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赴宴
溫嘯天習慣性的進了屋子就先掛好自己的軍帽,剛轉過身就覺得一屋子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特別是看到冷亦清默默地掃了自己一眼,甚至彬彬有禮的說了一句‘伯父好’的時候,溫嘯天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溫嘯天自然心裡跟個明鏡似的,但是臉上還是不顯山不露水的說了句,“恩,葵葵的朋友嗎?你好。”
“爸爸,這是冷亦清。”
“恩。”
“嘯天。”華姝眸色中釀了一池子的水,看着溫嘯天的眼神複雜,卻溫柔的不像樣子,幾乎要滴出水來。
“姝,我....”溫嘯天微低了頭,黑而濃密的眉毛擰成了一團。
“你們倆站在那幹什麼呢,快過來吃飯了,人都到齊了,哈哈哈哈,好久沒有真麼熱鬧了。”溫泰笑的鬍子都抖起來了。
溫嘯天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擡眸對上華姝的眼睛,“姝,走吧,別讓爸爸他們等急了。”
“嘯天,我知道你不急,可是我急。”華姝回答的驢脣不對馬嘴,可是溫嘯天的手卻不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華姝抿了抿脣,不再講話,走過去雙手纏上了溫嘯天的手臂,“嘯天,對不起。”
溫嘯天擡了手撫上華姝攀在她身上的手臂,“姝,別說了,這都是命,是命啊!”溫嘯天的聲音幾乎要哭出來,可是極力剋制回去,這樣就聽起來覺得沙啞異常。
“嘯天,你信我嗎?或者說,你相信這些年來我們的感情是真的嗎?”
“姝,就算是假的在我心裡也是真的。”
“好,好,嘯天,這樣就好,這樣也好讓我心裡有個盼頭。”
兩人邊走邊耳語,從旁人的角度看來就像是他倆在說什麼悄悄地私密話一般。
“我說你們倆一把年紀了,還在那卿卿我我的幹啥啊!快點過來,難不成讓我這個老頭子等着你倆吃飯?”
“哎,這不是來了嘛,爸。”華姝軟軟的應了句,眉眼彎彎。
華姝特地交代了家裡的阿姨今晚有客人,所以晚餐很豐盛,冷亦清估摸着許是再來那麼三四道菜就能湊成一整桌的滿漢全席了。
“那個,小冷啊,這個,家裡的菜還吃得慣吧。”溫泰吃飯的時候都是正襟危坐,一輩子的老軍人這軍事般的習慣作風當然是改不掉了。
不過恰好,冷亦清也是個改不掉的。
所以明明是坐了一桌子的人在吃飯,但是一個個坐的繃直了背哪裡像是吃飯的,明明是在召開什麼黨的部門會議吧。
也就溫葵稍微隨意了點,就連華姝都是坐的筆直,兩條腿並在一起,一副知性女神的樣子。
飯桌上的氣氛因爲溫泰和溫葵的緣故並沒有冷亦清想象中的那麼冰冷而充滿了陰謀詭計,可也恰恰是這平和安詳的氛圍,反而更讓冷亦清覺得不安。
簡直就像是,鴻門宴。
“小冷啊,你是做什麼的?”
“恩,我是警察。”
“哎呀,警察是好職業啊,不過就是有點危險了。”溫泰一個人絮絮叨叨了,但是在冷亦清很坦然的說出自己的警察的那一刻,華姝不經意的擡頭看了她一眼,眸光似是有點讚許的意味在裡面,不過也只是一瞬,冷亦清覺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了,惡狠狠的還差不多,讚許?怎麼可能!
其實冷亦清一開始就沒打算隱瞞,因爲既然華姝能夠在那麼準確巧妙的時間點上剛好路過“偶遇”了她和溫葵,那麼冷亦清再隱瞞自己的一些表面上就能調查出來的東西根本就沒必要,甚至可以說,如果隱瞞,那纔是最不明智的選擇。
溫泰猶如拉家常一般東扯西扯的,沒一會兒就把冷亦清那點底子給掏光了,而這頓飯也最終吃到了盡頭。
臨了的時候,華姝也並沒有什麼奇怪的語言或舉止,這讓冷亦清覺得很反常,就好像真的只是單純想請冷亦清到家裡坐一坐一般,那當然是不可能的,這房間裡統共五個人,三個人心裡都心知肚明。
可越是這樣冷亦清越是覺得不放心,總覺得可能那個環節出了錯,但是無論是吃飯還是說話亦或是態度,華姝都是滴水不漏,反而是冷亦清在面對她的時候,稍稍有些不自在,不過也沒人發現。
吃過晚飯又坐了會兒,溫葵便說要走了,溫泰留了一陣,自是沒能留下來。
華姝主動提出要送她倆到門口。
冷亦清心裡暗道,‘終於來了,該來的總是躲不掉的。
“葵葵,你能先進屋坐會嗎?我想跟小冷講幾句話。”走到門口的時候,華姝終於開了口。
冷亦清反倒是鬆了一口氣,該來的總是會來。
溫葵雖然困惑不過也懷疑什麼。
華姝看着冷亦清的臉,臉上不知道是什麼表情,有些欣賞,有些哀怨,甚至有些不甘在裡面,冷亦清也沒說話,即使自己處在劣勢,也絕對不能露出膽怯的神色,那樣的話,就像是打仗,兩軍還沒開始廝殺,你便棄甲潰逃了。
“我知道,葵葵很喜歡你。”
冷亦清眉頭一挑,等了許久,華姝說出的話有些出人意料。
“我也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很自私。”華姝定定的看着她,臉上的表情因着太過複雜而顯得有些猙獰。
“我承認,我是自私的,可你也是,不是嗎?你的自私程度相比於我來說只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華姝臉色煞白,頭低了下去,在腦後盤好的頭髮也掉落下來了一兩根在臉頰前晃盪。
“對,你說的很對,我是很自私,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人總是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的。我若說我這是無奈之舉,你肯定是不信的,那還不如各自留好了命,等着下次再面對面的時候,冷亦清。”華姝說到這擡起頭,眸子裡閃着光,一字一頓的說,“便是你死我活了。”
冷亦清沒說話,只是抿了抿脣,脣角抿的冷冷的,一點弧度都沒有,更沒有一絲溫度。
華姝卻不再理會,徑直回了房,溫言軟語的喚了溫葵出來。
二人再次對屋子裡的人一一道別,只是冷亦清對上華姝的時候,氣憤有些詭異。
“我媽到底跟你說了什麼?”兩人走了十多分鐘,溫葵再也忍不住了。
冷亦清勾了勾脣角,她其實一直等着溫葵問她,所以就是不開口。
“也沒什麼,就是想問我要點錢。”
“啊!你別逗我了,我媽怎麼會問你要錢?她問你要錢幹什麼?”
“也沒什麼,估計是要我給她點彩禮錢。”
“彩禮錢?”溫葵在心裡想了好一會兒,纔想通,臉一下子就通紅。
“那...那你怎麼說?”溫葵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冷亦清。
“我還能怎麼說,這刀都快架到我的脖子上了,自然是隻能同意。”
“你!你這人,怎麼好像很不樂意的樣子。”
“好像是有那麼點不樂意,讓我花了這麼多錢,卻還沒娶到手,自是不太開心的。”
“我們....我們都住到一起了,你還想怎樣纔算是娶到了啊....”溫葵幾乎是從嘴裡哼出這句話的,可是因着周圍的環境太靜謐,冷亦清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當然是....”冷亦清停了步子,低下頭看着溫葵,臉慢慢的靠近,一直湊到她耳朵旁邊,嘴裡呵氣如蘭,“當然是躺在一張牀上纔算啊。”
“你!色魔!”溫葵伸手作勢欲打,可是冷亦清早都走到前面去了,哪裡還有她的影子。
可是在她後面的溫葵卻沒看到,冷亦清落寞的神色。
若是你一直這般,永遠不用去面對那些個世間的醜陋險惡多好。
冷亦清在心裡默默地說。
可是,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