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了年,馮曼麗的氣色是一日不如一日,起剛入院那段日子來,她現在人急劇消瘦的像是個骷髏架子,神色憔悴不堪。
因爲腦瘤的緣故影響到了視覺神經,偶有失明的情況發生。
如現在,她眼前一黑,基本看不見什麼了,只能靠着耳朵來勉強辨別身邊的人。
聽見動靜,馮曼麗有氣無力的開口問,“你是要去見蘇喬安吧?”
褚江辭遲疑了一會兒,“嗯,她一個人在那邊我不放心。”
馮曼麗一反常態的沒有大吵大鬧,嚷嚷着讓褚江辭離蘇喬安遠一點,也沒有跟以前一樣破口大罵說蘇喬安是個賤人之類的話。
病了一遭,她倒像是想通了許多,人也變得沉穩默然了。
“去吧,她懷着孕,你是該去看看的。”馮曼麗如此說。
“我會很快回來,這裡也有專人照看着,您有什麼事儘管開口吩咐。”
“我知道了。”馮曼麗聲若遊絲,整個人的神情看起來都疲憊不已。
馮曼麗的態度變化讓人匪夷所思,不知情的人可能會認爲是人之將死,有些事看開了,他卻不這麼想。
他從未見過馮曼麗有過脆弱的時刻,除了褚世雄死的那日,他真的沒有再見過她有流露過深切的悲慟和難過。
哪怕是他大哥出了車禍變成了植物人,她也只是象徵性的流了兩滴鱷魚眼淚以外,什麼多餘的情緒都沒有。
他甚至一度懷疑她也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纔會那麼熱衷的想要將他們兄弟倆給塑造成兩臺沒有情感的機器。
連兒子出事都不會傷心的女人,怎麼可能會因爲自己生病放棄過去自己一直堅持着的原則。
他過去不是沒有過疑慮,他的母親在對待蘇喬安這件事的態度出乎意料的堅決,倒不像是嫌棄蘇喬安配不褚家,而是真的厭惡蘇喬安這個人。
好像她們兩人有化解不開的世仇,只要一提起對方的名字,恨的咬牙切齒。
褚江辭不動神色的看了眼閉雙眸休憩的馮曼麗,“您還是不願意告訴我那天來看您的人是誰?”
他問出這話時,馮曼麗身子明顯的顫了下,可除此以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反應了,連眼睛都沒有睜一下,更不用說是回話了。
她不肯說,褚江辭也沒有追問了。
他離開時,還細心的囑咐了下留下來的護工和林巖,以免再有意外發生。
褚江辭剛走,馮曼麗睜開了眼,儘管她現在看不見。
褚世雄死了倒是好,什麼爛攤子都扔給了活着的人,她和褚世雄相互折磨了一輩子,誰也沒有真正快活過。
可笑她自詡聰明,佔了褚太太的位置,卻淪爲了別人手的刀,做了那狠毒的事,被褚世雄厭棄了一輩子。
愚鈍了一輩子,還沾沾自喜,也難怪落到如今這衆叛親離的下場。
——
趁着坐車的這點時間,褚江辭坐在後座闔眸小憩。
聽司機提醒他說到了,他才下車。
下車時,眼前恍惚了一瞬,他得虧他手還搭着車門纔沒出什麼亂子。
車內司機立刻下了車想要來攙扶他,他擺了擺手,“我沒事。”
司機擔憂的看着褚江辭,“您還是要多多注意着點身體啊”
他輕嗯了一聲,等緩和了些,才直起身子離開。
蘇喬安是早從護工那聽說褚江辭要過來的,所以一直等着,這一等等到了晚八、九點。
她有點困了,捂着嘴打哈欠,擡手拭去了眼角淚花,懨懨的沒有精神。
“困了怎麼還不睡?”褚江辭來時,剛好看到她打哈欠。
剛剛還怏怏的蘇喬安一聽到他的聲音精神了,側眸看他,“你來了啊!”
護工識趣的從房裡離開,還將門給帶了。
褚江辭脫下了外套擱在一旁的椅子,在牀邊坐下,“你是在等我?”
“倒也不是等你,是還不困。”
“不困?瞧你剛剛困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的模樣,還好意思說你不困。”褚江辭嗓子有點沙啞,眼底佈滿了紅血絲,連黑眼圈都極重。
前段時間,他都是晚得了空纔來匆匆看了一眼。
房裡沒有燈,她有時候又是真的睡着了,所以基本沒有和他這麼近距離的打過照面。
“你今晚還要過去嗎?”蘇喬安輕聲問。
“不過去了,那邊有林巖守着,他知道輕重分寸。”司機都被他打發走了,他現在這種精神狀態算是想回去也開不了車。
“那等會兒讓護工進來幫你鋪牀吧?”她這會兒懷着孕也動彈不得,只能麻煩護工再來一趟了。
褚江辭擡手摸了摸她臉頰,手心沁涼的觸感惹得他皺起深眉,“怎麼這麼涼?冷嗎?”
他一直記着蘇喬安是很怕冷的,一般人要更加怕冷,深秋隆冬,乃至到春初,她都要裹着厚厚的衣服才肯出門,還務必要將口鼻和手腳都裹住,全副武裝了纔敢出門。
她是因爲當初傷了身體才落得如今手腳冰寒容易受涼的體質,這一點,是梗在他心的一道疤痕。
“不冷”
她話音才落,褚江辭起了身去找出了厚實點的羽絨服翻出來給她披,“你現在懷着孕,感冒了會很麻煩,手腳都這麼涼也不知道讓護工給你捂一捂……”
蘇喬安默默看着他又是幫自己披衣服,又是去洗手間接熱水給她擦手擦腳,一來忙活個不停。
眼見他去灌了兩個熱水袋還試了試水溫,等覺得不會燙到人肌膚了,他才預備給她拿到腳下捂着。
才微微掀開被子的一角,看到她的雙腿,褚江辭問,“腿還抽筋嗎?”
他做過很詳細的筆記,知道孕婦隨着腹胎兒的長大所要承受的壓力也會慢慢加大,小腿可能會浮腫,有嚴重點的,可能腳背腫了連鞋子都穿不進去,當然蘇喬安眼下還沒到那種地步,但也不能忽略,她不可以跟其他孕婦一樣走動,只能這麼躺着,躺久了肯定會造成肌肉萎縮,手腳抽筋,所以醫生才吩咐他們要常常給她做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