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請君入甕
一九九七年,夏末。
一個星期六的夜晚,繁星滿天。這座城市在夜幕的籠罩之下,桂江兩岸萬家燈火,風搖樹影,涼風習人。白天的炎熱已悄然退去,天氣漸顯涼爽。只見一輛黑色的奔馳車駛進青秀山腳下的“香榭裡”高級住宅區,穩穩當當地停在一幢豪華別墅的門前。
這幢獨體別墅,是周老闆幾年前在南疆市購置的安樂窩。
畢自強從奔馳車裡出來,習慣地點燃一支菸,等着司機陳少平從車後箱取出一隻大皮箱。隨後,他緩步上前,輕按了一下別墅的門鈴,擡頭瞄了瞄防盜門上方的監控眼。不一會兒,別墅的大門被打開,只見兩名保鏢走了進來。
“畢老闆來了,裡邊請!”兩名保鏢閃身站在兩旁,對來客畢恭畢敬,表示歡迎。
畢自強走進燈光明亮而寬大的客廳,陳少平拖拉着大皮箱尾隨其後。這時,只聽見掛在牆壁上的大壁鐘敲響了十一下。
“你們老闆呢?”畢自強在客廳裡不見主人的蹤影。
“我們老闆在樓上,正等您呢。”一名保鏢引領客人來到樓梯口前,微微欠身地說道:“這邊,樓上請!”
畢自強跟隨保鏢登上二樓後,便走進一間寬大的聚會廳。廳室內瀰漫着濃烈的菸草味,只見已有不少客人到場了。
據說,狗的聚會在骨頭上,官的聚會在權勢上。平時,周老闆總是喜歡在這裡與一些老朋友聚會,以賭博的方式來娛樂或消遣一下。房間裡有酒櫃、茶臺、舒適的真皮軟沙發,還有牌桌和麻將桌等等,幾乎一應俱全。
“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周老闆見畢自強進來,表現得十分熱情。他從座位上站起,拿下叼在嘴角上那根粗大的雪茄煙,打發女傭端杯沏茶,客套地笑道:“畢老弟,快請坐。怎麼纔來呀?”
在那張方形而寬大的牌桌前,周老闆與魏東生、劉文斌三人正在用撲克牌玩着“十點半”,每人面前都堆放着不少的百元鈔票。周老闆身邊坐着漂亮迷人的“小蜜”阿蘭小姐;魏東生帶來了一位身穿夜禮服、濃妝豔抹的少婦阿慧。畢自強倒是頭一回見到這個妖豔女人;靠坐在劉文斌身邊那位嬌滴滴的美人兒花枝招展,正是夜總會的坐檯小姐方瑩瑩,而在他倆身後站立觀戰的則是黃仁德。
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頭。何曾料到,畢自強居然撞上宿敵劉文斌也在場。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呀!雖說是在周老闆的地盤上,但他仍抑制不住一陣竊喜,深知眼前的千載難逢,一定要把它緊攥在手心裡呀!他在頭腦中快速地盤算着應對的策略。一種蓄意報復的想法,破土而出地在他的心中萌發、瘋漲起來。他的臉上不怒反笑,隱隱約約地露出一絲不無嘲弄的表情,並決定就在這賭桌上設下圈套,以血還血,以牙還牙,一定要使劉文斌輸得徹底,血本無歸。今夜,他又遇着一個拔刀見血的時刻!
“很久沒有和老朋友聚一聚、玩玩麻將牌了,就打電話請你也來湊個熱鬧,”周老闆走上前招呼畢自強,並往麻將桌上一指,笑容可掬地說道:“呵,三缺一,就等着你呢!”
“打麻將?我可沒興趣!”畢自強鄙視地將嘴一撇,用嘲弄的目光在周老闆的臉上掃過,然後靠坐在一張沙發上,懶洋洋地點燃一支菸,不緊不慢地說道:“麻將這玩藝既耗時間,玩半天又不見輸羸多少,太沒勁了!我今晚可是帶了三百萬過來,若是玩得不夠刺激,還不如回家睡覺呢!唉,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呀!”
“咳咳,啊啊,哈哈,”周老闆讀懂了畢自強的話外之意,便心領神會地微笑着,並且有意地幫他賣了個關子。撫摸着下巴地沉吟道:“畢老弟,你的意思是——?”
“周老闆,我在你這可是沒少輸錢喲。”畢自強見周老闆只說出話頭,也佯裝出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乾脆再來個激將法,旁敲側擊地抱怨道:“你這是怕我扳回來吧?我要是輸不起的話,那今晚我就不會過來啦!”
“玩大的,那可要一拼到底喲!”周老闆一轉身,先是瞅瞅魏東生,然後又側臉瞧瞧劉文斌,猛然把右手一揮,就像往地下猛摔什麼東西似的,嗓門突然高八度地應戰道:“好啊,那就依你說的,我反正是奉陪了!”
看來,周老闆與畢自強的想法不謀而合。兩人真是配合默契,就像唱京劇的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一喚一呼,一答一應,極盡煽陰風點鬼火之能,目的無非就是引誘其他旁觀者參與賭局。
“三百萬現金,我可帶足了賭本來的!”畢自強把手一招,讓陳少平提皮箱上前並當衆打開,極爲挑釁地叫器道:“如果不是玩‘梭哈’,那對不起,我這就打道回府吧!”
畢自強如此囂張和狂妄,使得在場的其他人面面相覷,一時鴉雀無聲。真是“有錢能說話,無錢話不靈”呀!
“好,畢老弟真是痛快人!”周老闆大加讚賞地微笑着,不慌不忙地踱步到魏東生、劉文斌的面前,用激將般的口吻問道:“兩位覺得如何,有沒有興致陪畢老弟過把癮呢?”
常言道: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魏東生和劉文斌相互看了一眼,各自都在心裡打着算盤。這些出來在社會上“撈世界”的,往往會把面子看得比性命還重要,況且他們現在都自詡是有錢人了。別人要一擲千金地豪賭一番,誰也不會願意自跌身價地打退堂鼓。
“呵呵,畢老弟既有如此雅興,我願意奉陪!”魏東生豈甘人後地表了態,仍摟着身旁的嬌豔少婦,不失身價地說道:“今晚我帶了一百萬來。另外兩百萬嘛,我這就打電話,馬上讓人把錢送過來。我是捨命陪君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