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知道了。”雪芙冷冷地應了一聲,用帶着怨恨的目光看他一眼,淺藍的身影如一朵彩雲般由他身邊飄過,無聲無息,慚慚遠去,最終消失在花園的盡頭。
雪芙行至安慶殿之時,月夜已於寶座入席,身邊圍滿了環肥燕瘦,仙骨姍姍的如花美眷。站在殿中,雪芙施禮給月夜請了個安,擡眸的那一刻突然接觸到一抹氣憤而忌恨的目光。那目光如兩把泛着銀光的鋼刀,直直地身在她的身上。
雪芙不由得心底一寒,彷彿怕這燃燒着怒火的目光會在下一刻將自己燃燒成灰燼。那恨,不是源自一向冷漠無情的月夜,而是月夜身邊的玉貴妃。
玉貴妃身披一襲橙色滾邊宮裝,銀色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裙襬一直延伸到腰際,腰間繫着一塊翡翠玉佩,反而還給人一種雍容華貴的感覺,如墨般的黑髮用白玉頭釵綰出了一個略有些繁雜的髮鬢,繁複而精緻,額前的劉海整齊地斜在一側。嫵媚迷人的水靈大眼在眼波流轉之間光華顯盡,
髮結上簪的金步搖,玉頭釵雖與身上的宮裝成套,亦很是漂亮,比起雪芙頭上的翡翠簪卻略輸了那麼一籌。
不僅玉貴妃在盯着她,那天生就愛攀比的妃嬪個個好像她是個怪物般,用驚而疑的目光看待自己。
雪芙被她們看得頭皮發麻,一閃眼,剛好捕捉到白玉琪眼中一閃而過的邪肆。她的心往下一沉,終於明瞭白玉琪何以要與她換裝了,原來一切都在她的計謀之中。
看來,白玉琪長大了,並非那個還會因一件衣服而興高采烈的女孩。她學會了算計,反觀她自己,卻笨得連這小計謀都識不破,她早該想到,憑她白玉琪一個與被打入冷宮無區別的妃子,怎會分得這麼華麗而貴氣的宮裝。那翡翠簪子,只怕也是她從白府帶入宮中的罷!
玉貴妃娘娘既被她一個失*妃子給比下去了,心裡不生恨纔怪。
“雪妃娘娘請。”李公公向她做了個請的手勢,雪芙方纔回過神來,看了月夜一眼後往他身邊行去。
那一眼,她從月夜的眼眸中看到了一如既往的漠然,就算她穿得再美,只怕他也不會多瞧自己一瞧吧。
他的眼中,永遠都只有權利與地位,目光如劍,卻穿不透那權勢的紛爭。永遠都看不到權勢的另一頭,美人們癡癡如醉的幽怨目光。
雪芙邁上鋪陳着金色地毯的階梯,落座於月夜的左後方,她的身後是沉默少言的謝妃。無神的雙目飄渺在空中,彷彿對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毫無興趣。
雪芙聽香兒說過這麼一個人,一個對爭*,對後宮都沒有半絲興趣的女子。卻心心念念着宮外的青梅竹馬男兒,按理說月夜應該將她以宮規懲辦的,卻不知爲何饒恕了她。
皇上的右後方是玉貴妃,讓所有人都不解的是,伺候在她身側的並非念兒,而是華貴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華貴人選擇了以這種方式生存於這後宮紛爭中,那是她的求生之道。在所有人都覺得她很鄙微時,卻從不曾有人想過她其實才是最聰明的那一個。
寶座下方,重要朝臣禮畢之後分坐大殿兩側,穿着統一宮裝的婢女們忙碌於衆臣之間。樂聲奏起,美麗的舞姬款款而出。
於殿中朝月夜優雅地微微一福身,緩緩落座於一把上好古琴前,修長而纖細的雙手輕輕撫過琴絃,指過之處,泛起層層漣漪的樂音。音色猶如一汪清水,清新動聽,又如夏夜湖面上的一陣清風,柔柔地掠過湖面,吹拂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這曲,並非雲月國女子所奏,奏的亦不是雲月國之曲,稍微懂曲的人便能聽出,此曲出於北國,那個遙遠而漫天風紗的小國。
一曲終,舞姬再次迤邐於殿中央,朝着殿上撫媚一笑,傾然福身,在滿室的掌聲中退場。
緊接着出現在人面前的是兩位長相有幾分相似,身材高挑,長相俊逸的男子。身披北國宮庭服飾,表情冷酷而鋼毅,於殿前一俯身,異口同聲道:“北國南宮爵,南宮御叩見皇上,叩見各位貴妃娘娘,雲月國萬福!”
自兩名男子進來之時,雪芙便驚住了,那兩男子中的其中一位,便是那日在後宮中巧遇的男子,未想原來是北國皇子!
南宮爵亦看到了她,灼人的目光只在她的面龐間匆匆掠過,未起半絲漣漪。他是一個很善於僞裝的男人,一個帶着毒刺的男人,雪芙心下暗暗地想着。
神遊間,她聽到月夜打出心底發出的冷笑聲,那聲音如穿過層層寒冰,飄蕩在大殿中:“難得太子和四皇子有心,知道朕愛聽這北國之曲,朕定不會白白收了這曲。”話畢,衝着身後道:“來人啊,把朕準備一份貴重的禮物!”
“奴才尊旨。”李公公斂步退下。
“皇上喜歡便好,臣還怕皇上會不愛這北國的曲子呢。”南宮爵扯動脣角微笑。
那笑容真誠而恭敬,卻讓月夜掌在龍珠上的手微微一緊,骨節發白。他自是明白南宮爵話裡暗暗隱藏的意思,他在提醒自己身上流有一半北國人的血統!
月夜並沒有將怒火表露出來,臉上依舊帶着親和的微笑,聲音也一如既往的平靜:“兩位皇子千里迢迢趕來我雲月國救父,孝心可敬哪!”
“皇上,父親年老癡呆,誤闖了雲月國禁地有罪,還請皇上看在父親年邁的份上饒過他這一回。”南宮御上前一步,抱拳懇請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