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念笙身體有一瞬僵硬，眼神也閃了一下，極快，但還是被傅子遇覺察到了。
她別開視線，咬咬脣，扯出個不大自然的笑，“我……我還沒想那麼多。”
傅子遇愣了下，皺眉頭，“你不打算復婚？”
她不想在這個時候討論這個問題，復婚的話，前面還橫着很多問題，至少她父母那一關就不能不過，加上她的身體……
她抱緊他，想起徐媛的態度和說的那些話，心裡又沒了底氣，語音有些慢，“我們……慢慢來好不好？”
他眼眸沉了沉，最後頗爲認命地點頭，在她發頂輕輕吻，“嗯，聽你的。”
她貼着他胸口，聽他心跳，又問：“那能不能再聽我一句話？”
“什麼？”
“不要一個人搬到南苑去，你沒有人照顧，我也不放心。”
“……”
傅子遇面色有些爲難。
他有他的顧慮，在家裡意味着不時還要聽徐媛絮絮叨叨說什麼生孩子的事情，他覺得煩，也很累。
徐媛連代孕什麼的都能想出來，也是無所不用其極，這樣下去，他絲毫不懷疑，他和徐媛之間纔好了沒幾天的關係會再度惡化，要讓他再陷入從前同樣的困境裡面，他也受不了，那樣太累了。
路念笙哄小孩子一樣哄着他，“這樣，你先住在這裡，萬一有什麼事兒，也有個照應，等我和我爸媽說好了，我和你一起搬到南苑去，怎麼樣？”
他還是不做聲。
她在他懷裡擡頭，“還不行？”
他手揉了下眉心，有些頭疼。
她沒辦法地讓步，“那這樣，你不是還要複查嗎？複查結束之後，醫生確定你已經沒問題了，你再搬。”
他脣緊抿，隔了幾秒，“念笙……”
他嘆口氣，“好吧，我答應你，還有一週做複查，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吧。”
這一次複查，不出意外，也該做胃鏡了。
她愣了愣，旋即點頭。
因爲路念笙幾句話，傅子遇暫時地打消了搬家念頭，徐媛得知之後，雖然臉上不動聲色，心裡也算是鬆了口氣，同時又有些感慨，到頭來，在傅子遇面前能夠說得上話的，依然是有路念笙。
接下來的幾天，徐媛發現傅子遇有些事情絲毫不忌憚，做的越來越明顯，對路念笙充滿保護欲，甚至不讓她和路念笙單獨接觸。
對此，她是既生氣，卻又無可奈何。
儘管路家二老已經擺足了臉色，路念笙還是義無反顧的，和傅子遇走的越來越近，之前僅僅是白天的時候整天整天地耗在傅家，如今傅子遇身體好點了，兩個人一出去就是一天，路念笙每次回到家都是夜深。
這導致接下來的幾天，路家二老和路念笙基本上都沒說上幾句話，路念笙來去匆匆，就連飯也不在家裡吃了，何歡的難看臉色她不是沒有看到，她心底裡多少是有些逃避的意思，還不願意攤開了來談，傅子遇病情沒有確定，她什麼也不想和父母說，說了沒人會理解，只會責怪她。
一週後，傅子遇要去複查的那天，路念笙一大早就起來，卻在打車去傅家的途中，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是另一家醫院打來的，通知她，蘇曉出事了。
……
傅家上下對傅子遇的複查都極爲重視，這一天就連傅老爺子都沒去公司，幾個人在客廳等路念笙，結果等了沒一會兒，路念笙給傅子遇打來電話，說有事沒辦法和他們一起過去了。
徐媛聽到，火氣蹭蹭往上冒，她竭力壓抑着問：“她有什麼事兒？這麼重要的事情，而且你們不是提前說好了嗎？”
傅子遇皺着眉頭，解釋：“聽說蘇曉那邊出了點事情，她必須得過去。”
徐媛不冷不熱嗆聲，“你和她明明是在交往，現在還沒她一個朋友重要？”
傅子遇一言不發上了車，好一陣子，才說：“蘇曉已經沒有家人了。”
徐媛愣了下，似乎對這個答案依然不滿意，哼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傅子遇握着手機，眉心緊擰，看着窗外。
本來他是想，複查是個和路念笙和盤托出一切的絕佳機會。
不管結果是什麼，總歸有個定數，而不是一個不明不白的猜測，他希望這個結果出來的時候，路念笙在他身邊，然而事情就是這麼不湊巧，電話里路念笙的語氣是有些慌張的，說醫院給她通知電話裡，說蘇曉受了重傷，她不能不過去。
蘇曉沒有家人，男朋友又在不久前離世，他斷然沒有理由讓路念笙不要去，他只是心底也有些失落。
醫院門診部人來人往，複查的項目除卻之前說好的胃鏡之外，還有很多其他的檢查，做完就已經到了中午，還需要等下午才能拿到所有的檢查結果，和醫生面談才能確定，傅老爺子，徐媛和傅子遇還有唐煜一起租醫院附近的餐廳吃了個便飯。
傅子遇被折騰了大半天，加上胃鏡什麼的，沒什麼胃口，手在衣兜裡面摸到煙，就想出包廂，徐媛硬是把人叫住了，“這都半天了，檢查也結束了，路念笙人呢？”
傅子遇腳步頓了一下，“她還在蘇曉那邊。”
徐媛說：“你自己就沒感覺？就算她不知道今天這個檢查多重要，你這傷也是爲她受的，她還真是……”
傅子遇面色沉了沉，不等徐媛說完，就邁步往出走，將徐媛的呼喚聲甩在身後。
餐廳有個吸菸區，在走廊盡頭，他過去點了一支菸，看着窗外，心情無比煩悶。
越是到快要知道結果的時候，心裡的忐忑就越多一分，今天陪在他身邊的每個人，包括他，都是如此，所以每個人的心情都不好。
他以爲自己不怕了，其實不是的，還是會恐懼。
他纔剛剛和路念笙在一起，多久？十來天的時間，他爲了一己私慾將她留在身邊，他想要給她幸福的，可他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時間，如果結果不好，他甚至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她……
他煩躁極了，一支菸燃到盡頭，隨手在菸灰缸按滅了，又摸到第二支，衣兜裡手機震動起來，他拿出來，看到路念笙名字，按下接聽貼在耳邊。
她聲音傳過來：“檢查怎麼樣了？”
“剛結束……”他心緒穩了一點，“結果要到下午才能知道。”
她“嗯”了一聲，問：“你怪我嗎？”
他一怔，“什麼？”
“今天，沒能陪着你。”
他沉默了幾秒，不答反問：“蘇曉怎麼樣了？”
她不說話，他又問一遍，“蘇曉那邊，到底什麼情況？”
好幾秒，她纔開口，聲音有些抖：“蘇曉……被人打了。”
他愣住了。
“現在人是昏迷的……”她話說的很慢，“身上有很多傷痕，警察剛剛來過了，但是沒能說上話，醫生說要等人醒來才能全面驗傷，我也還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我本來想叫大哥也過來，但今天整個傅氏無人坐鎮，你爸也陪你去醫院了，大哥實在沒法抽身，所以我……”
傅子遇脣角動了動，“你別想那麼多，這邊沒什麼事兒，就是個複查，問題不大，你照顧好蘇曉，有需要幫忙的給我打電話。”
她說：“好。”
說完，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可也沒有人掛電話。
良久，她聽見那邊“咔噠”的一聲，她問：“你在抽菸？”
他“嗯”了一聲。
她說：“身體都不好了，還抽？”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旋即那邊有悉悉索索聲響，“滅了，聽你的，不抽了。”
她也笑了，笑着笑着又覺得很難受，今天一大早被電話叫來醫院，看到的便是蘇曉躺在病牀上不省人事渾身傷痕的模樣，她被嚇到了，蘇曉一直沒有醒過來，她也不敢離開，可是心卻像是被撕扯着——
今天的檢查有多重要，她很清楚，原本都已經約定好了，卻沒能陪着傅子遇一起去醫院，她不僅僅是因爲失言覺得內疚，更重要的是，她想要陪在他身邊。
傅子遇要帶她去，可見是打算坦白，但她卻沒能如約到。
可再三衡量之後，她還是留了下來，傅子遇至少還有家人可以依靠，可是蘇曉只有她和傅承修，傅承修已經不能過來，她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丟下蘇曉離開。
傅子遇默了默，突然說：“不然我戒菸吧。”
“戒的掉？”
他看着窗外遠方，“我煙癮不是很重，你給我點兒動力，我肯定能戒掉。”
她按了按眉心，笑，“我能給你什麼動力？”
他說：“念笙，我們要個孩子吧。”
她攥着手機的手無意識收緊了，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今天覆查結束之後，我是肯定要回到南苑的，你也住過來，好不好？”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提出要她跟着他住到南苑去，可這一次，語音帶着輕哄，似乎是小心翼翼的，她心口軟的一塌糊塗，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頓了頓，又說：“不過你也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我的意思是——”
他斟酌了下，“孩子的事情，我們先盡力，就算不太順利，我有你就足夠了，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們兩個人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