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看不到,摸不着。
但帝王皇家卻是從來不敢將之小看。
在大齊境內,所有的外放王爺,貴勳豪門,簪纓世家,誰都不敢堂而皇之的收買民心。
就算是遇到災年,朝廷國庫吃緊,皇上實在有些顧不過來,這些有頭有臉的人家設棚給災民們施粥發放饅頭,也是要打上朝廷的旗號。
先說朝廷,再說自家。
讓百姓首先感謝皇上才行。
即便這片善心實在和朝廷沒有半毛錢關係。
其實就算是地方上稍有名頭的富有人家,對此也是頗有忌諱的。
總之,民心這個東西,任誰也是不敢隨意收買。
不然是要被砍頭,甚至滿門抄斬的。
江龍開設報紙,正是看穿了其中關節,不能正大光明的來,暗中進行也是不能夠,因爲這種事情涉及面廣,收買一個兩個民心有毛用?
人數一多,就容易泄露外傳。
朝廷暗中在各地都是設有眼線,監察地方官員,有封地的王爺,以及有沒有亂民想要扯旗造反。
所以只能是用另一種方式來控制民衆的輿論走向。
這算是陽謀。
就算是皇上如今反應過來,也是無可奈何。
報紙這一行業大有作爲,京城許多官家豪門都看到其中商機,在鼎盛報紙發放沒多久,就是有數十家報社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一家家報社的背後都是站着大有來頭的靠山。
這些報社紛紛模仿鼎盛報業的發展方式,用大的篇幅來描寫各個地方上的清廉官員,無形中也算是給朝廷豎立了良好形象。
又經過一陣子的發展,報紙業算是站穩了腳跟。
因爲和太多龐大勢力有利益糾葛,所以皇上根本不敢用強硬手段。
衆怒難犯啊!
江龍詞藻華麗,一篇錦繡文章,把戰事描寫的讓人如臨其境,相當的熱血沸騰。
在京城引起一陣不小的波瀾。
百姓們在街頭各個角落裡議論紛紛,如果有人傻愣愣的說沒聽過郭放等人的大名,人家肯定白你一眼,不屑理你。
柴世榮在印刷廠的房間裡,看着報紙銷量,就是樂開了花。
直笑的見牙不見眼。
還是江龍有本事,只需一篇文章,就是讓鼎盛報業大賺了一筆。
江龍走後,柴世榮按照江龍走之前的吩咐,擴大範圍,如今已經是把報紙賣到大齊三分之一的境內了。
之所以這麼快,是因爲有整頓過印刷廠在各地設立的書齋。
如今書齋的管事都是柴世榮的心腹,讓做什麼事情,都是非常上心,不敢有半點怠慢。
只要上心,那麼效率自然就快。
報紙的覆蓋面積足夠大,自然賺的就多了。
當然,並沒有賣到北疆這邊,這裡太窮,而且識字的人非常少,是往更爲富庶的南方發展。
江龍這篇文章的能量遠不及此,在柴世榮數銀子數的開心的時候,其它的報社也是猶如在黑暗的大海中行駛之時,被點亮了明燈,個個都是恍然,原本還可以如此刊印發表文章啊?
以前他們寫故事除了誇讚清官,就是表彰當年爲國征戰時,那些赫赫有名的武將。
但這些武將,卻都已經是去逝不知多少年了。
哪裡有表揚活人吸引目光?
而且既然是龐大勢力,那麼軍中肯定就有自己的人。
於是一些人的心思就是涌動了起來。
京城的其它地方都是很熱鬧,唯有皇宮一片死寂。
御案上,擺放着一份鼎盛報業新出版的報紙,老皇上端坐在龍椅上,臉色一片陰沉。
整個御書房,只有老皇上與老太監二人。
作爲大齊的天子,在位數十年,老皇上可謂是耍弄心機的老祖宗。
帝王,要有帝王心術,不然是坐不穩江山的。
老皇上看過那份報紙後,就是瞧出其中的手段。
這份報紙的威力,真的是遠超他的想象。
第一,歌頌了郭放,程剛,韋煥,還有中年太監,百姓們都知道了,你賞是不賞?
報紙上寫的是慷慨激昂,讓人熱血沸騰,給百姓非常深刻的印象。
以往要不要封賞,全看皇上的。
但現在,你如果不賞,那麼百姓就會覺得你賞罰不公!
等於是逼着你非賞不可!
這完全是在左右他這個帝王的意志!
第二,朝中有很多龐大勢力,他們有樣學樣,爲一己之私也來寫這樣的篇章到時怎麼辦?
如果不嚴加管控,那朝廷豈不得亂了套?
第三,報紙上首次刊登了負面形象,其人物就是牧軒。
想要讓人看的熱血激昂,沒有反派人物那自然是不行的,就像是寫網絡小說一樣,沒有可惡,讓讀者恨不得衝上去親自砍殺的大反派人物,那也太過無趣了一些。
牧軒很榮幸成爲這樣的反派。
勾結馬匪,害的禁軍軍士死傷無數。
又與北疆商販做交易,想要暗吞大批的食鹽,賣掉髮財。
文中刻意描寫了一下北疆缺鹽的現實狀況,生活在這裡的百姓有很多人家有錢也是買不到鹽。
甚至許多軍士要隔上三四天才能小嚐一口鹽味。
以及印襯牧軒的貪婪與可恨。
現在京城百姓提及牧軒,一個個的都是咬牙切齒。
第四,文中隱隱對於京城的禁軍予以貶低,誇讚邊軍戰鬥力極強。
要知道駐紮在京城的禁軍數量寵大,是一種極強的震懾力,讓地方上的軍隊不敢造反。
不然派過去,滅了你。
現在江龍挑明禁軍的戰鬥力不行,還怎麼去威懾他人?
第五,壞人不會只有一個。
繼牧軒之後,估計很多百姓現在都是已經有期盼了,希望看到另一個貪官惡吏受誅俯首。
朝廷的形象被抹黑了。
還有第六,最後的一點,江龍很可能還有手段沒有用出來。
如果不能及時把鼎盛報社給控制住,那麼江龍很可能會借用這一平臺再做出些讓人無法預料的事情。
老皇上悔啊。
早知道在鼎盛報紙第一天開張的時候,他就立即派人給查封了。
也不會有今天。
“怎麼辦?”老皇上如今束手無策。
不能來硬的,不然會犯衆怒。
現在也不光是要對付一家鼎盛報業了,你關了鼎盛報業,其它的報社以後完全會有樣學樣。
到也不能說老皇上無能,沒有先見之明。
實在是報紙這個東西他以前就沒見過,對於新事物,任誰也是會感覺到陌生的。
老太監卻只是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尖。
這個難題,他解不了。
想不到好辦法。
老太監囁了囁嘴,想要提醒皇上,得小心江龍還有後續手段。
但最終卻是沒有開口。
想來皇上已經意識到了吧。
書房內沉靜半晌,皇上最終只是讓老太監給太子傳話,命令太子的人在鮮州狠狠打壓江龍。
這份報紙的影響力太大,讓老皇上頭疼。
必須要想辦法打壓。
一時之間又是想不出好辦法,所以老皇上只能給江龍找麻煩。
讓江龍沒時間再寫什麼狗屁的報紙。
然而老皇上卻不知道,無法壓制報紙業的蓬勃發展,就等於是放開了言論自由。
而百姓們能夠言論自由,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
皇宮內隨即,又是接連頒出聖旨。
封賞提拔郭放,程剛,韋煥,表彰中年太監,然後就是抄了牧軒的家。
對於牧軒,老皇上如今那是怒恨之極。
如果不是牧軒膽大包天,貪婪可恨,也不會讓江龍有機會寫出這樣形式的報紙。
接着,又下旨,整頓鮮州官場。
沒有靠山與庇護,哪有這麼膽大的商販,居然敢和牧軒合作?
而且能吞下隊伍中如此大批量的食鹽。
再最後,讓北疆軍隊及時,果斷的圍剿馬匪。
聖旨要慢一拍,朝廷邸報會先行上一步。
給皇上製造了天大麻煩的江龍,此時則是與何煥再次見面。
何煥見到江龍仍然是非常的客氣。
“此次剿匪,就有勞何將軍了。”江龍抱拳。
何煥大力的拍了拍胸口,爽朗的大笑道:“請景大人放心,只管交給本將就行。”
區區六七百馬匪,何煥真不放在眼裡。
他可是有常年征戰殺場的,最危險的時候曾被異族大批騎兵包圍,如今只是圍剿馬匪而已,對他來說只是小兒科。
口頭上立下了保證,何煥並沒有開口催促立即行動。
樊仁告訴他,靈通縣那邊也會派出隊伍過來。
圍剿馬匪如果成功了,是大功一件,他總不能吃獨食,還得讓靈通縣那邊的隊伍也沾點光。
江龍則是開口說出此次圍剿馬匪的要求,要把這股馬匪一竄端。
給靈通縣打出個名聲來!
何煥聞言後,就是皺起了眉頭。
他敬重江龍是景賢的後人,所以有什麼話也不會藏着掖着。
“這股馬匪能坐大,背後肯定有人,只是衝殺一番,砍幾十個人頭撈上點功勞,那到不會有什麼事情,畢竟是對方先打靈通縣銀子與食鹽的主意,但若是發狠將之全部剿滅,事後肯定會有人跳出來報復的。”
隊伍的押運官葉雷之前就有說過,察覺到是上邊有人與馬匪勾結。
何煥同樣是有所耳聞,說出心中擔憂,而且很多事情是複雜的,不是單單或黑或白就能表達清楚。
“再有,這支馬匪在望沙郡盤踞,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有大用的。”
這其中也包括了何煥。
邊關戰事頻繁,級別到遊騎將軍這一層次,對於手下軍隊就是有了一定的自主權。
遇到特殊情況不用非得上報,徵得同意再行動。
戰場瞬息萬變,如果事事都要上報,那麼等到上邊給出回覆,機會很可能就是已經錯過。
到那時黃花菜都涼了。
比如此次行動何煥自己就能做主。
帶上五百騎兵,與一千五百步軍過來。
留下一千人守住軍中大營。
等到滅了這窩馬匪,他再上摺子給上邊說明情況,順便給自己與手下將士請功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