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未知的死亡
大地國曾經有過一次傳染病,我們死亡的人數也非常之多,所以我敢肯定臥龍的先見之明一定會派上用場,我做的輪船在抵達羅剎島之後就被拿破崙派出來封鎖的士兵轟炸了,真是夠冷酷的,我心裡咒罵這個只知道執行命令的人。
一旦自己真的和他這樣的人作對的時候,才發現他這麼令人討厭,而吧唧吧唧帶領的三百名天主教徒已經在羅剎島上給予那些人救助,像給予那些一路航行過來水土不服的患者服用天國的鎮風丸,這是由牛角涯上的鎮風草磨成的粉末捏成,而後肉成圓圓的顆粒,再用火炭的餘溫將它們烘乾到一定的溼度。
服用鎮風丸以後他們很快就會適應海上的生活,更甚至會在海里學會呼吸,月對鎮風草做過細胞組織的研究,發現這是遠古人類種植的強化基因變種速度,快速適應環境能力的植物,一些小孩食用以後,即便是華夏族人也能學會海人族的在海中呼吸。
希望這些被臥龍稱爲邪魔附體的人也能夠得到這種藥草的救助,但有一些病人的症狀比我當時航海發生的身上起疹子更加嚴重,他們的身上長出某種白色的斑體,而且見不得光,所以躲在羅剎島的山洞裡。
吧唧吧唧見到我能來非常的高興,她也把這樣的事情跟我說了,說有小部分人躲在山洞裡不願意出來,說他們生病了,不願意靠近我們,只要我們把食物扔給他們就好了。
有一位一同前來的華夏族人告訴我他們得的是一種叫白斑天花的傳染病,最好把他們封鎖在山洞裡,將他們燒死,我看着那個華夏族人的眼睛,看他不是在說笑。
我說他怎麼能這麼惡毒,竟然告訴我用這樣的法子?
他沒有再理會我,離我遠遠的,但是到了夜裡他和一夥人就這麼幹了,找來一些乾柴將山洞堵得死死的,然後點燃了火把,我們聽到從山洞裡穿來悲慘的叫聲,而隨後吧唧吧唧組織天主教徒去將這些人救出來,可是那夥放火的華夏族人告訴我們,這種白斑天花是在大地國傳染出來的,已經讓近百萬人喪生了,現在燒死那些人還來得及,不然就會蔓延到全島上。
而我告訴他們我們之所以來到這座島,就是爲了救助這樣的人,我告訴他們,我是天國的王,我命令他們把那些着火的柴統統搬走,因爲我憎恨這樣的行爲。
可是那些在恐懼中的人羣,不約而同的全部站在了我們三百人前面,而他們的人將近了五千多人,他們都不准我們這樣做,吧唧吧唧咒罵他們爲什麼這麼狠心,我們也是豁出了性命去幫助他們,而他們竟然要把我們活活逼成那麼冷血的人。
我告訴那個領頭的華夏族人,我們要進山洞照顧那些白斑天花患者,讓他們給我們放行,如果要將他們隔離,也總得有人照顧他們,那麼就讓我們一部分人進去,還有一部分人留在外面照應大家。
於是我們抽選了十十五名天主教徒,還有我和吧唧吧唧進入山洞,我們視死如歸的要與山洞裡的三百多人共同抵抗這種病毒的侵襲。
這是進去的第一天,他們退縮在一堆,而且有人似乎已經死掉了,身體上散發着難聞的氣味,我讓三名教徒去把那個人擡出去焚燒了,他們照我的話把人搬出去,但是外面的華夏族人用石頭將那三名天主教徒砸死了,他們野蠻恐怖。
我嘗試衝出去和他們拼命,也被他們砸傷,而後我明白了,我們可能出不去了,因爲他們已經把我們當成了這些患者的一員,而且冷酷得就和拿破崙當時一樣,在我走下輪船的那一刻,把我的船炸燬,這些人也一樣,在我進入山洞的那一剎那,就宣判了我的死刑。
吧唧吧唧流着淚爲我身上的傷口抹藥,我哈哈一笑,做倒在地上,撫摸着吧唧吧唧的臉頰,我問她還能不能響起把我從那個充滿屍臭和蛆蟲的土坑裡把我帶出來,她點點頭,我告訴她,其實我在那個時候已經死過了,現在這條命都是她的,能活這麼久,都是因爲她給我帶來了新生命的意志,我告訴自己必須要活下去,這樣才能保護好她,而真正的保護好她,就是保護好她愛的人,她點了點頭,同意我這樣的理解。
於是我們挨個去探望那些身上患有白斑天花的病人。
第一個是一個瘦得像柴火的男人,他開始不願意讓我們挨近他,而且把臉遮得死死的,我告訴他不要怕,我是神派來拯救他的,讓他把臉給我看,他隨後把臉上的黑布慢慢鬆開,我看到他臉的那一刻,心裡毛骨悚然,吧唧吧唧也啞口無言,這到底是多麼可怕的疾病啊。
我問他這種病是怎麼傳染的,有沒有嘗試過什麼治療方法。
他告訴我他是一名從海國回去大地國的遊客,因爲海國內戰,所以大地國的所有居民又要重新回到大地國,但是大地國需要給回來的人重新做身份登記,所以將他們擱置的海岸線上。
那時候幾百艘船裡有人被發現身上患有白斑天花,於是大地國的海岸防衛軍驅逐了所有的船隻,於是我們就開始在海上漫無目的的悠盪,希望有哪一個國家能夠收留他們,可是所有的國家聽說他們的事情,都將他們驅逐了,有一些人欺騙地方防衛軍,而後不僅被殺死,還影響到了其他人,所以那些防衛軍用火炮攻擊他們,他們原本比現在更多人,已經死了一半人了。
後來有一位旅行者見到他們,說天國一定會接納他們的,於是他們充滿了希望,從大海的西邊一直前行到東邊,終於到達了傳聞中的天國。
可還是一樣,不過幸好能有一個山洞,不用在海浪上折騰。
我問他患病多久了,他說他只是患病五天,許多人患病之後都撐不過第七天,他告訴我其實外面那些用火燒死他們的人是對的。
假如不燒死他們,很快外面的人也會被傳染。
我說怎麼會呢?
我們都被隔離了,他告訴我這種疾病的傳染方式是通過蚊蟲叮咬傳染的,一旦咬過他們的蚊蟲再咬外面的人,他們也會被傳染。
我心想這下真的完蛋了,他告訴我其實外面已經有很多人都患病了,就是那些嘔吐不止的人,我回想起外面很多人都有這種現象,他告訴我這是起初的徵兆,一般人都以爲那是航海時的水土不服,就連他自己都認爲是那樣,但是到了第三天,身上就會奇癢無比,然後開始長出白斑,那種白斑還會長出奇怪的毛髮,之後就開始腐爛。
我問他有沒有人因爲吃什麼東西治好過,他說沒有,吃什麼都沒用,他原本是一名船長,他曾經也是一名醫生,但是他知道這種病毒,他和我們一樣都嘗試過救助病人,但是他現在告訴我,他後悔了,他就不應該這麼做,現在很痛苦,他希望被那些火燒死,也不願意活着受罪。
我和吧唧吧唧沉默不語,發現我們成了最愚蠢的人,是專門來送死的。
可是過了一會我又會覺得,這一切都是天主的安排,天主一定會拯救我們的。
外面的人通過從遠處扔東西的方式,將食物扔給我們,就好像我們是被他們飼養的野獸那樣,我好像有點了解自己飼養的野獸進食的心情了。
不過有吃的東西,都已經感覺很開心了,吧唧吧唧給一個快要死去的人餵食,他告訴我們,他很想回家,因爲家裡還有很多兄弟姐妹,他想在死前看他們一眼,而我們都無能爲力的看着他斷氣,但隨後大家又陷入了沉默。
這次由誰來把他擡出去呢?
我一個人把他抱住,然後走出洞口,在陽光中我見到我身上擡着的人恐怖的身體,外面的人抓着石頭準備朝我扔來,我告訴他們,這個人死了,我現在要對他舉行大地國的葬禮,因爲我也是華夏族人,而且我鄭重的告訴他們,白斑天花是通過蚊蟲叮咬傳染的,潛伏期在三個星期,一旦發作,只需要不到七天人就會死去。
而這時候那個華夏族人的頭領從人羣中走來,他似乎也有發作的前兆,他的身子虛弱,一直吐口水,想要嘔吐,他目光兇狠,然後咒罵我,說這都是我的錯,沒讓他把我們全部燒死。
我告訴他,在船上的時候,他們誰沒有被蚊蟲咬過呢?
這絕對不是僅僅在島嶼上發生的事情,我大聲的告訴他:
“我們都是會死的人,
但是我們死的方式可以由我們自己選擇,
我們可以選擇活在恐怖的陰影之中,
也可以選擇被大地之神的照耀中死去,
我,磐石,
是曾經大地國的王,
也是如今天國的王,
我是來拯救他們的,
因爲我的神派我來到了這裡,
所以我請他們堅定的相信我,
我們一定可以渡過難關,
但請他們一定要讓我把這個死者帶出來,
因爲我要讓他死得有尊嚴,
讓他死後的靈魂得到安息,
隨後我抱着死者向他們下跪。”
那個聽說我是磐石,是他們大地國的王的男人,就是那個華夏族人的頭領,他從遠處慢慢朝我走來,然後跪在地上,大聲哭喊着,叫我爸爸。
我驚訝的看着他,他擡頭看我,告訴我他是我的兒子,他在珍珠城爲我雕塑了一座雕像,而他竟然因爲恐懼,忘記了我的長相,還差點命令族人用石頭將我砸死,他真是罪該萬死了。
我突然想起了,我問他是不是班大師,是我的第十八個兒子?
他淚流滿面詫異得不敢相信,他說我竟然還記得他。
但是他立刻讓我改口,讓我不要叫他大師,那是石匠和他的仰慕者才這樣叫他,而我是他的爸爸,請求我叫他小班,於是我親切的呼喚他小班,他把頭伸過來,讓我摸他。
而後那些在他身後的華夏族人全部都跪下了,說拜見大地國的王。
我告訴他們,疾病可以折磨我們的肉體,但是決不會讓我們的靈魂死亡,因爲靈魂來自於天主,來自於我們的神,現在讓我們把死者埋葬,給予他的靈魂,給予我們的大地神,最崇高的敬畏。
我們隨後砍下大樹,製作成木棺材,把死人放入棺材中,舉行了大地國的土葬,並且讓每一個人都給死者送上了山野上開滿的格桑花,這是羅剎島上的一種花,紫色矮小,但是開得漫山遍野。
隨後人民們都做在墓碑前,聽從我給他們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