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漢滿之間的關係,我就更加不用說了!”
張震拿出了一根雪茄,自己給自己點燃了:“滿清入關之後,大肆屠殺,中華血流成河,揚州等地幾近空城,有些人曾經說過,漢族有骨氣的人幾乎都被滿清殺光了,剩下的都是卑躬屈膝的奴才了,這話也對也不對。有骨氣的人的確是被殺了不少,但未必就一定被滿清殺光了,還是有許多人骨子裡流淌的就是信仰的血液。
比如咱們說說太平天國,洪秀全這個廢物咱們就不說了,可是他手下的那些太平軍將士,在起事之初勢如破竹,席捲中華大地,你說這是爲什麼?吃不飽飯,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還是真的想要推翻滿清統治?我看這二者兼而有之。所以我說過了,就算我張震不推翻滿清統治,遲早也會有人推翻.......”
在那說了一會,康雪燭忽然說道:“既然你和我說了真話,我也和你說上幾句真話。這大清的確已經爛到根裡了,我在外領兵打仗的時候,處處受到牽制,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回到京師,叛軍攻城,我請求太后打開庫房犒軍,但太后始終不肯。要想振興大清,非得下大力氣從根子裡開始整治不可,但這又談何容易?
恭親王開辦西學,結果遭到上下反對,遴選幼童開赴西洋學習強國之道,結果又遭到上下反對。這大清眼看着國不成國了,那些人居然還死死抱着祖宗之法不肯放。有的時候我也在想,繼續爲朝廷效力還有多大意義?可再轉念一想,自古以來都是君辱臣死,假設我一開始就是你張震的部下,那麼我抵死效忠的人自然是你,可我當的是大清的官,吃的是大清的俸祿,當然要爲大清效忠至死!”
“實話,實話!”張震頻頻點頭,把燃到一半的雪茄放到邊上,看着嫋嫋升起的煙霧,好像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像你這樣的人不少,明知道自己效忠對象已經不可救藥了,但一樣還是忠心耿耿,比如我的老丈人也是這樣。我並不恨你們,只是可憐你們而已。你們從一生下來開始,接受的就是這樣的教育,漢滿之分在你們的腦袋裡已經非常淡了,可是康雪燭那,難道漢滿之分在那些滿人的腦袋裡,也同樣淡了嗎?”
看到康雪燭沉吟在了那裡,張震淡淡笑着:“我看這卻未必,你們這些人認爲漢滿一家,可是滿人卻始終把你們當成漢人,漢人始終是要防備的。滿清有個最成功的地方,就是用了上百年的時間成功培養出了無數奴才,而我要把這奴才的概念徹底去除,也許用的時間會更加長,這路不好走那.......
我的想法是,你們這一批人我已經不再指望你們能夠轉變,只有從孩子開始一點一點的培養起,讓他們知道自己是漢人,骨子流的是什麼血,我看過個十幾二十年的,也就能夠成功了,康雪燭,要是審判下來你能活命的話,我希望你能看到那一天,滿人統治被我推翻了,滿人的思想也一樣被我連根拔起,這漢人的江山永遠都是漢人的.......”
“張震,你我之間的仇恨雖然永遠無法消除,可有一點我是欣賞你的,只要你想做的事情就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做到。”這個時候康雪燭的話裡,已經沒有了憤怒:
“我相信你將來是一個明主,大清的江山徹底完了,再也不可能會被恢復了,其實你什麼事情都想到了,唯獨有一樣事情沒有想到。
爲什麼我說大清的江山永遠不可能恢復了?骨子裡爛了,爛透了,他們血液裡也沒有當年那種勇武進取的決心了,聲色犬馬纔是他們孜孜以求的東西,馬上得到江山的朝廷,現在卻連戰馬都騎不穩了,可憐,可悲!我們這一代人毀了,完全毀了,希望我們的下一代人能夠過的比我們好,那我也就滿足了.......”
“下一代,下一代。”張震嘆息了聲,忽然說道:“康雪燭,有件事情我本來不想和你說的,但你既然說到了下一代,我也不想瞞你,你的一雙兒女都在我手下人那裡.......”
看到康雪燭勃然色變,張震笑了一下:“不用那麼緊張,你的事情和你的孩子無關,我欣賞你是個人才,所以我不會把傷害你的孩子的!”
張震站了起來,看着園子深處默默說道:
“他們的父親爲異族當了一輩子的奴才,可我要讓他們的孩子,當個大漢的忠臣,走一條和他們父輩完全不一樣的道路!”
“張震,幫我一個忙!”康雪燭也站了起來,張口說道:“現在我已經不再怎麼恨你了,成王敗寇,就是那麼簡單事情,可有兩個人你幫我殺了他們!”
“潘帕諾夫和米洛採夫,是嗎?”未等康雪燭繼續說下,張震已經猜測到了那兩個人是誰:
“這兩個人不會活在世上太久的,不光是這兩個人,還有那些佔領着我們國土的俄羅斯人,我早晚也會讓他們把吃進去的東西連本帶利吐出來!”
“既然你有如此弘願,康雪燭死又何妨!”康雪燭端起酒杯,一口喝乾了杯子裡的酒,放下杯子,神色又變得有些暗淡:“皇上和太后,只怕你也不會讓他們活很久罷?”
見到張震默默點了點頭,康雪燭慘然一笑:
“按照你的性格,不光是大清的皇上太后,只怕那些滿人,也一個一個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報應,報應那!當年大清入關時候作下的孽,終於有人來討還了那!”
嘆息了一會,話鋒一轉:“張震,儘早立國,儘早稱帝罷,越早越好,這樣才能儘快穩定軍心民心,不至於讓滿人死灰復燃!”
張震覺得有些好奇,康雪燭居然勸自己儘快立國稱帝?看出了張震的心思,康雪燭說道:
“張震,大清既然亡了,又何必一直想着要去復國,已經不可能再有大清了,天下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到頭來苦的還是百姓,早些登基稱帝,早些結束戰亂,還國家一個太平罷!”
張震微微點了點頭,這個康雪燭也算是可惜了,如果能夠早些投到自己麾下,不定就是一個能派的上大用場的人。
康雪燭把杯子裡的殘酒一飲而盡,抱了抱拳:“張震,酒已盡,話已完,從此之後你我如同陌路,把我送回去罷!”
張震長長嘆息一聲,揮了揮手:“來人,送康雪燭回去,不必再給他上綁了,安排一間好些牢房,每日好酒好菜招待着!”
康雪燭哈哈大笑,擺了一下袖子揚長而去......
一邊一直侍候着的吳公公看着心裡好奇,這個康雪燭又是無禮又是大膽,居然在皇上面前也敢這麼說話,可偏偏皇上居然也不動怒。
“大帥,德壽和恆格來了!”
“奴才德壽恆格,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兩人一進來,也是不管不顧,先行跪倒在了地上,連聲呼着“萬歲”、。
“起來罷。”張震淡淡說着:“這次你們做的不錯,不過,我還沒有想好怎麼賞賜你們,暫時把賞賜的事情先擱一擱罷!”
“奴才爲皇上做事,原本是天經地義的,哪裡還有什麼賞賜不賞賜的,皇上千萬不要慣壞了奴才。”
老子慣你們?要不是老子留着你們還有用,早就一腳踹了上去,讓你們有多遠就能滾多遠了。張震心裡罵着,嘴上撫慰幾句問道:“這個,京師裡的情況和我仔細說下。”
德壽上前一步,說道:
“皇上,雖然慈安慈禧在紫禁城外大開殺戒,寒了一衆王公大臣的心,可在北京願意繼續效忠大清的還是大有人在。尤其是那幾個鐵帽子王爺,更是鐵了心的要和大清生死共存。肅親王家的,慶親王家的鬧的最兇,尤其是肅親王家的,揚言要組織整個京師的滿人,來紫禁城外祭祖哭天,奴才以爲皇上可以提前對他們動手了。”
“祭祖哭天?”張震冷笑了聲。
“還有,怡親王家的雖然目前還沒有什麼動靜,但要論到愚忠,還是怡親王家的最烈,奴才方纔經過的時候,發現怡親王家大門禁閉,裡面傳來走動和兵器碰撞的聲音,奴才以爲怡親王必有叛亂行徑發生!”
“叛亂?讓他們叛亂去罷!”張震一點也不擔心,看了一下德壽恆格,忽然發現有些不對的地方,可又一時說不上來。
看到:“皇上”異樣眼神,德壽趕緊上前一步,摘下了頭上的帽子,笑嘻嘻地說道:“皇上,請看!”
張震看去,忽然笑了起來,原來德壽和恆格居然割去了辮子,帽子遮擋看不出來,這帽子一摘了下來,可不看的分明?
德壽滿臉媚笑:“皇上,奴才知道當初皇上大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割去了辮子,皇上既然如此,咱們這些做奴才的,豈有不效仿的道理?”
奴才,這是絕對的奴才了!
當年莫黑這些人才跟着自己的時候,也算是會拍馬屁的了,可要和眼前的這兩個人一比,那絕對的是小巫見大巫了。
“這個,我是非得好好的賞賜你們一些什麼纔好!”張震摸着腦袋想了一會,靈機一動:“親王在軍政府裡面是沒有的了,不過你們也不必懊喪。這樣,我將新成立一個‘滿人整頓政務局’,你們兩位就充當正副督辦吧。”
滿人整頓政務局?德壽和恆格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頓時大喜,這想來是把京師所有滿人整頓的工作都交給了自己,這可是個天大的美差!
“德壽,恆格,這些滿人王公大臣家裡,可是有不少值錢的東西那。”還沒有等德壽恆格兩個人的興奮勁過去,張震已經似笑非笑地說道:
“軍政府最反對的就是貪污,抓到只怕就是殺頭罪名,你們忠心爲了軍政府辦事,軍政府絕對不會虧待你們,可要是你們把滿人的銀子裝到自己的荷包裡,只怕到了最後我也幫不了你們了那!”
德壽和恆格打了一個哆嗦,急忙跪倒在了地上:“皇上,皇上放心,奴才只忠心爲皇上做事,絕對不敢有負聖恩!”
“車毅,帶兩千人協助兩位督辦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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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毅大聲應了,德壽和恆格心裡如同明鏡一般,皇上這是給自己派了個監軍,這要想在其中做些手腳,只怕不太可能了。
讓德壽和恆格先行出去,張震叫來部下:“立即派快騎回蘇州,調莫黑、李鴻章、方瑋明、司馬啓明、李秀成、李汐瑜等二十八人火速到京!”
北京已經奪取,現在是應該考慮建國的事情了......
滿人整頓政務局的成立,這在京師絕對是個新鮮事物。
德壽和恆格一門心思要在新主子面前邀功,做事當真雷厲風行,當天下午就傳召京城裡的滿人王爺貝勒們,次日在睿親王府開會。
要說“皇上”也是,滿人整頓政務局是成立了,可居然連個辦公衙門也都沒有,總算德壽識大體,“忠心耿耿”,乾脆把自己的睿親王府臨時辦公衙門。
車毅絕對是個重要人物,那不光是來當監軍的,將來更是要依靠車毅的武力,來鎮壓那些不聽話的滿人。
兩千士兵被分別安頓在了德壽和恆格的住處,好酒好菜招待,這兩千人可不是個小數目,那得大把大把銀子扔了出去。
不過想想這也值得,“皇上”現在如此看重自己,又結交好了皇上身邊“御林軍總管”,這將來自己前途不可限量......
車毅也算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了,以前在大帥身邊雖然也吃的不錯,可一到了這些滿人王爺家中,這才知道什麼是山珍海味。
昨天晚上給自己接風的那頓酒宴,好傢伙,光涼菜就有幾十道,可還沒有等自己吃上幾筷子,又全部撤了下去,接着就是九十九道熱菜。
媽媽的,九十九道那!自己想着就害怕,以前見到的只奢華的一頓酒宴,是大帥用來招待前線回來的將領的,當時一共上了二十來道菜,幾十個人吃呢,自己當初還以爲這就是皇帝一樣的生活了,現在來到德壽家裡,才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奢侈。可看昨天德壽樣子,卻好像依舊對菜不太滿意,還把廚子叫來狠狠訓斥了一通。
“這熊掌乃棕熊的腳掌,爲八珍之一,在下這的是專門從長白山那裡送過來的。有去風除溼,健脾胃,續筋骨,治脾胃虛弱、風寒溼痹及諸般虛損等功效。熊掌性平,味甘,入脾,胃經,乃名貴的大補食品。‘日華本草’記載熊掌‘食之可御風寒,益氣力’。‘醫學纂要’上也有熊掌能‘滋補血氣,祛風去痹’
熊掌好吃,在其膏腴。前後掌,後掌肉粗,好吃在前掌。因爲熊性輕捷,能攀援上樹,前掌要比後掌靈活。冬眠時不再食,飢則舔其前掌,所以唾液精華浸潤的也是前掌。烹熊掌時,一對掌,一定要兩隻分鍋而燉。據說用以抵穀道的那一隻,燉好後總有隱隱的臭味,所以總是其一可食其一不可食。
做熊掌的時候要用石灰湯潔,以帛苴而烹之,宜糟。其掌入烹豬鵝汁中,轉撈數回,絮羹珍美。要在燉豬、鵝的湯中轉撈數回。可惜這個熊掌,在豬鵝湯中轉的次數少了,少了一些味道,故爾剛纔我才訓斥廚子,倒讓將軍見笑!”
德壽的一番話聽的車毅目瞪口呆,反正自己一句沒有聽懂,弄個吃的哪裡還有那麼大的講究,熊掌就是熊掌,好好的放豬鵝湯裡轉什麼:
“德壽,你們滿人天天吃的就是這個?”
“哪裡,這不是一般人家能夠吃的起的,不過對我們來說每天吃上一頓,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
“怪不得,怪不得。”車毅恍然大悟,拍着大腿說道:“我說那麼一個大的滿清,怎麼說亡就亡了呢,這生生是被吃跨的啊,是這個道理不?”
德壽和恆格面面相覷,臉上大是尷尬,這當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了,本來是想着拍車毅的馬屁,誰想到卻和大清亡國給聯繫到了一起。
德壽趕緊轉開話題:“將軍,明日那些滿人王爺,都要這來開會,那些滿人王爺都是冥頑不靈之徒,還要靠着將軍之威纔可以鎮壓的住。
如果到了時候有誰膽敢鬧事,還請將軍大發神威,逐一彈壓下去,以壯在下聲威,只要那些滿人怕了,在下將來事情也就好辦多了!”
車毅真是有些弄不懂了,這德壽嘴裡一口一個“滿人”,難道自己不是滿人,難道搖身一變德壽也成了漢人了嗎?
大帥也有意思,讓自己來和這樣的人合作,還說什麼殺人不必自己動刀,自己只要在旁邊看着就可以了,這不是給自己出了個難題,光瞪眼,不動刀的怎麼個弄法?
還有“滿人整頓政務局”,那麼多的漢人,大帥一個不用,偏偏用了滿人一個王爺,反正自己想來想去,還是沒有明白大帥心裡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