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傷害這個時代的人。”許釋看着徐輕塵,沉聲說道。
“因爲什麼?同爲短生種的憐憫之心。”徐輕塵大笑起來。“別做夢了,你崑崙滅亡是遲早的事,不在今天只是因爲我有比之更重要的事情而已。”
“你想離開,就踏着我的屍體過去。”許釋聞言也不多言語,雙掌溢滿了金色的顆粒,涌動着似乎是有生命的物體一般。
徐輕塵見狀冷笑起來,論起打鬥,他何時怕過?想到這裡,他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唐笑,輕飄飄的問了一句話:
“唐笑,今天讓崑崙滅亡麼?”
天啊怎麼又是她?!
唐笑覺得膝蓋一痛,開始反思當時自己究竟是出於什麼心理放狗……不對,放徐輕塵咬許釋的?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她把自己坑進去了。
這真是一個令人憂傷的問題,唐笑看了看身旁的燕南渡,糾結着搖了搖頭。
徐輕塵看了半響,最後扭頭對着許釋嘿嘿一笑。“抱歉啊許釋,今兒黃曆不對,識相的就滾,別擋了老子的路。”
“如果我不讓呢?”許釋冷笑起來,似乎對這種結局並不意外,他用挑釁的目光掃了一圈徐輕塵,繼而說道。“你還是老樣子,被一個女人左右思想。”
“若是深愛者,左右又何妨?”徐輕塵聳了聳肩膀,表示自己無所謂。“反而言之,你倒是孤家寡人一個。”
“是麼?若是深愛者?”
許釋聽見這話的時候突然捧腹大笑起來,他伸手指向了在一旁的唐笑,不可置信的衝着唐笑問道:“唐姑娘,你喜歡他麼?你喜歡徐輕塵麼?”
“我……。”
唐笑聽見這話,張了張嘴,卻看着同樣看着他的徐輕塵啞了口。
她猶豫了半響,終於狠狠心點點頭承認了。“我喜歡他,誰不喜歡徐輕塵呢?”
“那你愛他麼?”許釋聞言仍然在大笑着,眉頭一挑就變了話題,拋出了‘喜歡’這個曖昧的字眼,直逼‘愛’這個嚴肅的問題上去。
他太瞭解唐笑了。
當年的顧念之沒有選擇徐輕塵,如今的唐笑也不會選擇徐輕塵。
你可翻手雲覆手雨,你就必須犧牲一樣,有得有失,纔是天道。
你失去的,就是被愛的希望。
許釋的笑中染上了一抹嘲諷,他已經知道了結局,可徐輕塵卻還在自欺欺人,如今他要讓他看清,這世上根本無人關心他的生死,更別提愛恨情仇。
——時隔了兩萬年,你擁有的只有恨,你不配擁有愛。
許釋看着唐笑,與這不滅天上的所有人一起,等着唐笑說的那句‘不愛’。
燕南渡瞪着唐笑,分神入了她的內心,剛想開口,卻被對方搶了先。
‘便宜師父,這事沒得商量。’
‘你知道後果麼?’
‘我知道我喜歡誰,我也知道我愛着誰,我不想拿感情開玩笑,愛了,不愛了,就是這麼簡單,沒那麼彎彎繞繞。’
‘你知道後果麼?’
‘我知道。’
‘那你還在想什麼?’
‘便宜師父,我知道你心疼你的崑崙,我不知道我把這話說出口後徐輕塵他還會不會聽我的,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說我愛他。’
‘你就那麼喜歡唐無情?他和你在一起的時間短暫,且他是唐家的人,他不會喜歡一個仙家的女子的。’
‘可我愛他,便宜師父,我愛他。’
唐笑此時擡頭,對着燕南渡露出了一個苦澀而決然的微笑,紅脣一張一合,吐出了拒絕的字眼:
“不,許釋。”她說。“我不愛徐輕塵。”
這話落在了燕南渡的耳朵裡,他覺得世界都在坍塌,崑崙的滅亡已近在眼前——
徐輕塵背對着唐笑,動也沒動,彷彿像是死了一般,對這話沒有半分的迴應。
這讓唐笑懸着一顆心,盯着徐輕塵的背影,嚥了一口口水。
她知道這話說出來,一定不會有好的結果,甚至有可能被怒極了的徐輕塵殺死,可她做不到撒謊。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旦認定了什麼,就會一條路走到底,撞破了南牆也要倔到死。
更何況,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她才確定,她愛着的人叫做唐無情,那個癡心的小子,那個開朗毫無心機的笨蛋。
她願意爲他放棄一切,哪怕是生命。
唐笑在等。
許釋也在等。
燕南渡在等。
整座不滅天都在等。
而徐輕塵則是站在原地,沉默着,那時間長久到令人昏昏欲睡。
他在哪裡站了一天,從清晨的暖陽到夕陽的餘暉,他站立着似乎是一座雕像一般。
終於,他動了。
他緩緩的轉身,緩緩的擡頭,看向唐笑的雙瞳已然是赤紅的模樣。
徐輕塵看着唐笑,似乎是一眼萬年,也似乎是陌生疑惑。
他看了好半天,一抹笑意卻突然出現在他的嘴角。
只見他點點頭,一字一頓的對唐笑緩緩的說道:“嗯,我知道了。”
說罷,他頓了頓,看着唐笑如墨的雙瞳,用他此生最爲認真的態度又開口說了後半句:
“可我愛你,唐笑,你知道麼?”
——嗯,我知道了,唐笑。
——你不是顧念之,你不愛我。
——可我愛你。
——你知道麼?
徐輕塵溫和的看着唐笑,沒有想象中的憤怒,也沒有想象中的悲傷,他就是那樣平和的看着她,宛若在問她晚飯吃些什麼一樣。
唐笑認得那表情,那是大起大落之後,面對現實的破滅而無奈爲之的絕望。
此刻的她,終於明白了辰無決對顧念之的愛情。
她終於明白了,辰無決的愛只對顧念之一個人,毫無奢望,毫無渴求。
他願意爲顧念之做任何事,哪怕是死亡,所要求的回報也不過是想讓顧念之心裡有他。
她想起了顧念之對她說的話。
原來,這份愛如此沉重,沉重到讓人慾死不能的地步。
也因爲這份濃烈的情感,才讓顧念之的靈魂穿越了時空,重新降生在這片陌生而又熟悉的大路上,才讓唐笑成爲唐笑,並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找到了辰無決,也就是如今的徐輕塵。
唐笑看着面前這個平靜的徐輕塵,不知爲何卻落了淚下來。
而眼前這個靈魂已傷痕累累的男人卻走上前來,伸手拂去了唐笑的淚,他捧着唐笑的臉,深情款款。
“我愛你,唐笑,你知道麼?”他又一次的問道。
可唐笑知道,他在問的人不是唐笑,而是此刻倒映在他瞳孔中的這張酷似顧念之的臉。
他在問他早已故去的妻子,透過唐笑的的靈魂。
這是時隔了兩萬餘年,最深情亦最長情的告白。
等待的卻不是什麼愛的迴應,只是一句‘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