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緩緩回頭,溫和道:“何事。”
許七安與魏淵訴說了前事。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魏淵說道。
“是。”
許七安走後,魏淵把楊硯叫了過來,與他低聲說了幾句,楊硯便退去了。
........
桂月樓,鸞鳳和鳴雅間。
一名穿黑色勁裝的男子,單手拄刀,挺直腰背的坐在圓桌邊。
黑衣男人臉頰有一道兩指長的刀疤,三角眼,淺褐色的瞳孔裡時而閃過兇光。
給人一種桀驁狂徒的感覺,彷彿一言不合就會拔刀砍人,戾氣極深。
他是打更人衙門的死囚,名字被當今聖上勾畫過的那種,處刑日在明年秋後。
今天忽然被一位金鑼從死牢提出來,那位金鑼告訴他,只需要圓滿的完成一個任務,就可以將他放歸江湖,找人頂替他死囚的身份。
這個說詞可信度很高,聖上勾畫過的名單,通常意味着必死無疑,不可能被赦免。找人頂替纔是正確操作。
此類“將功贖過”的交易在打更人衙門屢見不鮮,他還沒被抓住的時候,就曾經聽江湖前輩說過。
他的任務很簡單,只需要做一場交易。
但黑衣男人知道,其中必然隱藏着極大的危險。否則,如此簡單的交易,何必找一個死囚?
黑衣男人接受這個任務,有兩個原因:一,索性是死,不如博一博機會。二,這裡是內城的桂月樓,最繁華的地段之一。
等閒人不敢在這種地方鬧事。
這時,他聽見雅間的門傳來“篤篤”兩聲。
“門沒鎖,進來吧!”黑衣男人嗓音低沉的迴應。
雅間的門被推開了,一名江湖客打扮的男人踱步進入,披着灰色的袍子,半張臉隱藏在兜帽裡,裸露出的下半張臉,下頜處有一層淺淺的青須,剛刮過的樣子。
雙方警惕的審視着對方。
呵,就這身打扮,肯定進不了內城....八成是進了桂月樓才偷偷換上的....袍子裡可能藏着武器....黑衣人半不屑半警惕的想着,聽見斗篷江湖客,嘶啞着嗓音問道:
“東西呢?”
黑衣人平靜的凝視着他,淡淡道:“我好像說過,這面鏡子我花費了五百兩黃金。”
什麼鏡子特孃的要五百兩黃金....他在心裡補充一句。
斗篷江湖客“嗯”了一聲,單手伸入懷中,摸出一沓銀票,首張的銀票面值是一百兩。
雖然知道這些銀票最後肯定要上交,但財帛動人心,黑衣男人不受控制的眼睛發光,視線黏在厚厚一沓銀票上挪不開。
“鏡子!”斗篷江湖客把銀票放在桌上,嘶啞着嗓音說道。
黑衣人把那面仔細端詳過,沒看出有什麼神異的鏡子放在桌上。
斗篷江湖客微微擡了擡頭,露出一雙銳利如刀的眸子,凝視着桌上的鏡子片刻:
“很好,交易達成,出了這扇門,我們從未見過。”
他拿起了鏡子,黑衣死囚則兩眼發光的把手伸向了銀票。
突然,黑衣死囚看見了江湖客左側的斗篷微微鼓盪....不好!他瞳孔宛如受到強光照射般劇烈收縮,想也沒想,朝側坐翻滾,避開可能存在的攻擊。
任務果然沒那麼簡單.....幸好老子心裡一直提防着.....這是個高手,我不好硬碰硬,直接破窗出去,不信他敢在內城鬧市區當街殺人....黑衣死囚腦海裡念頭閃過。
這時,他看見了自己原先坐着的位置,端坐着一個身影,穿着黑色的勁裝,雙手拄着刀,脖頸處被利刃削平,碗口大的疤正噴薄着鮮血。
嗯?
黑衣死囚心裡浮現一串問號,緊接着,意識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斗篷江湖客把銀票收回懷裡,哂笑一聲,轉身走出雅間。
......
斗篷客離開桂月樓,騎上來時的快馬,保持不緊不慢的速度離開內城、離開外城,然後在官道上快馬加鞭,馬蹄揚起一溜塵煙。
他狂奔了一個多時辰,前方出現一座茶棚,擺着三張陳舊的桌子。
賣茶的是個頭髮花白的老翁,這會兒沒有客人,老翁自己坐在桌邊喝茶。
斗篷客勒住馬繮,駿馬長嘶着揚起前蹄,於高速馳騁中停下來。
斗篷客把馬繮系在路邊的木樁上,左右看了一眼,走向茶棚。
他取出玉石小鏡,恭恭敬敬的雙手奉上:“幫主,幸不辱命。”
頭髮花白的老翁接過玉石小鏡,聲音低沉:“你帶回來了一個敵人。”
斗篷客一愣,未來得及做出應對,便看見老翁揮了揮手,將他打飛。
嘭!
倒飛出去的斗篷客恰好與一股鋒利的氣機碰撞,當場炸成屍塊。
鮮血潑墨般的四濺。
老翁眯着眼,望向官道盡頭,一道挺拔昂藏的身影緩緩走來。
他出現時還在遙遠的盡頭,幾息後,距離老翁就不足百米。
“楊硯,你這隻魏青衣養在身邊的狗。”老翁冷哼道:“別多管閒事。”
面癱的楊硯面無表情:“偏要管。”
老翁勃然大怒,情緒說失控就失控,厲聲道:“那就別怪貧道不客氣。”
樸素的衣袍鼓舞,一縷縷黑煙從他體內溢出,當空亂舞,發出森然淒厲的哭聲。
楊硯皺了皺眉:“地宗修的是功德,什麼時候會這些鬼魅伎倆。”
老翁臉龐凸起蛛網般的黑色血管,瞳孔涌現猩紅,魔氣森森:“嘿,貧道送你去問道德天尊。”
口中尖嘯一聲,漫天黑煙一邊怪嘯,一邊撲向楊硯。
楊硯面無表情,左右手互相對拳。
砰!
狂暴的氣機以他爲中心,化作漣漪擴散,沿途捲起草屑和塵埃,最後撞到一層黑色的薄膜上。
天空黑光一閃,呈現出一個潤薄溼滑,宛如倒扣琉璃碗般的大陣。
“我這百鬼陣,進來容易,出去可就難了。縱使你是四品武夫,也得生生耗死在這裡。”老翁聲音嘶啞的彷彿來自地獄的魔鬼。
半空中,被楊硯氣機震散的黑煙再次重聚。
楊硯皺了皺眉,這陣法與司天監的陣法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領域。
司天監的陣法是借天地之勢,可長久存在。道門的陣法是以人力佈置,無法長久。
這個百鬼陣非常棘手。
各大修行體系裡,道門是元神領域的執牛耳者。道門六品陰神,在古代也叫鬼差,夜間勾人魂魄,主宰凡人生死。
這百鬼陣就是類似的手段。
武夫雖然也有磨礪元神,但只是疊加防禦,讓元神變的堅韌,缺乏相關領域的攻擊手段。
“我聽說道門八品叫食氣,可以驅使法寶,召喚天雷,不讓我體驗一下?”楊硯面無表情,語氣輕蔑。
“這就來!”老翁又被激怒了,袖子裡噴出兩道血光,宛如血色閃電。
楊硯不躲不避,任由兩道血色閃電攻擊。
叮叮!
兩道血色閃電僅是割裂衣衫,繼而彈飛出去。
銅皮鐵骨!
“爲什麼不還手。”老翁怒道,佈滿蛛網般黑色血管的臉龐,異常猙獰。
“我在等我的槍。”楊硯淡淡道:“它來了。”
話音落下,天邊一道亮銀色的流星劃破長空。
潤薄溼滑的氣罩應聲破碎,流星劃過之處,黑煙“嗤嗤”的蒸發。
“內部無法破陣,那就從外攻破。”楊硯伸手握住長槍,一把銀色的長槍。
說完這句,他身影突兀消失,彷彿與長槍合爲一體,帶着不可阻擋的氣勢,刺向老翁。
老翁血色的瞳孔裡,那抹銀光一閃,不可抵擋,無法抵擋,那是百戰不磨的槍意。
四品武夫的槍意。
“不!”老翁張嘴吐出一枚閃爍着血光和黑光的金丹,撞向長槍。
金丹在槍意中化作齏粉,老翁的身體在槍意中絞成肉沫,那抹銀色的光芒兀自衝出數百丈,將一座山丘洞穿。
老翁的身影在半空中凝聚,半虛幻半真實,他怨毒的盯着楊硯看了一眼,化作青煙盾向遠方。
楊硯彎腰撿起玉石小鏡,扛着銀槍,轉身往京城方向返回。
.......
清晨,許七安來到打更人衙門,他靜靜地等待着,他知道魏公會把事情解決。
不一會,就有人過來跟他說道:“許七安,魏公傳喚。”
浩氣樓,茶室。
“你做的不錯。”魏淵緩緩道。
“多謝魏公。”許七安說道。
“這面鏡子就留給你吧,對你來說,你應該知道這面鏡子的用處。”魏公說道。
“是。”
“好了,既然無事,你且退下吧。”
........
晚上,許七安回到房內,不出所料地看見了金蓮道長。
“我們又見面了。”金蓮道長說道。
“嗯,多謝道長,讓我白賺了五百兩黃金。”許七安回答道。
“五百兩黃金?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自然是用地書碎片賺來的。”許七安向他訴說了自己的騙.....賺錢過程。
“小友真是有趣。”金蓮道長笑道。
“在下有一事相求。”許七安說道。
“什麼事?”
“道長,你這地書碎片能不能讓我屏蔽其他人,和某個特定的人聊天?”許七安也不含糊,直接跟他挑明瞭。
“你怎麼知道地書碎片的傳書功能?”金蓮道長詫異道。
“呵,我知道的比你想的還多。”許七安在心裡想到。
“我自然有方法。”許七安說道。“你給個話,行不行吧。”
“也罷,小友既然有自己的秘密,貧道也不好多加探究,貧道這就給你權限。”金蓮道長說道。
........
金蓮道長走後,許七安拿出玉石小鏡,以手代筆,快速地在鏡子上寫道:“諸位,在下剛從金蓮道長手中獲得地書碎片,請多指教。”
【六:三號,我通過地書聯絡道長,從金蓮道長處知曉了大概,多謝你助道長化解此處危機。】
【三:小事一樁,不足掛齒。】
小事一樁?
那天他和紫蓮道士的交談中,處處表現得懵懂,境界明顯是不高的.....可是卻能助金蓮道長擊殺紫蓮,奪回玖號地書....這個叄號,他可能本身實力不強,但背景深不可測...陸號見叄號回覆的雲淡風輕,內心暗暗猜測。
這時,又有一人發來消息。
【二:我最近沒有關注地書傳訊,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