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老式的吉普車在江南水鄉的小鎮郊外直馳。路面的不遠處,是 條暗青色鐵軌,這條鐵軌漫長而又悠遠,偶爾穿過山洞時讓人覺得有點窒息感,很慶幸每個穿越巨大黑暗的人,都能感到希望和光明即將到臨。
李梧桐已經坐在這輛車上,她已經領受了重要的任務回來,正急急忙忙趕往南京。
駕駛汽車的男子叫趙誠,是1932年莫斯科留學的第四批數學高材生,投身革命已經很多年了,從事數字密碼工作。由他護送李梧桐安全抵達南京。
李梧桐心中想:“‘侯鳥’真的是完成手上這個任務的最佳人選,我現在要去給他送一個重要情報,這個情報太重要了,我必須把情報安全送到他手上。這個‘侯鳥’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偵察員,幹練、冷靜、機智,讓人覺得他可以應對一切困難和挑戰。他有時很書生氣,會一些詩詞歌賦,卻又勇敢無畏。”
“你說,這‘侯鳥’是個什麼樣的厲害人物?”趙誠用手扶了扶眼鏡,向李梧桐問道。
李梧桐得意道:“這個,你可就不能過問啦,工作紀律都給忘記了啊?”
趙誠笑了起來:“小丫頭片子,還給你董大叔上課吶!”
“哎喲,革命都是同志,居然還給我排上輩分來了。”李梧桐糾正道。
趙誠笑道:“你難道沒有聽說過‘聞道有先後’的說法嗎?況且你的入黨介紹人,還和我是同輩呢。”
李梧桐道:“我可不知道什麼聞道不聞道的,我只知道戲文裡有句叫‘拳怕少壯’不信咱們下車比劃比劃。”
“真是野丫頭啊。”趙誠笑道。
車輛開始上盤山路了。李梧桐緊緊抓着把手。只見轉彎之後午後陽光充沛,直照人心。
李梧桐忽然地問道:“老趙,聽說你留過洋。”
趙誠先是一愣,不過很快應道:“嗯,年輕時候去過莫斯科。”
李梧桐一臉好奇,急問道:“莫斯科是什麼樣子?是不是人們說的男人鼻子都特別高、女人特別妖豔、不管夏天還是冬天、天天都下着雪。
趙誠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彷彿回到當年的光景。
“那鼻子也不是特別高吧,只是我感覺有點像我們疆的一些少數民族。”
李梧桐繼續好奇地問道:“那麼女人呢,有沒有我們這邊的女子漂亮?”
趙誠斜了她一眼,道:“小小年紀,你懂什麼,‘非禮無言’喲!”
“我就不喜歡你們這些自以爲是的讀書人,個個陰柔得很,漂亮不漂亮,難道不能評論麼?”李梧桐嘴上這麼說,可心中卻浮現出吳同光的斯文模樣:“這樣的人應該不能完全算是‘讀書人’。”
而在她的眼中,“讀書人”不大中用,清高、傲慢、不接地氣、不懂疾苦,自從這文字歷史上自有“讀書人”三個字以來,在她那裡是被用作貶議詞的。
“小丫頭,你可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讀書人,你要知道啊,並不是個個讀書人都自以爲是,多數讀書人的自以爲是,都是被形勢逼出來的。”趙誠似有深意地說着。
李梧桐道:“得,得得,你還是給我講講莫斯科吧。”
趙誠清了下嗓子,說道:“莫斯科啊,記憶中的莫斯科,那是一個很冷的地方,後來關於那裡的記憶,大部分都是紅色的了,那是一個紅色的城市。”
李梧桐繼續問道:“那裡有什麼好玩的沒有?”
王誠笑了笑說道:“行,不過‘來而不往非禮也’我給你講講莫斯科,你給我講講‘侯鳥’的英雄事蹟怎麼樣,我久仰他多時了。”
李梧桐故意板起了臉道:“這個就是不能說,你就是不死心,等勝利了,你想怎麼敬仰都可以。”
“當心!”話音未落,趙誠一個猛打方向盤,李梧桐被甩得身右倒去,好不容易將身體坐直,她正要罵人,只見一隻野狗從路中央悠閒地走了過去。
“沒看出來,你對小動物還那麼有愛心。”
趙誠又扶了扶眼鏡道:“在莫斯科的時候,我沒有朋友,只有一隻小狗天天陪着我,我的世界全部是數字和密碼。”
李梧桐看了看頗有感傷的趙誠,然後若有所思道:“那樣日子,自然是非常孤獨,自然非常寂寞。”
而此時在李梧桐的心中所想到的是,吳同光這麼些日子來,潛伏在敵人的陣營,恐怕比眼前這個趙誠所忍受的孤獨更多。
趙誠慢慢駕着車,車輛在盤山公路上,山路開始走勢崎嶇,讓人顛簸不暢。
趙誠接着道:“可是我忍受了那些孤獨,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李梧桐問道:“我怎麼覺得你這話有點悲涼呢,老趙,你不還有我們組織和同志嗎?”
趙誠道:“是啊,是有點悲涼了,不談我了,哈哈,小丫頭片子,我倒想問問你,你是怎麼過上現在的生活呢?”
李梧桐沉吟半晌,慢慢地說道:“我一家人都被逼死了,就剩了我一個,我不好好活下去,怎麼對得起他們。”
趙誠好奇道:“哦?以前從來沒有聽你提過......這麼說,你是爲了復仇參加的革命。”
李梧桐道:“我從小跟父親跑江湖唱戲,他是多善良的人啊,連野狗野貓都不忍心欺負一隻。可是,我父親卻是被逼死的,什麼新社會、舊社會的大道理,我也不懂,但那個時間,我就覺得一個讓善良人含恨的社會,是不對的!”
趙誠沉默了很久,開口問道:“那‘侯鳥’呢,是什麼支撐他這麼長時間堅持下來?”
李梧桐道:“我也不清楚,可能這就是年謂‘信仰’吧,但是......咦,你怎麼又繞回去了,老趙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啊?”
“沒事的,沒事的,我只是好奇。”
李梧桐很嚴肅地說道:“有些事情,不能好奇,一旦好奇,就要出人命的。”
趙誠笑道:“好吧,看來真的要出人命了。”忽然,車發出突突突的聲音,叫了幾聲,自己停了下來,趙誠說道:“見鬼,怎麼會沒油了呢?”
李梧桐暗中埋怨道:“老趙,你這個白癡,怎麼不做好準備工作!”
然後李梧桐就聽見了一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