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遠途

黑色空間內,涌起一股業力的浪潮,如海浪衝刷懸崖,不斷拍打在鎖鏈上,衝擊着它對邪氣豔京的禁錮。

潮起潮落,九天之上又颳起劇烈的罡風。此風堪比刀刃,吹打在鎖鏈上,發出噼裡啪啦的金屬聲響。黑暗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轟隆”一聲,居然是一記霹靂降下。彷彿是一聲嘹亮的號角,隨着這道閃電,又有無數道雷霆憑空落下,接連不斷地轟擊在鎖鏈上。然而神奇的是,被困在其內的邪氣豔京卻絲毫不受影響。

水災、風難、雷罰,皆爲一界之本。邪氣豔京用這道名爲“界起”的術法憑空捏造出的空間,雖然還不具有大世界的雛形,但卻可以演變出一些基本的法則,實屬了得。

玄色鎖鏈在三大天災中嘩嘩作響,依然堅如磐石。俗話說,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捱了這麼多的打,就算它是一條鎖鏈也實在忍無可忍。

鎖鏈逐漸發出金光,有細小的符號浮現在其表面。每一道字符都玄奧複雜,看不出其具體的本意,但卻在虛空中不停飛舞,自行演化大道法則。

大道無盡頭,一路可通天。

鎖鏈上,光芒燦如金焰,周圍的舞動的字符忽的快速向四周擴散開去。飛散的金光字符勢不可擋,就像捅破一層窗紙一樣將這片黑色的空間震的稀碎。

術法被破後,殘留的業力也化作一霧消散陣煙,驚蟄與包裹住邪氣豔京的鎖鏈也重新回到現實世界中。

邪氣豔京不服氣的從內部捶打鎖鏈,做着徒勞的掙扎。

鎖鏈緩緩收攏,把邪氣豔京的身體勒緊,讓他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然後鎖鏈又閃爍起金光,一股神聖而熾熱的氣息侵入邪氣豔京體內,他立馬發出悽慘的吼叫聲。

臉上魔紋如同沸騰的液體般蠕動起來,幽深的漆黑眼眸此刻也變得渾濁不已。被鎖鏈以法則的力量強制淨化,邪氣豔京的身體中不斷有業障化作黑霧冒出,消散在天地間。

鎖鏈的力量太過霸道,現在的自己還遠遠不足以與其抗衡。邪氣豔京並不蠢,意識到這一點後,他果斷放棄抵抗,主動排出一部分業障,舍小保大。

滾滾黑霧瀰漫,他臉部上的魔紋化作一陣飛煙散去,眼中黑色消退,露出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球。

邪氣豔京上次出現,便吞食了血梟的業障,爲了快速恢復力量,本想再吃掉那滴罪液,沒想到卻因此中了阿修劫的計謀,把他誘引到封印之地,觸發了石門上刻畫的術法,將其好不容易積攢的一身業力吸得乾乾淨淨,爲阿修劫做了嫁衣,於是陷入了沉睡中。

這一次甦醒,是因爲豔京的生命瀕危,被求生的本能強行喚醒。沙蠍惡業那點業障給他打牙祭都不夠,所以,又遭到這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古怪鎖鏈的針對,不得已之下,只好自散業力,想要進入沉睡以此來逃避被鎖鏈淨化的結局。

業障祛除,力量流失,邪氣豔京心都在滴血,他對驚蟄怒道:“我會回來的,我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我要把你全部吃掉!”

吼完這句話,他身上的最後一縷業力也散去,邪氣豔京完全恢復了原狀,重新進入了深度的沉睡中。而此時,懸浮在空中的驚蟄也睜開了雙眼。

他眼神複雜的看了眼自己的胸膛。那裡有一根鎖鏈延伸而出,長長的鏈條纏繞成一團。他知道里面束縛着豔京,他也知道不久前,鎖鏈與邪氣豔京有過一番爭鬥。他看似昏迷不醒,處身事外,卻一直留有意識,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周圍發生的一切。

他也不清楚爲什麼會發生這些事情,但他知道,這一切,都與那個神秘人放入自己體內的這條鎖鏈有着脫不開的干係。

帶着驚蟄從空中平穩落下,鎖鏈鬆動,露出裡面昏迷的豔京。做完這些後,鎖鏈彷彿大功告成,在空中揮舞着鏈體快速收縮回驚蟄的胸口。

驚蟄急忙在胸膛上胡亂摸了起來,什麼感覺也沒有。他可是親眼看見那麼長一根鎖鏈就這麼鑽進了他的身體,說不擔心是假的。

太詭異了。即便驚蟄經歷的怪異事件不在少數,可是這樣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還有那個神秘人。一萬年前,他爲什麼會出現在死後的自己身旁?是他把鎖鏈放進自己身體的嗎?自己的復活是否與他有關?

一連串問題把驚蟄的腦袋都要擠爆了,他現在恨不得立馬把自己給剝開,把那根鎖鏈拎出來好好看看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

“呼~”最後,他無力的呼出一口氣,既然現在什麼也做不了,那就不去想了,不能被迷惘困住腳步。走一步是一步,當務之急是去查看黑臉小鬼頭的情況。

他來到躺在沙地上的豔京旁,從頭到腳仔細的檢查了一番。

不出他所料,毫髮無傷!身上連個蹭傷都沒有,原本腹部被沙蠍惡業刺穿的兩個窟窿都已經恢復,完好如初,至於注入體內的毒素,自然也不存在了。

驚蟄抱起豔京,走回之前休息的大岩石處。他將豔京放下,重新生起火堆,坐靠在岩石上,望着火堆中燃燒的炭火,思緒萬千。

……

次日,黎明之際,天邊破曉。

燒了一夜的火堆早已熄滅,豔京眉毛微動,緩緩睜開雙眼。他從地上坐起,抻開手臂,狠狠伸了個懶腰。

“醒了?”旁邊傳來輕微的問聲。

豔京睡眼惺忪的扭頭望去,一對漆黑的雙眼映入眼簾,嚇得他一哆嗦,瞌睡都沒了,頭腦瞬間清醒。

“驚蟄大哥,你咋了呀?昨晚沒睡好嗎?”看到原來是驚蟄後,他鬆了口氣,問道。

一夜無眠,頂着一對黑眼圈的驚蟄雙眼無神,他僵硬的轉過頭,盯着豔京,面無表情問道:“昨天晚上的事,你不記得了?”

“昨天晚上?”豔京歪着腦袋,認真的想了半天,然後答道:“不記得了。”

“……”驚蟄看着他那張天真的臉龐,皺起眉頭。

難不成,是選擇了自我遺忘?邪氣豔京爲了不被鎖鏈淨化,自己選擇陷入沉睡,保險起見,所以就把豔京的記憶給封存了?不然,沉睡之中,邪氣豔京無法感知外界。如果豔京知道了他的存在,也許會對他很不利。驚蟄認爲應該是這樣。

“驚蟄大哥?”豔京見驚蟄許久不說話,有些失神,於是輕聲喊道。

“嗯?”驚蟄的思緒被打斷,說道:“哦,沒什麼,昨天晚上沒發生什麼事。”

他決定暫時先不告訴豔京這件事情。因爲對豔京來說,真相可能會有些沉重,他還太小,應該避免爲他的成長套上枷鎖。

“哦哦。”小豔京點了點頭。

驚蟄從地上站起來,登上那塊大岩石,眺目遠望。豔京也爬了上來,站在他身邊。

“那個方向,就是我的家。”驚蟄指着東邊,對少年說道。豔京順着他的手指望去,正好看到天邊燦爛如霞,旭日東昇的一幕。

於是,荒涼的戈壁荒漠上,有一大一小兩個少年朝着遙遠的東方開始了遠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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