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整,呼延俊、葉星和鍾白三位,便在“午休後”坐鎮礦區工業局小會議室,分別接見前來提出意見、建議的基層同志們。
開始來的幾位股長、分局長們的意見都很籠統,聽着洋洋灑灑,但卻沒有多少實質性的做法,更不能立竿見影的解決鍾白在會上說的兩個方面的問題。
就連局長鄭進才都在旁邊聽得直皺眉頭,心道這些下屬們都是來湊熱鬧,爭先在領導面前混臉熟的嗎?這點水平還是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
偏偏讓他沒想到的是,下一個過來提建議的,是那位腦袋上還纏着繃帶,平時負責辦公室工作的主任耿大力!
一看耿大力進門,鄭進才坐不住了,起身就直接攔住他:“哎哎,大力!這又不是給後勤、文字材料工作提意見,你怎麼過來了?”
倒不是鄭進纔看不起耿大力,實在是因爲對方崗位職責所限,一個辦公室主任平時搞什麼工作?那當然是非業務的各種後勤服務工作啊!
耿大力平時在單位上總是一副呆頭呆腦的憨厚模樣,見局長鄭進才攔住自己,裝作委屈的反問道:“咋了,鄭局長,我這不是有點個人思考想給幾位領導們彙報一下嘛!”
鄭進才瞪了他一眼道:“剛纔幾個業務股室的同志來都沒說出個啥,你一個辦公室主任,能想出啥好辦法?這工作都是很具體的業務工作,又不是讓你寫年度總結來着?你這不是浪費領導們的時間嗎?”
這時候,一直穩坐釣魚臺的呼延俊見葉星和鍾白兩人並未反對那位耿大力主任的彙報,便咳嗽一聲提醒道:“咳咳,進才同志,這位耿主任既然有意見想提,你就讓人家提嘛。我以前也是搞辦公室工作出身的,辦公室工作是雜,但也能接觸到方方面面的信息,如果善於思考,未必就不能想出好點子不是?”
既然副廳長大大都這麼說了,鄭進才只能悄悄怒瞪耿大力一眼,道:“大力,有話就快說,領導時間很寶貴的!”
“行。”耿大力憨厚的笑了笑,但內心卻十分緊張的坐在了三人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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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這裡之前,他在內心早就無數次背過那個工人培訓班的點子。
但畢竟沒想到今天坐在自己面前的除了鍾白、葉星二人之外,還有自治區副廳長呼延俊!
一個小小的區級工業局辦公室主任對上副廳長,這中間的級別跨度差了整整五級吶!
尤其旁邊還有局裡一把手鄭進才,如果今天自己搞砸了,那麼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
但機會既然來了,也沒有錯過的道理,耿大力深呼吸一口,便朗聲說道。
“我這邊倒是有個好辦法,不敢說能管他三年五載,至少把過年這個月挺過去,保證稀土精礦廠失業工人不出紕漏倒是沒有問題。”
“那就是開辦專門的工人培訓班!”
“這個培訓班不是走過場,因爲我們礦區工業局針對礦區產業結構單一、風險大的隱患,在去年南就曾經設立過一項工人轉崗培訓的計劃,也給市、自治區報備過。”
“這個培訓計劃之前是比較靈活的設計,局裡沒有固定的方案,但會根據礦區每個季度、年度工人羣體變動的具體情況進行變化。”
耿大力正準備往下繼續介紹,卻被呼延俊突然打斷了:“等等!你這意思是,這個工人培訓方案其實更多是個停留在紙面上的東西?以前有成功案例嗎?”
這個點子鍾白、葉星都未曾事先給呼延俊通氣過,聽他這麼快就反應過來立刻反問,不禁同時把注意力投在了耿大力身上,期待他的回答。
什麼叫做“比較靈活”、“沒有固定的方案”?
姜不愧是老的辣,呼延俊一眼就看出,這其實是一個並沒有制度化的規定,於是纔出此反問。
耿大力還沒回答,鄭進才卻已經坐不住了,一邊給耿大力狂打眼色,一邊忙不迭的給呼延俊解釋道:“大力,那都是局裡的小打小鬧,上不了檯面的玩意兒你拿出來瞎說啥?趕緊回辦公室做你的工作去!”
鄭進纔想快速略過這個話題是有原因的。
雖然這個工人培訓計劃確有其事,但正如同耿大力所說,它非常“靈活”,有了指導思想後每年的運作都是臨時動議。
而這個措施最大的作用其實並不是解決工人問題——畢竟以前稀土精礦廠活得好好的,工人們待遇也一直有保障,誰吃飽了撐的要去轉行?
沒有轉行自然就沒有什麼培訓,所以每年這個培訓的主要任務,其實除了弄那麼些個裝樣子的場面、找些確實不準備做這行的工人來培訓幾天之外,重要的是把勞動局和工業局相關的預算資金花掉。
這並非貪墨到私人腰包,搞培訓就有很多花錢的地方,而這些地方又可以報銷局裡的一些其他費用,在80年代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了。
每個單位都有各種不同的名頭,只不過他們礦區工業局的名頭叫做“轉崗工人培訓”而已。
這種屬於內部自留地解決報銷問題的措施,你哪敢當着副廳長的面說,是真正解決目前稀土精礦工人失業的良方?
那不是作死麼!
但鄭進纔沒有想到的是,以往自己說東從來不敢往西的辦公室主任耿大力,不但沒有走,反而從懷裡掏出兩張手寫的便籤紙,站起來遞給了呼延俊!
“呼延廳長,這是具體的《礦區工業局關於稀土精礦工人轉崗培訓的實施方案》,請您過目!”
鄭進才傻了眼,心想這玩意兒以前哪兒有過實施方案,怎麼耿大力突然就弄了一份出來,看樣子還是手寫的?
他內心已經把對策想好了,要是呼延廳長看完了要批評礦區工業局的話,這鍋自己絕對不背,就說是耿大力昨天腦子摔傻了寫出來的!
但鄭進才萬萬沒想到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