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競天的目光已經從慕清妍面上離開,淺淡的卻冰冷地問:“本王憑什麼相信你。”
一聲輕笑之後,瘦竹竿帶着濃濃自傲,凜然道:“就憑我們便是近日來令堂堂一代戰神楚王殿下您,寢食難安的人。”
慕清妍只覺得摟在自己腰上的有力的臂膀忽然一緊,她知道歐競天自制力極強,此刻如此失態,說明那人所言非虛,他最近遇到的事確實很棘手,難怪他無暇顧及到自己,無心牀笫之事,難怪他夜半輾轉,難怪他總是眉頭微鎖。
實力如此強大的人,有什麼必要撒謊?所以,瘦竹竿說的,可信。
“讓你深恨的我去換取你母親的遺骨,不好麼?”慕清妍笑,冷漠疏離,譏嘲深深,“還是你不能親見我受到種種折磨難以滿足?”
歐競天再次轉回鳳眸,深沉的黑色眸光中涌起恨怒交加的浪潮,忽然頭一低,狠狠吻落!
慕清妍本來滿面清冷正等着他反脣相譏,不料眼前陡然一暗,雙脣便已被他溼而軟的薄脣重重壓住,呼吸似也在這一瞬凝滯。他的吻來勢洶洶,似乎想要攫取她所有的氣息與甜美,又似乎想把自己的氣息牢牢烙印在她的領地。
她抗拒,她逃離,他壓迫,他追索!
她的腰因躲閃而彎折成輕盈絕豔的弧度,他的身子因追擊而傾側出霸烈的姿態。
淡緋衣袂與墨色衣袍糾纏出曖昧繾綣的圖案,飛揚的髮絲交織成解不開的情網。
瘦竹竿愣住了。大敵當前,母仇未報,楚王竟然有心思與女人親熱。這與傳聞中的“楚王暴烈薄情”不相符啊!難不成,慕家女子果真天生禍水,妖狐轉世?
原本沉浸在這深沉一吻中的歐競天忽然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似是意猶未盡,抱住慕清妍的手又緊了一緊,另一隻手卻在腰間一拍,一道亮銀色長絲迅若疾風閃電,直奔瘦竹竿面門!
瘦竹竿只不過愣神眨眼時間,心中警兆忽生,一擡眼,銀光已至面門,他驚而不亂,身子一沉已經落入水中,剛一換氣準備拔身而起,那道銀光半空一個偏折向耳門掃來,他只得身子再往下墜,銀光再一轉斬首而來,他再墜。
碧波池水已經齊胸,雙足落入淤泥,下陷。淤泥虛軟,無可借力,只得一個千斤墜再次下沉,這一沉便知不妙,一道溼滑的莫可名狀的蛇一樣的長索已經扣住腳踝,緊跟着身子一緊,像是落入了一個巨大的繭裡,而他變成了自縛的蠶。
一口真氣此時終告枯竭,嘴一張灌了滿腹池水,最終暈去。
慕清妍心一鬆,大口大口喘氣,歐競天的眉卻慢慢皺了起來。今日會有刺客,他算到了,也早有準備,可是如今該出現的府中護衛並未出現,那麼也就是說出現的刺客不止一批,他的護衛,包括暗衛全都被絆住了。
注意到他的思索沉默,慕清妍淡淡說道:“是不是後悔了?若是將我交出去,至少你的敵人會少一批,你也不必如此耗費心力了。”
歐競天鳳眸黑沉:“愛妃,你這是在替本王擔心麼?”薄脣抿出笑影,“本王很高興你關心本王。可是作爲一個男人,你以爲危急時刻本王會拿自己的女人去做擋箭牌麼?本王說過多次,勞煩愛妃記牢一些,你是本王的女人,你的生死,本王不容別人插手!”
慕清妍不再言語,低了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跟在本王身邊,”歐競天握住她的手,“不要耍你的小花招。”
慕清妍無奈一嘆,他怎麼就知道她想趁他對敵之時偷偷溜走?
“歐競天,我們根本不是仇人,對不對?”她忽然問道。
歐競天抿了抿脣,極不耐煩地回答:“這很重要麼?”
“當然,”慕清妍微微冷笑,“若是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仇怨,你便沒有理由將我困在身邊,你該還我自由,至於今後我是生是死,都與你無關。”
歐競天的鳳眸越發黑得濃烈:“你是本王的王妃!”
慕清妍又笑了笑,垂目注視他握着自己手臂的手,不再說話了,他的態度已經說明了,自己的母親慕雲瀟與當年的淑妃案並無關聯,或許真相與董太后所言相去並不遠。
對於曾經失去的、承受的那些,她也不想再去糾纏了,到此爲止不是很好麼,再糾纏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告一段落?什麼時候才能解脫?仙靈草未必能得到,再有兩年多的時間,自己便會骨肉支離而死,剩餘的短暫的生命何必再失陷在沉重的仇恨之中。
歐競天拉着她下到扶風水榭第一層,在石桌上輕輕一按,石桌移開現出一個地洞,一級級石階向下延伸到黑暗之中。
他們順階而下,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刻鐘,眼前便顯出濛濛微光,原來地道石壁上疏疏落落地嵌着夜明珠。
歐競天引着她來到一間石室,室內桌椅牀榻俱全,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木櫃,櫃子裡放着肉脯乾果糧食清水,以及一個小小的藥箱。
“你在這裡等我。”歐競天簡短交代一句,語氣裡含了他也未必注意的溫柔,隨即轉身大步離去,轉瞬黑色身影便消失在曲折的地道中。
慕清妍一嘆,慢慢在鋪着厚厚錦褥的短榻上坐下,他不在身邊正好逃脫,可是他帶着她一路行來是安全的,她若單獨離開便真的會風平浪靜麼?難怪他篤定她會等他回來。
地下沒有地面的熱度,反而有些沁膚的涼,所以她的衣衫便顯得單薄了。翻了翻,果真翻出來歐競天的衣衫,隨意披了一件,倒在榻上睡了一覺,睡醒了,他還沒有回來。腹中微微有些飢餓,吃了些肉脯,找到一根蠟燭點燃,不爲照明,牆壁上的夜明珠已足夠視物,點蠟燭只是爲了計算時間。
一根蠟燭燃盡大概需要三四個時辰。然而點了三根蠟燭,她睡了醒醒了睡,歐競天還沒回來。
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也不再浪費蠟燭,躺在榻上盯着屋頂的幾粒反着微光的寶石,幽幽地想,他,難道遇到了什麼危險?可能麼,他可是一代戰神……
不知第幾次,腹中再次出現了飢餓的感覺,她卻沒了吃東西的心思。大概已經過了三天,他還沒有來!
歐競天,你,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