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愛晚成
當車子停在大富貴門口,服務生來開車門時,魏主任怔住了——他只是想在小館子吃一頓而已。專吃海鮮的大富貴?如何報銷!
展開訂了二樓的珊瑚廳,酒紅色佈局,當中一棵兩尺來高的珊瑚富貴逼人,薛葵很自然地坐下,張鯤生奉旨溝女,自然坐在薛葵旁邊,魏主任嗅到危險氣息,不敢坐。
展開過來攙扶。
“魏主任怎麼了?暈車?服務員,把燈光調暗一點,太刺眼。”
薛葵心想,你就是把燈關了,大家也知道這是個銷金窟。
魏主任一臉苦相,又不敢說實話,就開個玩笑緩解氣氛。
“我在想剛纔經過虎鯊廳——不會真有隻虎鯊在裡面吧。”
“那裡有一副虎鯊骨架吊頂。”薛葵看着菜單,順口答道。展開一揚眉。
“薛老師來過?看不出來。”
薛葵心想,你看不出來的事兒多了。
“來過幾次而已。”
經理認得展開,親自來下單。大富貴的菜單上僅有圖片,標時價二字,一堆人你推我讓,哪敢下手,魏主任哆嗦着說展部長見多識廣,來點來點,展開就不客氣了。
“現在螃蟹很好,一人一客白燴皇帝蟹如何?配花雕。對,就是我放在這兒的那一罈。”
經理忙不迭點頭:“展部長正是有眼光,我們的皇帝蟹今早剛剛從阿拉斯加空運過來,諸位一定要嚐嚐。”
薛葵最不愛聽這種場面話。
“是啊是啊,你們家螃蟹總是剛剛運來的。飛機停你家樓頂上呢?時差都不倒。”
經理這才驚覺薛葵也是個熟面孔,一時又想不起。
“這位小姐真是會講笑話。”
“承讓。”
展開實在好奇。
“薛老師,您這是和誰生氣呢?”
“展部長,我哪有生氣。我只不過遇人說鬼話,遇鬼說人話。”
簡直是自取其辱。展開悻悻然。若他知道卓正揚正飛車趕來,只怕要暈倒。
“薛小姐可有鐘意的菜式?”
薛葵笑吟吟接過菜單。
“我哪裡會點菜……在座的女士有多少?一,二,三,四,五,六,嗯,六盅冰糖官燕燉乳鴿,紅棗換成雪梨。你們看行不行?”
她不是不知道吃。沈玉龍發家後喜歡帶着她到處去吃,高中輟學的他能讓身爲大學生的外甥女驚詫莫名,覺得很愜意。他的兒子早已送往澳洲留學,他自認當薛葵是女兒般疼愛,予取予求。但薛葵木心木面,吃到什麼都波瀾不驚——那時候姬水二汽正爲破產焦頭爛額,薛海光作爲留守人員,一個月僅有一千多的工資,偏偏沈玉龍一頓飯吃掉父親三年的薪水只是小意思——落差太大,她反而麻木。
揮霍如斯,哪裡開心的起來。官燕,她想着就難受——但今天太鬱悶,癲狂一下又如何。
所有女孩子開始拼命回憶剛纔看到的菜單,但只能記起養顏滋膚,美容聖品,潤肺補氣,秋季大補十六個字——那還管價錢幹嘛。反正輪不到她們付賬。
薛葵趁熱打鐵。
“男士一人一盅冬蟲夏草燉團魚怎樣?不要拿冬蟲草唬我,我會掀桌子。”
啊,沈玉龍的外甥女。怎麼脫胎換骨,如此動人。
經理頭一次見人拎着現鈔來吃雙色黃脣肚,就是沈玉龍。白色唐裝,外套格紋西服。沈玉龍的老婆馮慧珍,穿得如同孔雀開屏。這小姑娘最樸素,穿運動服,背雙肩包,一副大學生模樣。
那餐飯後來沒吃完。因爲沈夫人把桌子掀了。他聽當時在旁邊服務的人說,事先並無半點預兆,沈玉龍只是在吹噓自己如何聰明,如何把握時機,陪遠星的機要秘書去泰國旅遊一番,籤回來一單大合同——薛葵立刻連人帶椅子朝後閃——沈夫人一聲怒吼,掀了飯桌。滾燙的湯水四處飛濺,所有人都不能倖免,只有她沒事。
那一次沈玉龍要多沒面子就多沒面子。而沈夫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大學生好像知道自己舅媽要發病似的。”
薛葵當然知道。泰國Se情業發達,誰知道沈玉龍有沒有去鬼混。馮慧珍是隻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發病。掀桌子她遇到過不下數次,練出來了。
“展部長的桂圓多放一些,越多越好。”她指指展開。
展開不知道吃多了桂圓會流鼻血:“咦,我不愛吃桂圓,我愛吃龍眼。”
你就丟人吧。那有什麼區別?
“啊,那就放龍眼好了。多放一點。”
服務員進來服務,卓正揚挾着一陣寒氣,站在門口。他穿一件休閒夾克,裡面是黑色套頭毛衣,襯得人愈發英挺。
“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一雙軍用長靴蹬得地面咚咚作響,經理趕快親自加座位。
“卓總,稀客稀客。”
“坐這裡就很好。”卓正揚手一指,在薛葵和張鯤生中間。張鯤生洞若明燭,立刻讓開。
他已經坐在她身邊了。一股莫名的壓力讓薛葵有烏雲蓋頂的感覺。
“卓總。”
“叫我卓正揚就可以。”
薛葵心想,你我何時到了可以直呼對方名字的地步,於是把菜單遞到他面前。
卓正揚凝視着她的面孔,微微一笑。
“你們點。我無所謂。”
不點拉倒。
遂下放菜單,叫其他人點。誰還敢點?這隻怕就去了大幾千。魏主任隨便點了幾樣時蔬。然後張鯤生又點了幾樣平價海鮮,卓正揚接過菜單,直接遞給一直站在他身側的經理。
經理在他耳邊低聲道:“給您單獨蒸條小蘇眉?”
“多謝。”
薛葵聽見了,微微地皺下眉頭。
眉開眼笑,大富貴的名菜。蘇眉是越小越好吃,連牙齒都是藍色,彷彿吸足大海精華。
唉,果然空有一副好皮囊。一大桌子人吃飯,就給你一個人蒸蘇眉,好意思麼。
魏主任心想這不想辦法不行,一個勁兒地使眼色給劉建軍,兩人出去嘰裡咕嚕說了半天,回來的時候哭喪着臉,又發短信到薛葵手機上,薛葵一看,這樣。
“小薛,此地可否記賬?我同小劉現金不夠。”
薛葵算是知道爲何魏國棟這麼多年都只是個副主任,根本原因哪是卓紅莉。
記賬,記誰的帳?竟如附骨之蛆。她是沈玉龍的外甥女,所有人都在指指點點,沈玉龍的外甥女。哈,當然有錢。
突然覺得很厭倦。真要在魏國棟這種人手下打一輩子的工?太無趣。
她迅速回了兩個字:放心。
她敲敲面前的酒杯。
“諸位,安靜一下。我有件事要說在前頭。我同展部長吃過飯,展部長這人很有意思,吃一半就溜去買單。今天可千萬不能,大家把展部長盯緊,決不能讓他離開半步。”
魏主任收到短信,頓時眉飛色舞起來。早知道這薛葵有背景,怎會不出手。
“展部長,你今天就別想站起來。”劉建軍坐在展開旁邊,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微微使力。
張鯤生心想,這讀書人橫起來那是毫無章法,十個展開也不是對手。充滿憐憫地看着展開。
“起來就罰三杯。”
卓正揚想的又不同——這活脫脫一個小薛海光煽動衆人對展開窮追猛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她語帶機鋒,又比薛海光多一分溫柔刀的本事。
等蘇眉端上來,就放在卓正揚面前,誰敢和他搶,他只吃蘇眉同時蔬,大家都在說話,討論菜式,張鯤生見多識廣,每一樣海鮮都能講的頭頭是道。
卓正揚一聲不吭,置身事外。
薛葵心想,只要有卓正揚這部強力冷氣,如何不冷場。尚好,此桌上還有幾架暖風機,你要格格不入,誰理你。
卓正揚這邊愛意漸升,她卻開始冷卻。於細微處見真著——我相親至今掛念的那人,原來不是你。
展開重整旗鼓,開始出擊。
“薛老師。”
“展部長真客氣,叫我小薛或者薛葵就行。”
展開壞壞一笑。
“薛葵,剛纔鯤生說你是海葵。你能不能從生物學的角度講講這海葵有什麼特色?”
薛葵心想,嘿,這種比喻是頭一次聽說。這種問題是第一次聽見。
其他人已經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都是學生物的,這些基本常識還是知道。
“海葵?六放珊瑚亞綱……”
“……熱帶海區……”
薛葵隔着卓正揚衝張鯤生笑:“難道您想看我打筋斗走路?”
(作者按:海葵的行動方式有一種是觸足翻滾,俗稱打筋斗。)
展開這個文盲哪裡知道,就聽見一桌子人嘻嘻哈哈地笑,張鯤生也笑。
“展開完全誤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說薛老師如同海葵一般明媚,虧得又叫這個名字。”
“薛老師真是風趣。”
張鯤生對薛葵調情,卓正揚哪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他鮮少見女孩子放低身段自開玩笑,都形象至上——呵,她一直都很放得開。
“哪裡哪裡。”若不是你太悶,何必我在這裡耍猴戲?
展開決定回去查查海葵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這頓飯,吃得跌宕起伏。衆人拼命敬酒給展開,展開吃到一半,內急,起身,話還未出口,就被擋了回來。
“展部長,您這可就不對了。”
“罰罰罰,罰三杯。”
“好好好,我喝。但我真是要去方便……”
“您就坐下吧,這一招可不管用啦。”薛葵一隻手搭上展開的胳膊,硬把他拉回座位。展開彷徨不知所措,四處張望求援,張鯤生和卓正揚都不預備幫忙,他只得乖乖坐下。
忍。
卓正揚笑着搖頭——呵,展開這次是遇到鬼靈精。薛葵可不是遇到難事只會背地哭泣的小女子。
張鯤生便同薛葵一直說話,以安慰展開。
“薛老師,我有句冒昧的話要問問——你有沒有男朋友。”
卓正揚覺得胸悶,拿出香菸,十分紳士地垂詢薛葵。
“你是否介意我抽支菸。”
薛葵只搖搖頭,彷彿這不是什麼重要問題,她對張鯤生的問題“更感興趣”。
“沒有。”
“呵,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怎麼會沒有男朋友。是否眼光太高?薛老師喜歡那種類型?公安系統內好男兒大把。”
“是麼?那先海選。到了決賽我們再談。”
笑聲差點掀頂,展開開心得忘記想撒尿這事兒了。
“鯤生,你應當可以免於pk,直接晉級。”
薛葵心想,小屁孩,就你愛搗亂。俗話說女性的心理年齡領先男性十年,在展開的身上果然得到印證——微微一笑,也不搭話。
盤雪工程師面相兇惡,給人感覺十分拘謹,見氣氛貌似融洽,意麪拌帶子燴魚翅上來時,便講起自己惟一一次同男朋友吃飯的傷心往事。
事先節食三週,勒上淑女套裝,作溫柔狀;男方也是平頭整臉,使盡了渾身解數,想要逗美人開心,笑話確實講得好,小姑娘高興過了頭,一根意麪從鼻孔噴出來。那小子嘴角抽搐兩下,從此避而不見。
也是在金碧輝。可見金碧輝的海鮮焗芝士意麪全城有名。
她這話說出來,自然是全場大笑;笑過了,有個平靜聲音響起。
“這是你的福氣。那人不懂得你只會越來越好。只怕他將來娶了老婆,蜜月期時,吃意麪從鼻子噴出來。那還怎麼後悔。”
大家想想也是。不過這話說在此時太嚴肅。
“薛老師果然見地獨特。”
薛葵還有一半沒有說完。那是今晚才悟到。
若那男子第一印象太好,將來只會越來越失望。現成樣板放這裡——他的問題不是沉悶,而是自我。
卓正揚大悟。怪不得那次相親,她穿得雖然正式,卻怪模怪樣。原來是想叫他知道,只會越來越好。
“薛老師如果和人相親,會不會梳公主頭穿雪紡配大胸花,帶着手提,一副隨時要走的模樣?”
薛葵心想,你在這堵我呢?
“您猜對了。我穿雪紡非常難看。”
一羣人哈哈笑,不知怎麼的就扯到相親這一社會風氣,在座都是快三十的單身漢,多多少少都有相親的經歷,十分羨慕卓正揚和展開這樣的佼佼者,不用相親,自有美女投懷送抱。
薛葵心想,若是同卓正揚相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也同人相親,只有一次。也在金碧輝。”卓正揚難得在衆人面前發表意見,全體噤聲,聽他講下去,豈料就這一句,沒下文。
接着薛葵手中湯匙不小心滑落,燕窩湯濺在衣服上,連聲道歉,服務員趕緊上前收拾。
盤雪對卓正揚的相親對象十分羨慕。
“能和卓總相親的女孩子,自然秀外慧中,百裡挑一。”
“不錯。”
“那後來呢?”
“當時遠星發佈大力神系列車型,我沒吃完就離開。若再坐足十分鐘,只怕她要走黴運。”
展開喝高了興奮,舉起手來。
“我可以作證。那天是我打電話。啊喲正揚,你若說你在相親,我死也不擾你。”
服務員遞上溼毛巾讓薛葵擦拭衣服上的污漬。盤雪極爲好奇卓正揚的敘述方式。
“爲什麼倒黴?”
“不是說看不上纔有福氣麼。”
薛葵霍然站起。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
落荒而逃。展開內急如焚,瞅準空子想跟着去,劉建軍格守職責,虎視眈眈地盯着他。
“展部長,你我同歲,喝一杯。”
“同歲也要喝一杯?”
“你我都屬虎,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於是又嘻嘻哈哈起來。
薛葵在洗手間裡決定了兩件事情。
第一,她得結帳。沈玉龍很愛給她錢,名目衆多,花樣翻新,她做家教,他也給她一筆置裝費,實在卻之不恭。這些錢她都存在一張卡上,幾年下來,是筆不小數目。手機電腦丟掉的那一次,她沒想到要用,但今天是形勢逼人,以後有了錢,再填上去。
第二,她要辭職。再怎麼隨波逐流,也不能留在發臭的海域。辭職之後何去何從,她尚未想好,但她四肢健全,餓不死。
在鏡子前面,她看看自己的模樣,並無不妥,應當見得人。
她同自己說——抖擻十二分精神,將這場秀做完,便大功告成,可以謝幕回家。死也不要安可。
今日吃飯的這些人,應當敬而遠之,尤其卓正揚。
有高挑女子進來,渾身酒氣,對住鏡子整理頭髮。
她驚人美麗,足有一百七十公分,穿鵝黃色針織小衫,纖穠合度。頭髮濃密蓬鬆,眼神不可一世。
呵,她薛葵何時才能變成這種任性妄爲的女子?
辛媛見一個髮型極糟的小姑娘對她笑了一笑,並不理睬。小姑娘也不尷尬,施施然出去。
這頓飯吃得她有些膩,偏偏沈玉龍就愛大富貴。現在哪還有人吃魚翅撈飯,辛媛深嫌他老派兼惡俗。
但他能力確實強,從投機分子到企業家,轉換極快,並無不適。
她電話響了。是何祺華。
“在哪裡?路上可順利?”
“正同沈玉龍吃飯。”
“的確。他應當爲你接風洗塵。”
辛媛微微一笑。她來格陵,帶一張千輛重卡生產合同,沈玉龍怎敢不小心翼翼,盡心伺候。
“他說卓開轉型,專做重卡,正同外資洽談。”
國內重卡的年產量才一萬輛,僅佔需求量的百分之四。這萬輛重卡中遠星佔百分之八十五,四分之一又交給姬水玉龍來做,養活百名員工不成問題。
這年頭,做重卡就是暴利,就是機遇。卓開鹹魚翻身,在何祺華意料之中,又在他意料之外。
“你若同卓正揚舊情復熾,我祝福你。”
他是否暗示什麼?
“討厭。”
辛媛掛上電話,繼續補妝。
另一邊的珊瑚廳,卓正揚對張鯤生道。
“你吃飽了。”
“我最愛的鮎魚還沒上。”
“不,你吃飽了。”
威脅意味太濃厚,張鯤生可不希望卓正揚和展開一起變成小孩子瘋鬧,兜口兜面一拳打過來。
張鯤生立刻起身,拿外套。
“諸位,不好意思,我局裡還有一點事情,必須先走,諸位慢用,這頓算我的。再見。”
他對卓正揚附耳。
“我現在就出去找薛葵。我帶她去兜風。”
卓正揚心想張鯤生還是沒變化,欠揍。便跟着他出門口,張鯤生穿上外套,回頭一看,瞭然於胸,喔了一聲。
“果然。展開是爲這個找薛葵的麻煩。他今日起要同人分享摯友,你多體諒。”
“你少來攪局。”
呵,還是小時候的卓正揚,簡單直接,目的明確。若惹怒了他,殺無赦。
“薛葵雖好,但不值得我爲她死。哦,別忘了告訴展開,雖然今天任務失敗,我依然愛他。希望他別生氣。”
“請兩位儘快結婚。”
張鯤生哈哈大笑,揚長而去;不一會兒,薛葵自洗手間出來,看見有人在昏暗的走廊上抽菸,竟是卓正揚,側影忽明忽暗。
她頓時面紅耳赤。
再怎麼無欲則剛,首次遇到這種事情,還是會變成軟腳蝦。
若在平時她一定能注意到所有的服務員都無影無蹤,這種場面,十分危險。
“薛葵。”
她不想回應,這人令她又羞又憤;但卓正揚不需要她說話,他只是看了一眼她的球鞋——她必定很冷。
“你穿多少碼的靴子。”
“我不穿靴子。”
卓正揚打開錢包,拿出一張黑卡。
“待會用它付賬。”
“我可以入姬水玉龍的帳。”
卓正揚輕笑,覺得十分滑稽。
“那你爲什麼借卓開的車。”
薛葵轉身就走;卓正揚幾步追上,捉住她的手腕,薛葵一反手就劈面打了過來,又快又狠。
卓正揚按住她的腰,直接抵在牆上——呵,居然練過功夫。她還有多少面是他不知道的?
薛葵使勁掙扎,花雕後勁十足,卓正揚正好借酒行兇,兩人貼得太近,一動便碰到尷尬部位,薛葵遂不敢亂動。
她眼中有不屑及厭惡,毫不避諱,惡狠狠地盯着他。
“卓總,你若要讓我難堪,有很多方法。”
這下子,她離他更遙遠。
“我承認我用錯了方法。可要讓你聽我說話,就只能這樣。薛葵,我要追你。”
辛媛從洗手間出來就看見卓正揚將一個女人壓在牆上,曖昧之極。
她夢遊般走近幾步。
卓正揚正俯下臉去要吻薛葵,後者聽見高跟鞋的聲音,掙扎着跑了,途中還差點摔倒。卓正揚有些懊悔,直起身來,望着薛葵跑掉的背影,慢慢地,又靠回牆上,點燃了一支菸。
呵,這不是卓正揚。卓正揚不會意亂情迷。
辛媛如同五雷轟頂,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卓正揚這才發現突然闖出來的女人是辛媛。
“辛工。好久不見。”
這語氣十分平和,但辛媛沒意識到。
她的所有怨恨在看到這個男人的瞬間土崩瓦解。
“你……怎麼會來。你對海鮮過敏。”
“這裡蘇眉很好。”
他是北方人,一吃生猛海鮮就呼吸困難。奇的是,只有蘇眉不會讓他過敏。他母親帶他來吃過幾次,難得那經理還記得。
珊瑚廳裡衝出來一個人,是展開,臉上掛着兩條鼻血,仰着面橫衝直撞,差點帶倒辛媛。
他直奔洗手間,砰地一聲關上門。
卓正揚再不理辛媛,他靠着牆,在一盞貝殼燈下抽着煙。
他想他若是現在回去席間,只怕薛葵要跳窗逃跑。
他知道自己太霸道。小時候母親帶他在河邊散步,草叢裡一隻只的蜻蜓升降來去,十分可愛,母親不許他去捉,他卻毛手毛腳地撲過去,一氣捏死好幾只。
他還覺得奇怪呢,只是輕輕捉住它,怎麼就死了?
“唉,你的霸道毀掉了這些小生命。你這一點就是隨你爸,不知道從別人的角度考慮。”
長這麼大,他依然學不會。或者從未有機會學習如何循序漸進地獲得一個女孩子的芳心。
“正揚。”
辛媛近似哀求地喊了一聲,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卓正揚當她阿貓阿狗,張三李四;展開則壓根沒有認出她。還要怎樣的羞辱才能明白她對這兩個人乃至卓開,已經毫無影響力?
她挺直腰桿,從卓正揚身邊走過去。沈玉龍在虎鯊廳內,見辛媛現身,連忙站起來。
“辛工,正好正好,你最愛的溏心鮑配白粥,還有兩碟小菜,內子親自炮製,十分可口。”
她重回繁華,十分安心。
“大家一起吃,一起吃。”
另一邊,展開從洗手間出來,一臉水淋淋,氣急敗壞。
“卓正揚,別說我不提醒你!珍愛生命,遠離薛葵!不,是海葵……不!是薛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