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搖晃晃地前進着,車輪軋在雪地上發出的吱吱聲將冷無雙從昏睡中吵醒。
她蹙着眉,輕輕地睜大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淡紫色的車簾,緊接着,感覺到自己似乎正枕在一個柔軟的物體上,仔細一看,竟是一名女子的大腿。
心下一驚,連忙坐起身來,看向那名女子。
淡紫色的暖披,月白色的長裙,柔媚的五官,和暖的笑顏……
好一個嬌媚佳人!
冷無雙在心底讚道。
那女子見她醒來,柔聲詢道:“這麼大冷的天兒,姑娘孤身一人是打算去哪兒?”
冷無雙怔了怔,手不由自主地拂上自己的右臉,發覺傷口處的紗布還在,心下稍安,淺淺一笑,答道:“我原本打算去灌口尋親的,不想,路上下起了大雪,還要多謝小姐的救命之恩。”
女子微微一笑,搖首道:“我不管姑娘有何難言之隱,但,這次姑娘恐怕是謝錯人了。”
聽了女子這話,冷無雙心下不解地道:“什麼意思?”
那女子揚起笑顏,衝馬車外喊道:“去告訴夫人,這位姑娘醒過來了,請她親自來一趟罷。”
車外並不見有人迴應,卻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
“你們是什麼人?”冷無雙有些不安地道。
女子依舊笑答:“我叫紫嫣,你,應該叫冷無雙吧?”
聽得女子喚出自己的名字,冷無雙不由大驚,聲音漸寒:“你們是什麼人?”
紫嫣輕輕拂上冷無雙的左臉,一臉可惜之色地道:“這麼一張天人之顏,怎地就被人狠心給毀了呢?嘖嘖……真真是可惜了……”
看着紫嫣一臉的笑意,冷無雙的心卻越發地寒冷,稍稍拉開自己與紫嫣之間的距離,她道:“你們是陳妃的人?”
紫嫣輕巧挑眉,不屑道:“陳瓊兒?那個成天只知道爭風吃醋的傻女人?”
冷無雙試探性地看了一眼紫嫣,不大確定地道:“那你們是靖王的人?”
紫嫣看着冷無雙一臉忐忑的模樣,不由笑道:“你別那麼緊張,我們不屬於任何勢力,之所以救你,完全是小姐的意思,只不過,據我所知,小姐從來不隨便救人的,所以你自求多福吧!”
“你們小姐是誰?”冷無雙緊聲問道,心下卻是不由一鬆。
只要不是葉燁和陳妃的人,那麼對她而言,便不是最壞的處境。
紫嫣聳肩道:“這個請屬我不便告知,待會兒夫人過來了,你可以問她。”
正說着,馬車停了下來,簾子被一隻玉手挑起,緊接着探進一名中年婦人的臉龐。
婦人進入馬車後,紫嫣便悄悄退了下去。
冷無雙仔細打量這位婦人。
頭戴黃金搖蘇,膚色細膩,一雙手更是纖細嬌柔,五官精緻豔麗,身着大紅暖披,優雅地坐於冷無雙身旁。
不待冷無雙出聲,那婦人便對她溫和一笑,道:“無雙,你認識月奴吧?”
聽得月奴的名字,冷無雙不由一喜,道:“是的,夫人也認識月奴?”
“沒錯,月奴是我家小姐,姑娘臉上的傷,是陳妃娘娘所爲吧?”那婦人視線移向冷無雙毀了的右臉上。
冷無雙點頭。
那婦人繼續道:“小姐派我們出來尋姑娘時,曾說過,姑娘體內有一種慢性毒素,若長時間不驅除,恐對身體有害,所以還請姑娘暫時隨我們回皇宮一趟,可好?”
冷無雙搖頭,道:“不,我不想再回那個地方了,況且,現在回去,陳妃定然不會放過我。”
婦人展顏道:“別怕,這次回去,是以另一個身份而去的,自然不會讓陳妃的人發現是你,怎麼樣?”
“我想知道你們帶我回宮的目的是什麼?”冷無雙問道。
婦人收了笑,淡聲道:“小姐說,是爲了要讓姑娘看清身邊的人。”
“看清身邊的人?”冷無雙低聲重複了一句,卻是緊鎖了眉。
仔細思量一番,她終是不能這麼快決定。
轉過身來,對那婦人道:“夫人,請容我再仔細想想好嗎?”
那婦人笑笑點頭。
一路無話。
馬車漸漸駛入京城,來到一處民宅。
***
葉燁看着倚蘭亭中練舞的衆女子,看着她們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練習無雙爲她們編的《涅槃》,心神卻難以凝聚。
她最終還是走了,離開了他,只留了簡單的書信。
罷了!
若這是你想要的,便就這樣罷!
無雙,你我之間,終究還是緣淺……
正在葉燁出神間,舞杏起停下舞步,輕輕來到葉燁身側,低聲道:“你走神了。”
葉燁看着舞杏豔紅的舞衣,輕挑起她的下巴,低道:“準備得怎麼樣了?馬上便要入宮表演了,別讓我失望纔好。”
舞杏眼底閃過一抹苦澀,輕輕伸手,拿開葉燁的手,淡聲道:“你一定要在我面前表現的這般輕浮麼?”
葉燁收了笑,道:“怎麼?你不喜歡?”
舞杏不答,一雙眼直直盯着葉燁,直盯得葉燁渾身不大自在,最後在她的目光逼視下移開視線。
一時無話,二人靜靜立在亭中,看着翩翩起舞的衆舞姬,心中都浮起一抹淡漠麗顏……
翌日。
皇宮之中,一派喜慶,到處張燈結綵,迎接從邊境回程的榮親王。
榮親王與先皇是結義兄弟,雖不願入朝爲官,但在這些年長年駐在北邊邊境,朝廷與北國的關係一直十分融洽,正得歸功於這位榮親王。
榮親王僅有一名女兒,便是當今皇上的義妹,月奴郡主。
榮親王回京,陳太后自是十分歡喜,故命人將皇宮裡裡外外仔細布置一番,好迎接親王回京。
葉燁也正藉此機會,決定在宴會上讓舞杏等人的舞震驚全場,從而引起葉瀾對無雙的懷念。
據他對葉瀾的瞭解,若他看到舞杏的舞,定能從中尋出無雙的影子來,到時,不愁他不把舞杏留在宮中。
只要舞杏留在宮裡,他的計劃便又可以繼續實施了。
若舞杏她們的計劃不幸失敗,他亦有第二種應對的方法。
榮親王回京,月奴定然不會時刻伴在葉瀾身邊,葉瀾身邊也只剩下陳妃和馬奇,只要設計將馬奇引開,再請母后絆住陳妃,他的人便可以直接擄了葉瀾,並將他軟禁起來。
到時再隨便找人假扮無雙,逼他下旨退位,
再立自己爲帝,大事可成!
若舞杏計劃成功,他便不用私下動手腳,只需讓舞杏設計離間陳妃與葉瀾的關係,再與莫大人聯手,在朝中光明正大地奪位,亦沒什麼後顧之憂。
可是,所有的計劃都十分周密,爲何上一次會被葉瀾看穿?
說不懷疑無雙,自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纔沒有將這次的計劃透露給她。
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他不可以冒一點風險,就連他喜歡的人,他一樣不曾完全信任!
正這般想着,前廳已有人來報,說宴席即將開始,太后娘娘請他過去。
他跟着來報的宮女一同來到前廳,坐在席間,微微閉目。
在他身側,坐着丞相莫言。
莫言看了看上首空着的主位,壓低聲音對他道:“王爺,皇上今日怎麼到現在還不見出席?”
葉燁眼皮也不擡一下,輕聲回道:“聽說他最近身體欠安,不是有幾日不曾早朝了嗎?”
“皇上不會是得了相思病了吧?”莫言意有所指地道。
葉燁轉眼,掃了一眼莫言,眼中寒芒微閃,使莫言微微一怔,低下頭去。
見莫言移開視線,葉燁沉聲道:“大人,以後說話還是多注意些,免得被些小人聽去了搬弄是非。”
莫言輕輕點頭,掃了一眼離他不遠處的陳老將軍。
正在此時,陳太后領着一衆妃嬪,自偏殿款款而至,來到席位旁,揮手衝衆妃嬪道:“你們都各自入席吧!”
話落,她又朝在座大臣們掃視一番,淡聲道:“皇上與榮親王正在御書房議事,稍後便來,衆位且先欣賞歌舞表演吧!”
衆大臣相視一眼,紛紛安靜了下來。
葉燁皺着眉,衝侍立在一側的宮人低聲道:“去後面安排一下,本王請來的舞姬們晚些再出場。”
宮人領命離去,葉燁的眉心卻不曾舒展。
未央宮,偏殿。
葉瀾坐在主位上,身側馬奇緊護在側,下方坐着一名親王正裝的中年男人,在他身側,一身梅紅暖披的月奴一臉歡喜地立着。
葉瀾看着月奴一臉歡喜的模樣,心下也是十分高興,衝榮親王道:“親王此次回京,便不走了罷?”
月奴聽得葉瀾的問話,心下便知他是替自己問父王的,當下便緊張兮兮地盯着父王的神情,生怕他的回答如以往一樣。
榮親王溫和一笑,點頭道:“不走了,我朝與北國之間的邦交已穩定下來,臣也該回京享享清福了。”
聽得榮親王的回答,葉瀾輕笑點頭,將視線移向月奴。
月奴聽得這一驚天好消息,當下便喜笑顏開,衝葉瀾眨眨眼,其中意思,只有兩人明白。
“父親,你真的不走了嗎?”月奴的嘴角掛着明媚的笑意。
榮親王疼愛地握了愛女的手,低聲道:“不走了,奴兒,這些年,爲父一直不曾好好照顧你,讓你受苦了。”
“不苦,不苦,有皇上照顧女兒,女兒一點都不苦,真的。”月奴忍住眼底欲涌出的熱淚,將視線款款掃向葉瀾。
榮親王看了看愛女,又看了看葉瀾,忽地萌生出一個念頭,不由勾起溫和笑顏,眼神不時地在兩人之間來回交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