隔着一扇門,蘇喬安猶疑不定。
好不容易纔鼓起了勇氣去敲門,擡起手,輕輕敲着門板。
裡邊一直沒有動靜,她蹙起眉,喚道,“褚江辭?”
“褚江辭,你在嗎?”一直沒有聲音迴應她,她才更加擔心是褚江辭出了什麼事。
剛欲再次敲門,緊閉着的房門拉開了。
看到完好無損的褚江辭,蘇喬安暗暗鬆了口氣。
他問,“有事?”
“你還好嗎?”蘇喬安說,“我是看到廁所衣簍裡你的衣服有血,是不是傷口裂開了?”
“我沒事。”褚江辭冷淡的回了話。
一下冷了場,她尷尬的杵在門口,褚江辭說,“還不走?”
“……”蘇喬安嚥了嚥唾沫,垂了眸說,“你別誤會,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在這兒,髒了我家的地。”
“你放心,我要死也不會死在這裡。”褚江辭冷嘲了一句,旋即將房門重重關。
蘇喬安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尖,轉身離開之前,她還會時不時的回過頭去看看那扇緊閉着的房門。
他態度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臉色先前更加蒼白。
蘇喬安放心不下,夜裡躺在牀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三更半夜,她掀了被子起牀,再次挪到了他房間門口。
這次她沒有敲門,因爲門沒有關嚴。
房內的暖光透過細小的縫隙斑駁而出,她輕輕推開房門進去。
她以前用的小書桌擺滿了件夾,還有開着的筆記本電腦。
蘇喬安輕手輕腳的往裡走,看到趴在桌子睡着的男人,她輕輕鬆了口氣。
從櫃子裡翻出了小毯子給他蓋,透過桌昏黃檯燈,看清了男人硬朗的輪廓。
眼睫低斂,垂於眼瞼處,落下一片淺灰陰影。
閉了那雙深幽的眸,在柔光下,他褪去了平日裡的戾氣和冷傲,眉眼變得平和溫暖。
蘇喬安輕輕的擡手撫摸着他鬢髮,細軟的短髮耷拉下來落在額前,她輕輕撥動,看着他溫沉的睡顏,有點流連忘返。
要是他一直都這樣該多好,她過去曾經想過她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獲得跟他長相廝守的機會。
後來…
她始終都覺得自己付出的代價太過慘痛了,以至於她在面對褚江辭的時候,總無法心平氣和。
蘇喬安會覺得每一次跟他的相處,那都是貪婪的罪惡。
視線可及處,凸出的喉結輕微滾動,緊抿着的脣沒有血色。
她看褚江辭舒展的眉心驟然蹙起,額滲出了冷汗,才恍然發覺了不對勁。
蘇喬安探手,一碰即離,他額頭溫度燙的嚇人。
摸了摸他的手臂和臉頰,身子滾燙,像是發燒了。
想到他硬撐着從醫院跑出來,還背自己走了那麼長時間,蘇喬安擔心他這是傷口裂開造成了二次感染,所以半夜裡開始發高燒。
蘇喬安試圖叫醒褚江辭,他昏昏沉沉的,腦袋沉如灌鉛,耳朵嗡鳴聲陣陣,他只隱約聽到有人在耳旁嘰嘰喳喳的說話。
順着她的意思站起來,挪了幾步,靠到了更舒適的地方便沉沉睡了過去。
“褚江辭?”蘇喬安被他摟抱着,以爲他已經清醒,所以試着喊了他幾聲。
他沒應。
將搭在自己身的手挪開,蘇喬安這纔看清楚他人已經昏睡過去了。
蘇喬安遲疑了會兒,掀開了他的衣服往卷,他腹部纏着紗布,已經被血染紅,顯然,她的想法是對的,褚江辭是傷口裂開了又沒仔細包紮,所以現在感染了。
這鎮子離醫院還有很遠,要趕過去不容易,尤其是路顛簸,她怕褚江辭會受不了,只能找了鎮子的赤腳醫生過來給他先清理傷口重新包紮。
“他這口子很深,而且已經感染了,我看必須要去醫院。”赤腳醫生來了後,給他做了清理,看到那深可見骨的口子,他由衷的建議道,“不去醫院,怕會更嚴重!”
“現在去醫院路太遠了,我怕他受不住,要不您先幫他點藥,止住血,我看到他行李箱帶了藥,先給他喂下,要實在不行,那也沒辦法了。”蘇喬安何嘗不想將褚江辭給送到醫院去?只是這裡到醫院路太遠了,褚江辭這個狀態,要趕到醫院去只怕還會加重傷勢。
赤腳醫生仔細檢查了褚江辭的狀況,嘆氣,“那好吧!我先給他藥清理傷口,你暫且先別給他吃醫院開的藥,拿着這單子去我鋪子裡抓藥然後將藥煎好給他服下,要是沒退燒真得送醫院去。”
“好,謝謝醫生。”蘇喬安接過了單子急急的往樓下跑。
這大半夜的,小鎮子的人都睡着了,連這赤腳醫生都是被她硬叫起來的。
拿着單子去抓了藥後,蘇喬安趕緊回來煎藥,彼時赤腳醫生已經給褚江辭重新清理了傷口,他說,“我已經幫他清理了傷口,給他了外藥,如果他燒退了沒事,你明天帶他去醫院再重新處理一次,順便讓醫生給他開點消炎抗菌的藥,萬一沒退別耽擱,趕緊送醫院。”
“嗯,我知道了,謝謝您!”蘇喬安細心的記下醫生的叮囑。
將人送走後,她也沒閒着,又是煎藥又是照顧褚江辭,忙活到凌晨三四點,她才端着藥給褚江辭喂着喝下,守在牀邊,困得眼睛都撐不起還要強迫着自己不能閉眼。
她探身過去,時不時的試一試褚江辭的體溫,將溫度計取出來,看到體溫降下來了,蘇喬安才徹底鬆了口氣。
見着牀躺着的男人,蘇喬安一時恍惚,她很少見到褚江辭流露出虛弱的一面,大多數時候,他都高不可攀,令人不可仰望。
這麼沒戒備又羸弱的褚江辭,她能見到也算平生之幸。
也只有在他沒有防備還感覺不到外界的時候,蘇喬安敢靠近他。
她試探着輕輕握住了那隻乾燥溫暖的大手,低聲呢喃,“我選擇放棄是因爲我已經沒有勇氣走下去,我不知道你要什麼時候纔會看見我,我不想等了…不過我很沒出息,是我先說的要放棄,可我也不希望看到你難過,不希望看到你陷入困境。”
蘇喬安希望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褚江辭能跟過去一樣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