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睜眼,看着豔京遠去的背影,女孩伸了個懶腰,撇了撇嘴。
其實她根本就沒有在吐息練氣,豔京的話她也聽到了,只是她不想搭理罷了。
這個傻子,找他說幾句話解解悶,還真當他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就和隊伍裡另外一名女性齊鳳羽之對萬鈞一樣,她找豔京說話,是迫於無奈,畢竟他們這批人馬裡只有豔京和她年齡相近,而且都算不上除業師。
只不過一個是當不成,一個只是暫時還不算罷了。她和宗門裡其他預備除業師一樣,都打心眼裡瞧不上豔京。
……
豔京雖然不曾練氣,但是他從沒放棄過成爲除業師。在伙食房的一年多,每天夜裡,他都會在房裡打坐吐息,嘗試練氣,可是結果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他完全感受不到氣的存在,更別提去掌控它了。但是這並不足以讓他就此放棄,他依舊每夜打坐吐息,按照之前宗門傳授的吐息法磨礪自己,一年零三個月二十一天,夜夜如此。這也直接導致了他的黑眼圈越來越深,越來越重,再加上每天的煙熏火燎,到最後就像綁了一條不太明顯的黑布條在眼睛上一般。
除業師的吐息,不是簡單的呼氣吸氣。爲了讓除業師可以調動氣的力量,它有獨特的呼吸方法,渠道和頻率。
哪怕豔京不能練氣,但是一年多的打坐吐息,別人是不是在吐息,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所以女孩當時假裝打坐的時候,豔京是知道的,只是他沒有去戳穿。
沒有必要,也沒有興趣。
那個女孩,名字叫麗澤,是宗門裡一名長老的孫女,聽說在這一批預備除業師裡資質也是比較靠前的,最多半年,就能練氣成功,成爲一名真正的除業師。
這樣的好苗子,宗門肯定會大力培育,日後只要不出意外,比如除業的時候被惡業殺死之類的,成爲萬鈞師叔那樣的銀輝除業師是必然的。
這次任務之後,豔京和她,估計都不會再有交集。
營地附近的幹木頭都被撿去燒了篝火,豔京只好再往遠一點的地方去尋找,不過他沒敢走太遠,雖然萬師兄和他說了這條路線上的惡業都被清理乾淨了,但是惡業的誕生具有隨機性,而且頻率很快,他可不敢掉以輕心。
藉着月光拾了一會幹樹枝,豔京擡頭望向夜空。
今晚沒有星星,天上只有孤月獨掛,不遠處有一大片烏雲正隨風朝着月亮緩緩移動,照其速度,估摸用不了多久就會遮住月亮了。
豔京把幹樹枝抱在懷裡,覺得差不多可以維持到後半夜了,便掉頭準備原路返回。
剛踏出沒幾步,忽然一陣東風襲來,本來離月亮還有一段距離的烏雲瞬間加速,將神女的身姿完全遮蔽。
大地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豔京眼前頓時一片漆黑,他停住腳步,打算等月亮重新出來再行動。
雖然什麼也看不見,可他還是四處張望了一會,隨即在看見那兩朵小小的橘黃色光芒後便只盯着那個方向不再亂動。
烏雲緩緩移動,耳邊只有樹林被風吹動的沙沙聲。
營地方向的兩堆篝火在這濃稠如墨的黑夜中雖然微小如芥,但是那兩團閃耀着溫暖色調的光芒就像海邊的燈塔,指引着迷失的人找到歸航的方向。
豔京耐心等待着烏雲飄走,月光重新灑泄大地之後就可以回去睡覺了。像他這樣沒有練氣的普通孩子,一整天的深山跋涉負擔可不小。別看他一路上都默不吭聲,從沒叫苦喊累,但實際好幾次他累的頭暈目眩,走着走着就要昏厥,都被他以意志強行堅持了下來。
豔京不由得想起,每次他左搖右晃,幾乎站都站不穩的時候,身邊和他走在一塊的麗澤都會偏開頭假裝欣賞風景,甚至有意無意的用肩膀碰撞自己,就是希望他快點摔倒。
還有一次,隊伍路過一戶山中獵戶的家。得知他們是除業師之後,熱情難卻,非得款待他們一番。
獵戶性格豪灑,好酒,尤其是這荒無人煙的深山裡,一口酒就是最好的佳餚。爲了招待這批來自孤雲城的除業師,中年獵戶特意取出了酒窖裡爲冬天準備的珍藏。
酒是獵戶自釀的果酒,香甜甘醇,連豔京和麗澤這樣的孩子也可以喝上幾盞。
三巡酒過,大人們或多或少都有些酒意。獵戶酒勁上來了,拉着萬鈞說一些掏心窩子的話,說以前這裡也有很多像他一樣的獵戶,可是後來山裡誕生了惡業,大家就都跑了,只有他還留在這。
他說,他也怕死,聽說惡業是人的惡念所生,兇狠殘暴,尤其喜好折磨人類,他也害怕。可是,一想到他的孃親,一想到自己走了之後就沒人陪她了,他就不害怕了。
說着,他望向山裡的一個方向,眼神平靜,久久不語。
萬鈞是個老實人,不會安慰人,只是拍了拍獵戶的肩膀,說道:他們一定會把惡業消除的,一定會有那麼一天,再也沒有人會受到惡業的迫害。
淳樸的漢子憨厚一笑,表示自己相信,又對萬鈞說了些要不是除業師爲了人類和惡業戰鬥,哪來他們這些平常百姓的安穩生活之類的感謝話語。
豔京和麗澤也喝了幾杯果酒,在酒精的麻痹下,平時沉默寡語的他也活躍了起來,和麗澤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了起來,見她似乎特別喜歡聽萬師兄的事,便說了一些萬羅在宗門早先的趣事。
“萬師兄比我年長几歲,我剛進宗門那會,他就已經是預備除業師了。他對我一直十分照顧,我看他就如親哥哥一般。“
麗澤抿了一口果酒,斜瞥了一眼豔京,心中冷笑不已。
“我被檢測出不能練氣之後,萬師兄特地來找過我。他說他相信我,我是有天賦的人,絕對不會比他差,所以我千萬不能因此而墮落。正是因爲萬師兄的鼓舞,我才能重拾信心……”
“你一輩子也趕不上萬師兄。”
“我知道,萬師兄天資卓越,我怎麼可能……”
“你是什麼東西?練氣都不能的廢物,一天到晚一口一個萬師兄?你連給萬師兄提鞋都不配。”麗澤再一次打斷豔京,雙眼死死盯住他,咄咄逼人。
豔京張了張嘴,醉意中,他看向麗澤,女孩面色醺紅,眼波盪漾,模樣可人,唯獨看向他的眼神中卻滿是鄙夷。
那眼神如一根尖銳的刺,扎進他的心底,喚起那些不太美好過往記憶。
豔京知趣的沒有再搭話,酒意也清醒了幾分,不過之後一直到離去他都沒有再沾一點酒。
呼了一口氣,豔京晃晃腦袋不再回憶,他看向遠處的營地篝火,在他的注視中,象徵燈塔的篝火光輝忽的搖晃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結果下一秒那兩團拇指大小的光輝就在黑暗中消散不見,就像墨底畫布上被人強行抹去一般。
豔京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正着急營地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
“咔嚓”
背後傳來一聲樹枝被踩斷的聲音,豔京下意識回頭去看,恰逢烏雲移開,露出了後面被遮擋的月亮。
冷月神女將清冷的月輝肆意傾灑在大地上,豔京回頭的那一瞬間,渾身的汗毛倒豎,心臟都快從嗓子裡跳了出來。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身後站的一個醜陋的恐怖怪物。
滿身尖刺,類人,但是面孔扭曲,看上去就像老樹上的樹瘤一樣,豔京毫無防備之下,猛地一回頭,幾乎和怪物臉貼臉,差點直接被嚇死。
心膽欲裂,豔京也是快速回過神來。他將懷裡的幹樹枝猛地砸向怪物,然後頭也不回的撒腿就跑。
艹,艹,艹。
豔京一口氣連爆三句粗口,憑着印象往營地的方向跑去,雙腿瘋狂甩動,只恨自己沒有多生幾條腿。
原地,怪物隨手拍開砸來的樹枝,看着少年飛也似的逃命背影,嘴角掀起了愉悅的笑容。
……
靠,運氣真差,這麼多天了,果然還是被我們碰上了嗎。 щшш¤Tтkā n¤C 〇
豔京顧不得回頭留意怪物的舉動了,他只是埋頭狂奔,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快點回到營地,告訴師叔這個消息!
終於,豔京一頭竄出樹林,使出了吃奶的勁大吼道:
“有惡業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