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啊,你這百劫生的名字用得好啊。”
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黨務調查科。
顧月明放下了手裡的“大公報”:“百劫生,百劫生,百劫而後餘生,有寓意,非常的有寓意啊。”
“山員兄見笑了。”
魏含之微微笑了一下:“此亦爲恆淵造勢爾。他在東北闖的禍實在太大了,我看漢卿早晚不會放過他的。我這當舅舅的,也只能提前爲他做些準備了。”
顧月明點了點報紙:
“現在全國都在討論恆淵,在民衆的眼裡,你的那位外甥已經成爲了民族英雄,抗日先鋒。就算誰真的想殺他,也不得不先考慮下老百姓們的想法啊……”
他意味深長的話,魏含之只是笑了一下。
其實現在魏含之非常的後悔,他早就預判到了日本人對東三省的野心,但卻沒有想到日本人這麼快就動手了,更加沒有料到的是東北軍居然一槍不發就退出了東三省。
早知道這樣的話,自己說什麼也得把鄭永給一起帶出來。
現在可倒好了,這個一根筋的外甥,一點也不考慮上面的意思,貿然和日本人作戰,他難道真的就沒有考慮後果,真的就不怕殺頭嗎?
不過隨後發出的“申馬通電”,很快讓魏含之明白了鄭永爲什麼要這麼做。
鄭永發出“申馬通電”的意思,就是讓把整件事情的真相告知於全國,讓民衆知道,在東北還有一支軍隊正在那竭力奮戰。
將來,就算政府想動鄭永,也不得不考慮這麼做帶來的影響了……
魏含之在整份電報中,最爲欣賞的就是那句“擁護蔣總司令”。
這孩子還來還真不是愣頭青。這句話明擺着就是告訴全國民衆,自己不服從的只是張學良不抵抗的命令而已,但絕不是反對國民政府和蔣總司令。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份電報甚至在很隱蔽的爲蔣總司令在東北問題上進行開脫……
“總司令看到了這份電報後,很生氣,很不開心。”
顧月明盯着魏含之說道:“老魏,軍人,首要的是要服從命令,恆淵做得有些冒失,有些冒失……還居然冒用國民政府的名義封了個什麼司令,實在是該殺啊……”
魏含之知道他話裡有話,靜靜的在那一句話也沒有說。
果然,顧月明隨後說道:
“不過,總司令還說了,鄭永這個人畢竟年輕,有勇氣,有血性,但在政治上卻實在太過於膚淺了啊。所以,有些地方還是值得原諒的……”
魏含之一顆心終於稍稍放了些下來……
……
“這樣的人該殺,該殺一百次頭以謝政府!”
濃重的奉化口音在魏含之的耳朵邊響起,他屏着呼吸,一聲大氣也不敢喘。
魏含之怎麼也不會想到,顧月明說要見自己的人,竟然會是總司令。
“衝動、魯莽,不懂政治,不懂大局,該殺,非殺不可!”
南京國民政府主席,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蔣介石來回走動着,顯得怒氣衝衝不斷罵着:
“他懂什麼叫國際公約嗎?他懂得什麼叫不打即打嗎?他不懂,一點也都不懂。光知道打仗,那樣只能壞事!”
見對面站着的人一聲不吭,蔣介石停下了腳步,陰冷的目光投向了他:
“說話,爲什麼不說話?他是你的外甥。”
“總,總司令……”魏含之打了個寒戰,竭力鼓足了勇氣:“也許,也許是鄭永他是受了下面人的蠱惑也說不定……”
“胡說,狡辯,這純粹是爲他開脫!”
蔣介石打斷了他的話:“不要因爲他是你的外甥,就一味的爲他說好話。沒有人能蠱惑他做出這麼大的事,一個人的意志,根本上決定了他的所作所爲。”
不知道爲什麼,魏含之忽然發現自己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
沉默了一小會,蔣介石忽然放慢了語速:
“不過,雖然衝動魯莽了些,但其作爲不是沒有可取之處。漢卿糊塗,日本人進攻東北,東北軍爲什麼不打?爲什麼一槍不放跑進了關內?這是我國民政府之最大恥辱!”
“魏含之不敢揣摩上峰之心思。”
“你不是不敢揣摩,而是即便猜到了也不敢說。”蔣介石冷冷地說道,隨即面色稍稍放緩了點:
“鄭永有一點我還是很欣賞的,不管怎麼樣,他終究展現了我革命軍人的血性和勇敢,他告訴了我們的國人,不是政府不敢打,而是有些地方軍閥不願意打!”
這話未免有些前後矛盾了,不過魏含之卻似乎隱隱看到了事情的轉機。
“做錯的地方要罵,做對的地方就應該表揚。賞罰有序,這纔是我革命軍人之所爲。”
“不知,不知總司令這次召見我有何訓示?”魏含之大着膽子問道。
“你認爲,奉天能不能守住?”蔣介石端起了杯子喝了水,問道。
“這一點,魏含之真的不知道了。”魏含之老老實實地說道:
“現在奉天的局勢究竟怎麼樣了,究竟打成什麼樣了,我們實在一點消息也都沒有。”
停頓了下,魏含之又說道:
“總司令,要不發封電報給鄭永……”
“不必,暫時不必。”蔣介石若有所思地說道:
“先放一放,看一看,看一看這個膽大妄爲的人能打成什麼樣子。”
魏含之發現自己的整個後背完全被汗水浸溼,當初在奉天的時候無論形勢緊張到什麼程度,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會讓他覺得如此的害怕和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