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遇說完,氣急敗壞要往出走,即將出門,門卻從外面被打開,路念笙走了進來。
他一愣,“念笙,你怎麼來了?”
她沒有說話,擡頭望向她身後,視線最後落在傅老爺子臉上。
傅老爺子沉聲解釋,“是我叫過來的,她自己闖的禍,自己當然要面對。”
傅子遇心口一緊,擡手攔住路念笙要進去的步伐,“念笙,別理他們,我們走。”
她表情沉靜,微微搖了一下頭。
“我既然來了就不會這樣走,傅子遇,”她停了一下,擡頭看他,“這些事情我總要面對的,要躲在你身後做縮頭烏龜多久?”
接着又笑,視線淡漠,“而且靠你也解決不了。”
傅子遇一怔,路念笙已經推開他的手往前走去。
他心口一沉,趕緊折回去。
路念笙腳步停於客廳中央,隔了茶几,看向對面沙發上的幾個人。
傅老爺子臉色很沉,徐媛一臉嫌惡,樑佳茗低着頭不看她,張茵也是,而樑傑,一臉蠻橫看着她,冷聲說:“你居然還有臉來?!”
她迎上樑傑視線,“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樑傑說:“我們要佳茗以後住傅家,和傅少一起,和你平起平坐。”
路念笙輕笑,“你們想她一輩子給人做小?”
樑傑瞪着她,“還指不定誰給誰做小,路念笙,你害佳茗流產,你現在還有理了?”
路念笙看了一眼一直低着頭的樑佳茗,遂目光回到樑傑臉上,深吸一口氣,“我收回我那天的道歉。”
面前幾人猛然擡頭,表情訝異地看她。
“樑傑,你就是個人渣,我沒必要跟你這種人道歉,”她冷聲道:“你問我有沒有臉來這裡,我倒是想問你,你用什麼臉面坐在這裡指控我,我先不說你女兒樑佳茗一而再再而三意圖不軌接近我丈夫,你還記得八年前那個夏天嗎?別人都不清楚我捱打那麼久怎麼在那個時候選擇離家出走了,你應該是最清楚的……”
樑傑臉色瞬間煞白,打斷她厲喝,“你別血口噴人!”
路念笙臉上泛起詭異的笑,“怎麼,怕了?你演這個慈父不是演的挺好的,不如你來說說,你這個父親當時都做了什麼……”
樑傑一下子站起身就要往路念笙跟前去,卻被傅子遇截停。
傅子遇心頭隱隱有不詳預感,問樑傑,“你做什麼了?”
樑傑表情慌亂,“別聽她瞎說,誰知道她發什麼神經!”
路念笙語氣沉緩,“我的養父樑傑,樑佳茗的生父,在我十五歲那年,猥,褻我不止一次,還試圖強,暴我。”
傅老爺子,徐媛,樑佳茗都瞪大雙眼。
路念笙又看向張茵,“張茵,你很清楚的,你當時明明聽見我呼救,你沒有幫我。”
傅子遇完完全全愣住了,而樑傑則惱羞成怒,“路念笙你胡說什麼!你這就是污衊,污衊!你有什麼證據!你別現在自己做錯事就想要轉移目光,在這裡假裝可憐好讓別人原諒你!”
路念笙瞥向樑傑,“我的確沒有證據,但是到底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最清楚,張茵也很清楚,你們現在憑什麼一臉純良在這裡假扮慈父慈母?要我和你們道歉認錯,還要我來彌補?你們配嗎?那我受的傷害呢,有人來彌補嗎?”
樑傑氣極了,恨不得過去抽路念笙幾耳光好讓她閉嘴,可是傅子遇將他攔了個死,他指着路念笙鼻尖叫罵,“你這個賤人,你這就是胡說,你空口無憑的說我對你做那檔子事兒,你要不要臉……”
傅子遇一把攥緊了他手臂一扭,樑傑痛哼一聲,被傅子遇壓制。
傅子遇面色已經難看到極點,氣息也不沉穩,攥着樑傑手腕的手還在不斷施力,“樑傑,說清楚……你做沒做過?”
其實這個問題在傅子遇心裡,更近乎於一個形式。
他不會懷疑路念笙所說的,然而,他只是覺得難以置信。
他知道路念笙曾經在樑家的日子大概過的不好,可是沒有想到,居然還有過這種不爲人知的痛苦經歷。
而短短几天之前,他居然還強迫她,對樑傑道歉!
念及此,他手上的力氣無意識變得更重,樑傑出聲呼痛,手腕處骨節咔咔作響。
樑佳茗也完全傻了,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本來他們一家三口來,是來爲她討個說法,她無法忍受傅子遇的絕情,無法容忍就這樣被拋出局,她鐵了心要名正言順住進傅家,那樣她以後就會有足夠的時間去感化傅子遇,然而,路念笙這一席話將局勢瞬間逆轉,傅子遇的矛頭一下子對準了樑傑。
她自己也覺得面上無光,樑傑簡直丟臉到了極點,到現在還拖累她,她心口一緊,小心翼翼去看傅老爺子和徐媛的臉色,果然,那兩人的注意力已經被轉移,現在一臉震驚地看着樑傑,卻沒有喝止傅子遇。
畢竟作爲一個養父,猥,褻一個十幾歲的姑娘這種事,太過於駭人聽聞。
她心裡又氣又急,也沒法替樑傑辯駁什麼,憋屈極了。
沒有人阻止傅子遇,樑傑痛的呻,吟出聲,“傅少,你先放開我,有什麼話咱們好好說不行嗎?真的很疼……”
傅子遇面色狠戾到極點,“你他媽就是個人渣,你哪條手碰的念笙,你不說我把你兩條手都廢了!”
說話間,手用力一擰,一聲清脆的骨骼咔嚓聲響,樑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他的問題,手腕生生被他扭到錯位。
樑傑驚叫起來,張茵實在看不下去了,趕緊起身跑過來拉傅子遇。
“你放手,他的手都快要斷了!”
傅子遇哪裡會理會,他正處在盛怒之中,雙眸猩紅,恨不得殺了樑傑。
路念笙冷眼看着,而徐媛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起身也過來拉住傅子遇。
“子遇,你先放開,有話好好說……”
本來佔理的現在成了沒理的,徐媛也硬氣不起來,只想先阻止全然失控的傅子遇。
傅子遇卻不肯放手,樑傑因被他扭着手腕是背對他的姿勢,已經痛的弓起身子,他擡起手肘不由分說一下子衝樑傑背部過去,樑傑慘叫一聲,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整個人都蜷縮起來。
樑佳茗站起身,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急的眼淚快要流出來。
傅子遇簡直像是瘋了,甩開張茵和徐媛的手,一腳又重重踢在樑傑心口。
樑傑縮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脣角隱約有血痕。
傅老爺子終於看不過去,意識到這樣下去真要出事,厲聲叫傅子遇:“子遇!你想打死他嗎?!”
傅子遇一腳踩在樑傑肩膀,用力碾,張茵一邊哭叫着一邊擋。
徐媛拉不住傅子遇,心裡急,扭頭看向路念笙。
自始至終,路念笙是最冷靜的一個,扔出那些炸彈一樣的話之後,她就冷眼旁觀,在傅子遇打樑傑的時候,她甚至還後退了一步,彷彿要置身事外。
徐媛擰眉叫她:“路念笙,你勸勸子遇,他是爲了你才發瘋的,這要是真把人打出個問題來怎麼辦?”
路念笙彷彿看陌生人一般看着徐媛,好幾秒,纔回:“難道不該打嗎?”
徐媛一愣,氣的說不出話來。
樑傑也許是該打,可是這是在傅家,打人的是她兒子,她不能不管,轉身又去拉傅子遇的手,被傅子遇一把揮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傅老爺子坐不住了,起身過來,擡手攔在傅子遇前面,“夠了!住手!”
這一聲好像是喚回傅子遇理智,他動作停了下來,因爲氣憤,胸口還不停起伏,又忍不住爆粗口,最後踢了樑傑一腳,才搖搖晃晃後退幾步,以手撫了一把自己前額。
氣血還往頭頂涌,那是過度的憤怒,令他幾乎眩暈。
樑佳茗有些無措,她認識傅子遇很久,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失態,他眼底的冷意令她心驚。
且,躺在地上的樑傑咳嗽間嘴裡吐出大口的血,讓所有人臉色都變了,張茵忙叫樑佳茗打急救電話,幾個人都圍着樑傑轉。
場面一片混亂,唯獨路念笙,像個局外人,視線落在傅子遇的背影上。
她的手無意識攥緊。
被樑傑欺負的時候,她太小,小到沒有力量保護自己,那時候她多希望有人能夠爲她出這口惡氣,卻始終沒有人來救她,她只能離開樑家,一個人浮萍一樣漂泊。
傅承修並不知道樑傑曾經對她做的事情,那時候也只是保護她,讓她免於繼續被樑傑騷擾,所以樑傑與她之間的舊賬,到了今天才算是清算,直到多年後的今天,終於有人爲她出了這口氣,看着躺在地上流血呻,吟的樑傑,她的心裡恍然有一絲快意升騰。
面前幾個人還在檢查樑傑身上的傷,傅子遇腳步有些虛浮,轉過身去,看向路念笙。
他盯着她的眼睛,眼神複雜。
有哀傷,有疼惜,也有愧疚。
他明明知道她多麼要強,卻逼她對樑傑低頭,不僅如此,曾經,他爲了追查樑佳茗下落,甚至主動去找樑傑,他看着樑傑將她打成重傷。
他的脣動了幾番,也沒能吐出一個字來。
而路念笙視線徑直落在剛掛斷急救電話的樑佳茗臉上,“有什麼賬今天一起算清,我害你流產,這件事我不會再逃避,你們有什麼就衝我來,不要在傅家折騰,更不要找傅子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