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12月6日晚上,按照內部知曉的預定方案,三天後,盧漢就會宣佈起義。
留給趙徵遠和李安平兩個人的時間,只有不到三天。
趙徵遠迅速做了分工,他想法通知盧漢近期不要經過撫仙樓,當然以他的身份他是無法當面跟盧漢說的;他讓李安平去撫仙樓察看情況,尋找合適的時機暗殺“理髮師”。
臨出門前,趙徵遠把身上的手槍掏出來塞給李安平,李安平好生納悶,師徒二人身上各只有一把槍,這樣一來,趙徵遠就沒槍了。
趙徵遠把槍又收了回去,說:“還是你想法通知盧主席,我去對付‘理髮師’。”
“師父,你怎麼了?不是說好了我去殺‘理髮師’?”平時的趙徵遠可是一個行事果斷的人,李安平感覺出趙徵遠今天不僅猶豫不決,眼裡還有一絲不安。
這可是他從沒在趙徵遠身上見到過,即便他們師徒二人混進日佔區縣城在滿副武裝的日本兵眼皮下燒他們糧倉,趙徵遠都沒露出過絲毫的膽怯和不安。
“不,不,不……還是我去,把,把你的槍也給我。”趙徵遠居然開始結巴起來了。
李安平大惑不解了,他問道:“你不說爲什麼,我就不跟你換。”
“你對付不了‘理髮師’,還是我去保險。”趙徵遠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說,“他是國民黨的高級特務,已經殺害了我們不少地下黨員,但卻從沒留下過任何線索。”
“就是閻王老子,我也得會會他!”李安平心裡不服氣了,年輕人的血性上來了。
“師父,你別跟我換,換了我也不會去通知那個什麼盧主席,而且我也沒法通知他。”
趙徵遠最初的分工並非隨口而出,要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通知盧漢難度也不小,即便暴露身份去通知盧漢未必能起效,反可能招致殺身之禍。
李安平在雲南的四年,白天幾乎都是在住所監聽電話,沒有任何的社會資源,而趙徵遠好歹算是國民黨政 府下的公職人員。
“一定要謹慎!實在不成在盧主席經過撫仙樓之前放火製造混亂,驚走‘理髮師’,確保盧主席的人身安全,任務就算完成。”趙徵遠把自己的手槍交給李安平,語重心長地說。
撫仙樓位於盧漢官邸南邊第一個十字路口,是盧漢從官邸大門進出的必經之道,難怪“理髮師”要把刺殺地點選擇在這裡。
從這地形看,“理髮師”任何時間可能發動刺殺,他只需要在這裡守株待兔等盧漢出行。
撫仙樓一樓沒有設營業區,只有櫃檯和後廚。
李安平上到二樓,二樓很開闊,臨近盧漢必經之道的地方有四張桌子,拐角的地方還有一張桌子,這五張桌子是刺殺盧漢最好的選擇。
現在還不是吃飯的時間,整個撫仙樓沒有客人,李安平上到二樓立即藉口朋友還沒過來就離開了。
因爲不知道“理髮師”行動時間,他只能從現在起坐在撫仙樓等,但他不能這樣堂而皇之坐在那裡,這樣的話更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萬一“理髮師”選擇在9號行動,自己連續三天都來,很容易引起懷疑。
李安平決定先回去換套衣服,找頂高沿帽儘量遮住自己的臉,其餘的兩天他變裝彝族、獨龍族,靠頭飾掩蓋臉。
李安平雖然一天一變服飾,他依舊沒能取得任何進展。戰火暫時沒燒到雲南,但儼然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秘密拘捕和暗殺常有傳言,雲南早已人心惶惶。
撫仙樓門可羅雀,7日和8日兩天,來吃飯的客人不多,來的基本都坐到了窗邊,但很快都被李安平排除掉了。
這些客人往往都是三五成羣,多數都是操着昆明口音對國內外形勢高談闊論,少數講他完全聽不懂的少數民族語言。“理髮師”刺殺盧漢的日期只能是在9日了!
趙徵遠這頭進展也不順,這兩天他嘗試了許多種方法,但都失敗了。
他寫了一封匿名信,然後在盧漢官邸附近找了一個小孩兒,給了他一把糖讓他把信送給門口的守衛。守衛拿到信,看都沒看就燒掉了。他又查到盧漢副官的電話,捏着嗓子給他打電話通知他有人要刺殺盧漢。
副官回了一句“無聊”,便掛掉電話。趙徵遠甚至嘗試通知昆明各大報社有人要刺殺盧漢,他已經沒轍了,只要能保護盧漢,殺不殺掉“理髮師”都無所謂。很可惜,報社似乎對這樣的信息司空見慣,沒一家報社刊載……
12月9日,是預定的盧漢秘密起義的日子,對趙徵遠師徒來說卻是最焦頭爛額的一天:趙徵遠還沒能通知到盧漢改變原來的路線;李安平也沒能找出“理髮師”……
李安平趕到撫仙樓時,酒樓已經開門迎客了,今天他是一身傣族裝扮,上着大襟小袖短衫,下着黑色長管褲,身披青色毛氈,頭戴白布包頭,爲了刻意遮住自己的臉他故意戴了一頭長假髮和在包頭上增加了不少吊飾。他這身裝扮多少有點怪異。
李安平上到二樓,吃驚不小,一夜之間每個靠窗的座位和大廳其他座位之間、相鄰的兩個靠窗座位之間各放置了一個白紙屏風。
“理髮師”已經開始他的刺殺行動了!李安平最初預計的是今天坐在最靠近盧漢官邸臨窗那個座位,這樣他能很好洞悉到其他所有靠窗的座位以及盧漢隊伍行進的情況。
現在靠窗座位之間有了屏風,雖然白紙屏風的透光性還可以,但隔着三四個就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他故意放慢腳步,在選擇最佳的座位:大廳最中央那個座位。這個座位不僅視野好,還和所有靠窗座位只隔着一層屏風。
李安平神經瞬間緊繃起來,興奮異常,多年的潛伏總算等到這麼一個大展身手的機會了。“鎮定!鎮定!”他坐下來,不斷暗暗告誡自己鎮定下來,他必須壓制住內心的激動。
李安平面向窗外坐下,他觀察到在盧漢必經之道那側中間兩個靠窗的座位各自坐了一人,是什麼樣的人,完全看不清,只能看見一個人影。
李安平心裡一直犯嘀咕了,這兩人都是刺殺盧漢的國民黨特務?還是隻有一個是“理髮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