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處理完歐競天身上所有傷口,又替他抹了一遍身子,給他換上乾淨清爽的衣服,慕清妍這才發現自己也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渾身的骨架都像要散掉了,動動手指都覺得痠痛難言。
強迫自己睜開眼,保持清醒,她看了看包紮完畢比平常胖了兩圈,像個大糉子似的歐競天,便覺得自己這點累不算什麼了。拿手帕蘸了水替他沾溼了脣。盯着他毫無血色的臉,心頭一陣沉重。雖然已經處理好了傷口,但他失血這樣嚴重,不好好調養補血,這條命也是保不住的。
藥箱裡只有些金瘡藥、止痛藥,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啊!
好在歐競天身體強健,受了這嚴重的傷,還有內傷,居然沒有發熱。
怎麼補血呢?
歐競天睡了一會兒,睜開眼睛看到慕清妍雙眉緊蹙,清澈的眼眸中佈滿血絲,眼下一圈烏青,嘴脣乾裂,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似是被什麼問題困擾。
“在想什麼?”語氣輕柔的帶上了甜蜜的疼惜。
“你需要補品。”慕清妍卻沒注意他的感情變化,順口答道。
歐競天幽深的眼眸中漾起層層柔波:“別告訴我,我離開的這三天你一直在這裡解決的……那個問題。”
慕清妍臉一紅,指了指櫃子旁邊,那裡有一個小小的馬桶,有蓋。
“嗯,”歐競天眸中流露一絲憐惜,道,“你身側牆上有一道裂縫,裂縫末端有一個小小的石刺,你按下去……”
慕清妍依言施爲,小木櫃在輕微的“咔咔”聲響中緩緩下落,原來的位置,牆面上現出一個小小的門戶,她身材嬌柔,也要側身才能進入。
歐競天指點道:“你拿根蠟燭,或者夜明珠也好,裡面左側是茅廁,右邊是廚房。”
慕清妍按他說的進去走出一丈多遠,果真發現裡面別有洞天,通道整潔而乾燥,茅廁裡也沒有異味,甚至連澡豆、塞鼻孔的幹棗都一應俱全,有長短相同磨得沒有半點毛邊的廁籌,也有切割整齊疊得同樣整齊的草紙。
她臉微微一紅,也暗惱歐競天之前不肯明白告訴,害她吃喝拉撒睡都在一間屋子裡。
解決完必須解決的,又來到廚房,廚房裡有整齊的乾柴、乾草,也有整潔有序的所有廚具,乃至各色糧食。
她連忙生火煮粥,赤豆粥加紅糖,雖然補血慢一點但還是有些效用的。只是她從小養在深閨,除了煮粥什麼都不會,又不愛吃豆類,所以只做了歐競天一人份。煮好之後,端了熱氣騰騰的碗返身要到外面。一面讚歎,歐競天真是能人,在這密道之中生火做飯,竟然還沒煙氣,也不知通風口是如何設置的,煙道又通往哪裡。
“啊!”她短促一聲低呼,手裡的碗幾乎扔掉,來時的小門已經不見了!牆上沒有絲毫縫隙!根本找不到來時的痕跡!
“歐競天!”她壓低嗓音呼喚,“你在哪裡?出什麼事了?你……你還活着嗎?”惶急當中隱隱帶了一絲哭腔。
身後傳來軋軋聲響,一道石門打開。
慕清妍背脊一僵,來的能是什麼人?
“愛妃,”歐競天聲音低緩深沉而溫柔,“你在擔心本王麼?”
慕清妍擡袖抹掉眼角一點溼意,轉回身,原本以爲的通道盡頭出現一道寬闊的石門,裡面佈置舒適精美,是挺大一間居室,歐競天便躺在迎門的短榻上,那短榻依稀還是先前所臥的那張。
沒好氣的走過去把粥碗往他懷裡一塞,揹着身子找了張椅子坐下,默然不語。
“那間屋子已經不安全了,”歐競天淡淡解釋,“我們已經耽擱了很久,追兵隨時都會來。”
慕清妍不理。
“啊——”歐競天短促地低呼一聲,緊跟着便是羹匙落地的聲響。
慕清妍轉回身,卻見他皺着眉正在舉着裹得大號竹筍般的手臂與那碗粥奮戰,素色單衣上隱隱又有血跡透出。
低低一嘆,起身走過去,換了一把羹匙,殊不溫柔地喂他吃粥:“你不要亂動,給你包紮很容易麼?”
歐競天躺好,享受般閉上眼睛,吃了幾口,忽然有些疑問:“赤豆粥裡怎麼有棗子?”他睜開眼露出思索的神色,“廚房裡好像沒有棗子,哪來的?”
慕清妍不懷好意的一笑,反問:“你說呢?”此刻她心中充滿了報復的快感,笑得格外清甜。
歐競天只覺得眼前一亮,她嬌靨如花比花更豔,笑意如雲比雲輕柔,喝過水脣上的乾裂已去,重現嬌柔細緻,真想嘗一口啊!行動力超強的楚王殿下,立刻伸臂將慕清妍攬過來仰首一湊便吻了過去。
慕清妍既怕灑了粥又怕掙扎中他掙裂傷口,是以一動也不敢動了。
歐競天因此一個吻由淺而深,本來想淺淺一嘗便可,此刻見佳人毫無抗拒,便又開始攻城略地。
慕清妍只覺得他舌尖一頂,一個橢圓的甜甜的又微帶酸意的東西進入口中,還沒反應過來,他的吻又深了一分,也沒來得及咀嚼,那東西便落入腹中。
歐競天心滿意足放開她,挑了挑眉:“愛妃,本王吃的你也吃了。”
慕清妍這才知道剛剛他喂自己吃的竟是一顆棗!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這麼大人竟然還有這樣孩子氣的時候。
“王爺,”她面容一整,嚴肅說道,“你若再這樣肆意輕薄,我便不管你了!”
“哦,”歐競天渾不在意,“本王困了。想必你也累了,那邊有牀,你去歇一歇吧。”說着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呼吸平緩,睡着了。
這麼一鬧,慕清妍也不想睡了,只覺自己身上又有汗味又有沾染的血氣,難聞極了。翻翻衣櫃,只有歐競天的衣服,隨便拿了一套,到廚房燒了熱水,簡單擦擦身子換下髒衣服,洗乾淨晾好,這纔回到房中。
“母親……”歐競天一聲夢囈,忽然伸手捂住了心口,身子細微抽搐,滿頭滿臉都是豆大汗珠,原本緩和些的臉色又出現痛苦的蒼白,五官都皺到了一起。
慕清妍一怔。覺得不對,衝過去捉住了他的手腕,眉頭一點一點皺緊。他身上有毒!先前怎的沒有發現?
這是什麼毒?她搜索枯腸,過去所讀過的醫書迅速在腦中過了一遍,毫無所獲。
歐競天眉宇間充滿了痛苦的掙扎,似是失陷在什麼噩夢之中。難道這便是段隨風所說的傀儡術之毒?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歐競天忽然一嘆,彷彿夢境消失,身子慢慢放鬆,她探查到的那未知的毒也逐漸消散,不,不是消散,而是分散到身體各處,慢慢潛伏,由可探知變成不可探知。
眉尖蹙起,再蹙起,甚至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也忘了收回。他身上到底還有多少她所不知的苦痛?皇室,真的是傳聞中充滿充滿陰謀狠辣暗算的鬼蜮之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