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走到門口,就看到方嶼正帶着手下的兄弟,和自己的衛兵拔槍對峙。
從第一次見到方嶼開始,鄭永就知道這個人遲早會惹出點什麼事來,只是沒有想到日軍纔剛停止攻擊,他就跳了出來。
“方嶼,拿着槍想做什麼?”鄭永陰冷着臉問道。
“想做什麼?”方嶼一絲沒有把槍放下來的意思:“老子想告訴你,這裡是奉天,不是你個屁娃娃吆五吆六的地方,你得知道在這誰說了算!你還真別借趙參座的名頭,拿槍斃來嚇唬我。老子當年當鬍子的時候,從來都是把腦袋別在卵襠裡玩命的!”
他的粗話讓他手下人一陣鬨笑。這時周圍已經陸續圍上了一羣士兵和百姓,都在看着鄭永將會如何處理。
方嶼擺明了這是想給鄭永一個殺威棒,打掉鄭永的威風。
621團團長和方嶼在7旅裡顯得有些特殊。7旅大多數軍官,大都是從東北講武堂,保定軍官學校,陸軍大學等等專門軍事院校畢業,甚至還有不少是由日本步兵專門學校、士官學校,以及英、美、法各國軍事學校畢業回國的。
不過621團團長和他手下的幾個營長,卻是鬍子出身,只因打仗勇敢,不怕死,被上峰送到東北講武堂象徵性的學習了一下,便都被委以了重任。因此這些人在7旅中素來都驕狂無禮。依仗着旅長對他們的信任,也從來沒有人當真管過他們。
其實說實在的,鄭永心裡還真沒有怎麼怪他們。
一槍不發就退出了東北,換成任何一個軍人心裡都不是滋味,尤其是這一些作戰勇敢不怕死的軍人們,心裡誰不憋着一肚子的窩囊氣?
打仗的時候這氣自然會憋着,可這仗打完了,便就在那想着得找個地方出了,7旅中資歷最淺的鄭永自然成爲了他們的發泄對象。
方嶼不會管鄭永是什麼團座,什麼全權負責奉天軍事防衛的,鬍子出身的他,就一門心思想着要在莫名其妙爬到自己頭上的鄭永身上出上一口氣。
這事要換到平時,那也就算了,說不定自己還會請兄弟們喝上兩盅交給朋友,可現在不行,現在,是國難的非常時期……
“老子今天就是來給你槍斃的,來啊,有本事來啊!”
見鄭永一聲不響,方嶼愈發地囂張起,揮動着槍挑釁地說道。
“下了他們的槍,抓起來!”
忽然,鄭永一聲暴喝。
還未等方嶼反應過來,十幾枝槍口已經對準了這些鬧事的官兵。
“來啊,開槍啊,有本事你今天就殺了我,不然老子不會放過你!”方嶼卻一點害怕的意思也都沒有,還在那大吼大叫着說道。
“電報!”
正在這時,張忠華忽然急匆匆走了過來,將一份電報交到了鄭永手裡。
鄭永略略瞄了一眼,冷笑了下,將譯好的電報送到了方嶼的眼前,方嶼只看了幾眼,臉色忽然大變起來,鄭永笑了一下,忽然厲聲說道:
“念,給我念出來!”
見方嶼囁嚅着不出聲,鄭永冷笑着說道:“你不念,我幫你念!”
“南京國民政府並蔣總司令、張副總司令電:茲委任趙鎮藩爲奉天城防司令,第7旅少將旅長。委任鄭永爲奉天城防副司令,第7旅上校參謀長兼620團團長。一應奉天抵抗大計,皆由趙、鄭二人決斷爲宜。
南京國民政府,民國二十年九月二十日。”
這份臨時炮製出來的所謂“電報”,當中的破綻實在是太多了。
不過電報在普通民衆和一般的軍官眼裡,還是個希罕物,在這種時刻突然來了份政府,總司令和副總司令的聯名電報,起到的震撼作用,還是相當之有效果的!
本來喧鬧的聲音很快安靜了下來,現在的面前的這個年輕的“城防副司令”,可是正經的有政府任命的“上校”了。
方嶼一下焉在了那裡,前有趙鎮藩的話,後有國民政府的正式任命,看來這小子當真是走了狗屎運飛黃騰達了。
“我說過,非常時期,鬧事者,不服從軍令者,違抗長官命令者,殺無赦!”
鄭永的眼睛從面前的人身上一一掃過,他慢慢地說道:
“我已經給過你們一次機會,不會再給第二次了。中校方嶼,屢次帶頭鬧事,殺!至於你們……”
他看着方嶼身後那些面露怯色的士兵,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方嶼已經大聲說道:
“長官,鄭上校,這都是我惹的事,我方嶼好漢做事好漢當,要殺殺我一個,不幹弟兄們,長官,我方嶼求你了!”
“你是條好漢子,可惜……”
鄭永的話裡充滿了惋惜,他心裡真的想就這麼放過了方嶼,讓他去和日本人玩命,但軍法和感情之間,在這樣的非常國難時期,他永遠只能做出一個選擇。
“推出去,執行,槍決!”
當鄭永艱難地從嘴裡吐出了這幾個字後,方嶼並沒有掙扎,他只是大聲說道:
“弟兄們,弟兄們,別學我這樣子,這麼沒出息地死去,咱要死就死在戰場上,好歹也能撈個烈士啊。弟兄們,幫着我多殺幾個東洋人啊!”
他的聲音逐漸遠去,鄭永咬了咬嘴脣,對着剩下的士兵說道:
“你們的長官已經替你們死了,記得他說的話,當兵的死就死在戰場上,別像個窩囊廢一樣,和東洋人拼命死了,你們全都是國民革命軍的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