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時並不知道相隔不遠的樓上正有一個公子哥對自己大發脾氣,即便他知道也不太用在乎,堂邑侯家的那點破事是京師裡列侯們的笑話,當夫婿忍氣吞聲的是個烏龜王八,眼睜睜看着老婆在外邊偷人。
回到侯府已經過了下午,陽信公主迎上來施禮,抱怨道:“君侯要去京師也要提前與我說一句,我從宮中回返府裡遍找君侯而不得,幾經詢問才知道君侯去了京師赴宴,下次赴宴不要再丟下我一人在府裡。”
少女剪水雙瞳泛着淡淡的水光,語氣裡充滿着少婦對夫婿的癡纏依戀,曹時笑呵呵地施禮道:“事出突然,公主去了宮裡,我也不好貿然去宮中告之,下次定然多加註意。”
侯府的人馬迤邐而入,幾十號穿着破袍子的匈奴人引起侯府家奴的注意,隨行的護衛吹噓起今天的見聞引來許多人圍觀,陽信公主也看到這些個匈奴人:“這是君侯從人市裡買到的奴婢嗎?爲什麼要選這些個匈奴人。”
曹時瞥了一眼排隊走入侯府的匈奴人,解釋道:“這些匈奴人可非同一般,你看他們五十多人全是青壯男女沒有老人和孩子,匈奴男女都會騎馬彎弓射箭,那個領頭的人叫甘父,會說漢家語言的匈奴貴族,文師說他這種人在匈奴可不多見,門大夫說這個人應當是位神箭手,留在府裡教授衛士們騎射也是好的。”
“君侯說他們好,想來一定是好的。”陽信公主也不在意地說了句,現如今侯府裡家大業大,僅在新侯府裡奴僕就有近兩千人,根本不在乎養着幾十號匈奴人。
樊它廣告罪一聲去忙着安置新進的匈奴人,曹時又吩咐他抽空去拜訪右內史,提前詢問一下侯府北邊靠近渭河的那塊地是哪家勳貴的,他早就有意在渭河邊開闢出一塊土地作爲實驗作物種植。
陽信公主奇怪地問道:“君侯又要買地?府中這處莊園足有八百頃上田,還是父皇當年賜予我們的新婚用度,都怪君侯當初不願意去北闕甲第立侯府,偏偏要這城外的偏遠地方,我每次進宮都要坐車走上二刻鐘,甚爲不便。”
瞥見左右只有貼身的御婢,曹時伸手拉住陽信公主的纖纖玉手,陽信公主的臉霎時像個紅透的蘋果:“君侯休要作踐妾,此地不是後院呢。”
隨侍的御婢們紅着臉捂嘴偷笑,向來儀態端莊的陽信公主像個小媳婦連話都不敢說就任由曹時拉着走,兩人一聲不吭手牽着手進了後院繞過迴廊,來到兩人共**住的私密小院字裡,這才捂着胸口長出一口氣,好似在說真的好險。
望見夫婿笑嘻嘻的憊懶樣子,陽信公主嬌嗔道:“君子欺侮我,妾的心裡好悲苦啊!”
“細君心兒苦,讓我替細君揉揉心肝,一會兒就暖和了。”
曹時伸出作怪的大手,三兩下讓陽信秀靨通紅,見御婢們瞪大眼睛看着,啐一口:“小蹏(蹄)子還不退下,看本公主笑話仔細着挨頓笞。”
御婢們知道公主與君侯心地好,竊笑着放下帷幕退了下去,見婢女們退下去轉臉又是那雙手探過來,陽信公主羞惱地拍開大手,氣呼呼地說道:“君子還沒回答妾,爲什麼還要買渭河南邊的那塊地呢?爲什麼不願意住在京師裡?”
端詳着妻子的表情,曹時覺得有必要和枕邊人攤開來交流心思:“細君以爲府中設在京師有何利弊?”
“距離宮裡近啊!而且京師更繁華,出門至多一刻鐘可至東西兩市。”陽信公主想也不想回答道,傻子也知道京師中心比市郊要好的。
“那麼我們的侯府在京師裡能有多大,還能不能有三百宅的規模,還有沒有八百頃上田的賞賜?”
陽信公主撅着嘴巴生悶氣,世人都知道京師的物價高地價貴,即使天子富有四海也不可能在北闕甲第劃出一處三百宅的土地給女兒女婿做新房,一宅等於三十步見方,一步約合75公分,可想而知三百宅有多大規模,即使遠遜於長安城最小的北宮,那也是長安數一數二的大宅院了,天子有那地還不如再拼湊幾百宅建個新宮殿。
妻子躲着他生悶氣,曹時伸手摟住她纖細的腰肢:“吾知道你嫌棄這兒距離皇宮太遠,爲夫答應你做一架既輕快又舒服的馬車,從這裡到皇宮只要一刻鐘的行程,怎麼樣?”
“真的?君子不是在說玩笑騙妾?”陽信公主一雙杏眼瞪的圓圓的,小嘴彷彿能塞下一隻雞蛋,曹時作出一副秘密的模樣,惹的陽信公主嬌嗔不已,只道夫婿在作弄自己,嗔怪地甩了白眼就夠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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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然不會相信夫婿在想着解決馬車的毛病,漢代的馬車秉承春秋戰國的雙輪戰車,從商代中晚期驟然興起馬車以來,雙輪戰車始終是戰爭祭祀的主要角色,僅有少數四輪馬車也僅僅作爲皇帝祭祀用的花瓶,馬車發展的轉向困難和車軸容易斷裂的毛病始終沒法解決。
曹時曾坐着馬車圍着侯國環繞一圈顛的腰都快斷了,在他看來兩輪馬車除了駕駛輕便可用於戰爭使用以外,只能用於攜帶重物長途運輸,對於載人方便一直乏於研究,這也與漢代氣候溼潤且的生產力不高有直接關係。
漢地內郡最繁華的地區集中在河水兩岸的廣大平原上,在氣候溫暖溼潤的漢初更適合優先發展航運技術,如曹時乘船渡汾河、黃河、渭河而至京師的商賈大有人在,只有京師的人才比較需要舒適的四輪馬車。
過了會兒,陽信公主又想起買地的問題:“咱們侯府有八百頃上田,爲什麼還要渭河邊上的那塊地?我查過那塊地屬於章武侯竇完家的地,太后家的人還是不要招惹爲妙。”
陽信公主半是警告半是勸誡,竇家人依靠長樂宮的老太太的恩寵,真是如七月午後的太陽般炙手可熱,當今的京師長安還真沒有敢招惹竇家的人,那真是天字一號的頂級外戚家族,都嫁人即便不敢明目張膽的欺男霸女惹是生非,這意外之財也是滾股而來。
比方說平陽侯府以北,靠近渭河邊的上好田地屬於章武侯竇完,此人是曾被賣爲奴隸挖礦的竇家少君竇廣國之子,他父親早些年就病死了,有個同胞妹妹竇綰是中山王劉勝的王后,家世顯赫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塊上田就是他撈到的一塊意外之財。
王皇后家的外戚全部夾着尾巴做人,蓋侯王信除了隔三差五的去宮裡拜謁全躲在家裡也沒見過他做什麼事,陽信公主三姐妹也不敢輕易招惹天字一號外戚。
“章武侯竇完到是個麻煩,可我又必須要拿下這塊上田用,建造許多與水力有關的器物離不開渭河。”曹時轉身到房間裡抽出一疊新造的紙張,脆弱的紙張表面泛黃起毛,還非常容易被撕裂成碎片。
紙上繪着一張車輪狀大巨大輪盤,中間佈滿數十條輪輻一樣的東西,木器被河岸邊矗立的木樓支撐着,輪輻的下緣浸入河水不斷提取河水,順着一根根竹木搭建的高腳竹筒架送到遠離岸邊的土地。
曹時的繪畫功底了得,還特意在旁邊畫出幾個農人牽着農眺望的模樣,陽信公主看的入迷:“前幾日妾聽侯府裡說君子造出新的赫蹏,這赫蹏上的圖畫是君子所繪嗎?君子的畫真好看,妾好歡喜。”
陽信公主一臉幸福的模樣,完全沒把圖裡的東西看在眼裡,她只是個頭腦聰明的公主,宮廷政治懂得多一些並不代表她就看得懂水利設施,相比之下更貼近生活的紙張和漂亮的圖畫更吸引她的注意力。
“圖畫好看與否且放在一邊,吾畫出此圖名爲水車,仿照車輪以竹木爲構,立於岸邊採河水灌溉田地,一日一夜可灌溉旱田百餘頃,有此物可使河邊一里之內下田變中田,中田變上田,關中糧產可提升二成以上。”曹時手指比劃着水車的功效說起了好處。
漢初恰好處在難得的氣候溫暖時期,往後的一百多年會越來越溫暖溼潤,中原地區的氣候仿若兩千年以後的長江流域,八百里秦川以及八水環繞的京師長安城堪比江南水鄉,雨水豐沛到水害頻繁發生的程度,的確很適合架設水車耕作良田。
陽信公主眨眨眼問道:“此物會提升這麼多糧食產量?那君子有沒有在侯國裡做一架做試驗?”
“還沒來得及,前幾個月病的厲害無法理事,病癒之後一直忙着醞釀新物,前幾日才把這圖畫出來,具體成效只能做個大略估計,不過我以爲此物還是大有前途的。”當着妻子的面,曹時臉不紅氣不喘的胡謅,反正這世上也不會有第二個人做出水車。
陽信公主思量片刻:“妾也不太懂這水車的作用,只是覺得此物造出來父皇一定會歡喜,父皇最捨不得看到天下百姓受苦,妾小的時候看到父皇爲了百姓們受災唉聲嘆氣,君子不如把此圖獻上得一份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