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主動請命前去相助前線,說到底也只是一時衝動,在紀無涯說出生死無算的那一刻,從她心底涌上來的那股愧疚即刻淹沒了她,隨機在源於顧念之滔天戰意的慫恿下,她起身請戰。
可當她一路御風到了那戰況最爲激烈的城牆之上時,她還是猶豫着想要退卻的。可當她想要離開時,突兀的被敵軍的鮮血突兀的潑灑了一身後,她突然不知怎的,變得無畏了起來。
心底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被身上這股粘稠的血液化開了,並在其心底萌發生芽,它促使這唐笑去擔當一切,包括她的責任,與她的愛情。
許久之後唐笑才明白,那是真正直面現實的時候,所甦醒的責任感。
站在守城之戰的最前線,讓唐笑看清了戰爭與鮮血,不同於仙家的爭鬥,凡塵武者的爭鬥更是血腥殘忍,沒有任何招式的粉飾,只一個人,一把刀,便將眼前的一切砍殺殆盡,血液沾染了衣衫,慢慢凝結成污濁的血塊,散發出死亡與勝利的味道。
唐笑注視着這一切,不知不覺中已經融入了進去,她在前線手持一柄捲刃的鋼刀揮砍着,將自城外而來的每一柄箭矢砍落在地,將自城下而來的每一名侵略者都送往故鄉。
她戰鬥,卻不是爲了心中洶涌的戰意或是其他,僅僅是爲了戰鬥,僅僅是爲了城內那些瀕臨絕望的人心。
但是就算是在強的盾,也有疲憊的時刻。
唐笑的刀口捲刃,身旁死屍無數,她浴血奮戰,卻還是清晰的感到了一抹人影自牆外而來,越她而去衝破了防禦。
唐笑登時瞳孔一縮,落刀將眼前的敵人砍下後,剛剛回視卻看見了城下發生的慘狀。
葉沉舟的盛怒反常,紀無涯的無路可退,還有倒地不起的方千帆。
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究竟失手了一個怎樣的敵人,而巧的是,似乎隨着那名殺手的潛入,源於城外的攻城也竟慢下了節奏,那漫天的箭雨不再密集,那戰鼓的擂擂卻打在了回防的節奏之上。
看着前一秒還在猛攻,後一秒
卻在回防的敵人,唐笑第一次對她的敵人有了一個正面的認識。
可已經來不及感慨了,她縱身一躍下了城牆,一把抱住了即將暈倒的紀無涯,呼喊着,卻聽見他呻吟着說出了一句話。
紀無涯指了指方千帆,對唐笑耳語道:“唐笑,救救方千帆。”
“……好。”唐笑緊緊的抱住了暈厥的紀無涯,遲來的應了一聲,她扭頭看着抱着方千帆顫抖着的葉沉舟,沉默的將紀無涯託付給了隨後趕來的唐澈,起身與方襲一同走了過去。
方襲的神色很平靜,似乎在葉沉舟懷裡面色慘白的男人並不是他的父親一般,但他眼中的自責卻從沒少過,他走到了方千帆的面前,猶豫的伸出了手想要給方千帆把脈,而葉沉舟也無言的爲其留了空位,卻仍將方千帆死死的抱在了懷裡,似乎這樣他便可以不再失去。
葉沉舟看着禁聲把脈的方襲,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頭頂上的戰火與嘶喊緩緩的停歇了下來,只剩下火焰燃燒的聲音在空中噼啪作響着,前線的傷員隨着時間的推移被依次的接下了城牆,細聲呻吟着路過了葉沉舟的身旁。
唐澈也將紀無涯託付給了郎中,命其將之帶回營帳好生修養着,而後便與司徒祭一同來到了方襲的身後,靜靜的等待着。
沈斷天此刻竟也是安靜如初,負手站立着,似乎想看看着傳奇的結果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定在了閉目不言的方襲身上。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着,對於在場的每一個人來說卻度日如年,這每一刻對葉沉舟來說更是刮骨的痛,他害怕,他害怕聽見的回答是絕望的故去。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又似乎只過了眨眼之間。
終於,方襲睜開了雙眼,擡頭望向了葉沉舟,開口說道。“家父身中劇毒,但所幸家父內功護體,毒性並未侵入心骨至深……。”方襲頓了頓,對葉沉舟點了點頭。“故,家父仍有一線生還的希望。”
“希望是何?”葉沉舟即刻反問道,方襲的話似乎給他注入了無盡的活力一般,將他從崩潰的邊緣拉回了理智的門檻之中,他眉目深鎖
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想要去將老友的死亡怪在他的頭上,卻總有一種力量去阻止他傷害方襲。
但在葉沉舟的注視下,方襲卻緩緩的搖了搖頭。“恕我不知。”
“你不知……!”葉沉舟的聲調驟然拔高,卻在頂峰時被一隻手拉回了低谷。
一聲虛弱的自嘲在此刻響徹在所有人的耳旁:“我總說,我活不過你的。”
方千帆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虛弱的連雙眼都無法睜開,卻拉住了葉沉舟想要攻擊他孩子的手掌,慘白着一張臉,強撐着說道。“葉沉舟,想救我就去軒轅的神山裡吧,在那裡最高的山峰之上……生長着一株萬年的雪蓮。”
方千帆說完,虛弱的咳嗽了數聲,似乎還想要再說些什麼,卻又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而後竟昏迷了過去。
葉沉舟聽得老友這拼盡了性命的求饒,自然也是軟下了心腸,他抱起了方千帆,擡頭注視着所有災禍之源的方襲,一字一頓以命令的口吻說道。“一日之內,我要見到那株雪蓮,否則你就等着爲你的父親殉葬吧。”
葉沉舟神情淡漠的說完,便騰身而起,抱着方千帆漫漫走出了衆人的視線之中。
葉沉舟消失後,原地立刻炸開了鍋。
“一天之中?!就算是唐澈從這到軒轅神山……是這個地方?也要半日的腳程!”司徒祭驚訝的說道。“半日去半日歸,那茫茫雪山之上尋得一顆雪蓮的有多渺茫且不算在內,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若是我和唐澈交替送人的話,也不是不可能。”唐笑思索着,看着唐澈點了點頭。“我畢竟自朱雀而生,御風之法已爛熟於心,相信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可問題是,軒轅神山……。”唐澈說到這裡,扭頭看向了還在觀望的沈斷天,問道。“你帶路,可以?”
沈斷天似乎早就猜到了結果如此,便也是爽朗一笑,這就應允了下來,同時他看向了在一旁的方襲,笑道。“方襲,軒轅神山上可是冷得很,有去無回者數不勝數,你有膽麼?”
沈斷天的笑容裡帶着慣有的嘲諷與不屑,在這氣氛凝重之時,赫然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