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盡7

芳菲盡7

盡菲坐在

上,蜷曲起腿,下頜枕住膝蓋,眉頭緊鎖。

環顧四周,她差點便認不出這就是自己的房間。

屋子堆滿了毛絨絨的玩具,壁紙全是粉紅色,上面點綴着白色的小雛菊,而自己正躺着的是張柔軟的公主

,上面垂掛着薄紗圍幔。

一切,全是溫敏爲她買的。

這些

子,母親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似乎把她當成年幼的盡菲,在儘量彌補着那段本應屬於她們母女卻被無

奪去的歲月。

對於母親的努力,盡菲不是不感動,畢竟母女間能這樣親密相處是她從小夢寐以求之事。

但是,在她內心深處,始終有巨大的不安。

母親告訴她,她昏迷了將近兩年,在此期間,發生了許多變故,例如,盡芳出國留學……以及,葉歌在等待一年之後,終於忍受不住,與她解除了婚約。

聽見這個消息,盡菲腦子裡一片麻木。但漸漸的,心中的哀傷被疑惑侵蝕。

她不相信葉歌會這麼做。

如果他是這種人,他們的故事也不會發生。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不對勁。

無論如何,她得出門一趟,查清真相。

可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母親總是在家守着她,即使出門,也必定是趁她睡覺的間隙,因此,盡菲一直未能成行。

但是她再也無法等待。

昨晚,她無意間發現母親在跟人講電話,壓低着聲音,她費力捕捉到隻字片語:“是……盡菲已經開始起疑心……你們還是越早離開越好。”

聽得她心驚

跳,心中一陣惶懼,覺得自己像墜入一張黑色巨網中,掙脫不開。

註定事

將會發生。

這天中午,溫敏要到銀行辦事,便囑咐盡菲午睡,並倒了杯牛

讓她喝下,看着她慢慢閉上眼睛,這才放心離去。

確定母親已經離開,盡菲迅速跑到洗手間,伸手摳着喉嚨,將剛纔喝下的牛

全數吐出。

她知道,那裡面放有安眠藥,分量足夠她睡到母親回來,如以往一樣。

做完這一切,盡菲來不及休息,連忙換上衣服,奔出門外,跳上輛出租車,直奔葉歌公寓。

等真正到了那,盡菲又慢下了動作。

她害怕了。

如果,葉歌不在這裡,那她該何去何從?

越想越是彷徨,盡菲使勁搖搖頭,鼓起勇氣,伸手敲門。

“咚咚咚……”盡菲分不清這究竟是敲門聲還是自己劇烈的心跳,她覺得手心發涼,每根神經都繃得生痛。

像是過了半個世紀之久,終於聽見門鎖響動。

這一剎那,她渾

激動得顫抖,忍不住喊出聲:“葉歌!”

門開了,裡面卻露出一張陌生的面孔:國字臉,黑黑實實,眼中有絲疑惑。

盡菲的面孔頓時黯淡下來。

不,這不是葉歌……

胡超宏困惑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你……有事嗎?”

一連問了兩遍,盡菲纔回過神來,急急說道:“請問以前住在這裡的人到哪去了?”

胡超宏“噢”了一聲:“你找葉歌是吧?”

“是,就是他,你知道他在哪裡?!”

“他兩年前便搬家了。我跟他不太熟悉,是通過別人買下的這間房子。”

盡菲沉默地垂下眼,以爲無望,卻聽見胡超宏繼續說道:“不過我哥是他的好友,我幫你問下。”

“謝謝!”盡菲驚喜。

“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先進來坐坐吧。”胡超宏邊拿起電話,邊搭訕說道:“對了,你知道葉歌失憶了嗎?”

盡菲腦子嗡一聲炸開:“失憶?”

“對阿,兩年前他出了車禍,頭部受傷,醒來後便什麼也不記得了。而且那次事故中,他未婚妻也受了重傷,醫生還斷定她會成爲植物人呢。不過吉人自有天相,三個月後,她居然醒了。然後兩人便結了婚,現在過得

好的……喂,哥,我是超宏,快把葉歌家的地址給我……有朋友來找他……對,好的,你說吧,我在記……”

胡超宏記下地址,掛上電話,笑着說道:“好了,大功告成!”

他轉

,卻看見盡菲呆呆地站在原地,面無人色,臉上只留下被巨大痛苦襲擊後的失魂落魄。

胡超宏被嚇到,連忙將盡菲扶到沙發上,又趕着爲她倒水,“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嚇人?”

盡菲無意識地捧着杯子,雙手瑟瑟發抖。

褐色的茶水不住地衝擊着杯壁,在那個狹小的世界中橫衝直撞,最終濺灑出來,浸溼了那張寫着地址的紙片。

盡菲怔怔地看着那黑色的字跡逐漸模糊,變成一團團曖昧晦暗的墨團。

睹此

狀,胡超宏心中一動,以爲這又是個新娘不是我的老舊故事。隨即又不

爲盡菲惋惜,怎麼竟有人願意放棄這麼一個靈動清秀的少女呢?

“別傷心,一切都是能夠忘記的。”胡超宏勸解。

聞言,盡菲擡頭,眼底滿是悽惶。

一切都能夠被忘記?

她緩緩舉目四顧,房間的裝修已經大變,但她仍然記得,在牆角擺放音響的地方,曾經是一張舒適的鋪着米色被單的大

,在那上面,她和葉歌渡過了最美好的一夜。

這一切,如何能忘!

盡菲倏地站起

來,不顧胡超宏的叫喊,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盡芳坐在客廳沙發上緩慢地插着花,但心思卻飛到不知名的遠處,臉上有隱隱擔憂。

“盡菲……盡菲?”

盡芳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是在叫自己,忙不迭地應道:“什麼事?”

一邊心下暗暗惶恐,快兩年了,有時還是會忘記自己現在的名字。

“你在幹什麼?”葉歌挨在她

邊坐下。

“插花阿。”

“花瓣都沒了,還插什麼呢?”

這一提醒,盡芳低頭一看,可不是,桌子上到處散落着白色花瓣,一定是剛纔出神的時候弄掉的。

“你最近是怎麼了,老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因爲出國的事?”

盡芳低頭不語。

葉歌溫言說道:“如果你擔心,我們可以取消不去的。”

“不不不!”盡芳臉上有絲驚慌:“我們一定要走!”

“爲什麼?”葉歌微微皺眉:“你一直不肯告訴我,怎麼會忽然便起了出國的念頭呢?”

“我……”盡芳喏囁着,不知該如何作答。

葉歌看着她的眼睛:“盡菲,該不會,你有什麼事瞞着我?”

盡芳避開葉歌的眼神,雙手在膝蓋上捏成拳頭。

正在這時,門鈴響起,盡芳如獲救般地鬆了口氣:“我去看看是誰。”

也不等葉歌的回答,便衝上前去開了門。

然而一見到來人的臉,盡芳如遇鬼魅,臉色大變,眼中滿是驚恐惶怖。

是盡菲!

真正的盡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