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李喬的住所後,李喬便抱着李彬坐在沙發上。
錢小沫跟在後面關上了門,這是一間療養院的單身公寓,簡單的一室一廳,李喬並沒有因爲他的院長身份而對自己有所區別對待。錢小沫在玄關換了鞋,急忙跟進客廳,見着李彬臉上的淚痕,心中一疼,又看向李喬肩頭溼透的白大褂,說道:“你還是先把衣服換下來吧!”
“不礙事的。”李喬暖心一笑,並未生氣。
錢小沫趕緊上前挨着李彬坐下,她剛坐下還未開口,李彬突然站起來就衝進了距離客廳最近的臥室。然後砰的一聲關上門,咔嚓,將門從裡面反鎖了。錢小沫怔怔地望着那扇緊鎖的臥室門,上前拍了拍,一面喚着李彬的名字,可房間里根本沒人答應。
“就讓他一個人待一會兒吧。”李喬的聲音在錢小沫的身後響起。
錢小沫回過頭來,焦急的已是滿頭冷汗,“可是……他會不會出什麼問題啊……”
李喬搖了搖頭,輕輕摟着錢小沫的後背,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向客廳的陽臺,稍稍遠離了臥室,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彬彬的情況,誠如我剛纔和你說的那樣,不容樂觀。我覺得你讓他留在療養院比較好,有錢叔叔錢阿姨照顧,他應該能感受到不一樣的家庭溫暖。而你要照顧榮老先生,自然彬彬留下來,才能安你的心啊!”
“可是……”錢小沫有自己的顧慮,微微嘆了口氣,“可是我不知道雷銘會不會答應。”
“他只是僱傭了你照顧他受傷期間的衣食住行,你的身份依舊是療養院的員工,必須服從我的安排。這方面,我會和雷銘交涉清楚。他沒有權利私自霸佔你不放,小沫。”李喬說得很中肯。
錢小沫也明白這個理兒,但是雷銘未必會輕易放手,而且她並不知道哪樣對李彬最好。
“我想,今晚我還是先回去和雷銘說說,說不定他也明白的。”
“好,不過,小沫,你要記住,明天榮老先生就回來了。”
“嗯。”錢小沫點了點頭,神情凝重地看向緊閉的臥室門,心裡總是砰砰砰地狂跳不止。
這時,李喬的房門傳來了門鈴聲。李喬走過錢小沫的身邊,就去應門。
他站在貓眼前看了眼門外的人,有點詫異,但還是神色自若地開了門。
“雷總大駕光臨啊!”
李喬側開身子,雷銘就陰沉着一張臉走了進來。
錢小沫看着雷銘,整顆心驟然跳到了嗓子眼,憋得小臉蛋紅彤彤的,心頭涌出來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害怕雷銘誤會自己和李喬的關係。錢小沫都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住了。
“彬彬呢?”
雷銘似乎並不詫異錢小沫爲什麼會在這裡,而是已經知道她和李彬在這裡才找上來的。錢小沫有點錯愕,指着臥室的門回道:“剛剛他就把自己關進了臥室,到現在都沒有出來。”
雷銘沒有多說什麼,大步走向臥室的門,抓着門把手,哐啷哐啷地轉動着,很暴力。
“你在做什麼啊?”錢小沫被雷銘嚇住了,上前急忙去攔他。
雷銘皺着眉,什麼也不解釋,更不管一旁房子的主人,硬是用暴力將門撞開了。
躲在臥室裡蜷縮在牆角的李彬驚恐地擡起眼眸,淚眼汪汪,嚇得渾身發抖。
“彬彬……”錢小沫推開了雷銘,狠狠地指責道,“你嚇壞這個孩子了!他只有七歲啊!”
“年齡說明不了任何問題!”
雷銘攔住了錢小沫,將她擋在了門外。
錢小沫愕然地瞪着雷銘,抓着他的胳膊想要將他推開,可雷銘更一座山似的。
“我有話想要單獨和他談。”
說完,雷銘關上門,雖然門鎖壞了,他卻拉過一旁的沙發椅堵住了門。
“雷銘……你別亂來!會嚇着彬彬的!”
錢小沫伸長了脖子想要推門進去,卻被李喬攔住了。
李喬意味深長地說道:“男孩子的事情,還是交給男人來解決吧!”
“可是……”
“你不相信雷銘?”
錢小沫抿了抿雙脣,擔憂地看着眼前的臥室,她不是不相信,只是太擔心了。
她惴惴不安的後退了兩步,焦躁的來回搓着手,李喬卻頗有耐心地爲她煮起了咖啡。
臥室裡,雷銘用沙發椅抵住了門,目光冷冽地瞪着李彬,嚇得李彬一句話都不敢說。
雷銘大步走上去,雙手插在褲兜裡,筆直又冷漠地站在李彬的面前,淡漠地說道:“兩年前,你只有五歲的時候,就和我說過,你是一個男人,你要保護你的媽媽。現在,你就給我站起來,像個男人一樣和我說話!”
李彬一怔,雷銘強大的氣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怎麼?你只是說說的而已嗎?我還以爲兩年,你已經更像個男人了!”
李彬咬了咬脣角,還是不敢說話,努力縮緊了自己的身子。
雷銘輕蔑的一笑,幽幽地側過身去,只留給李彬一抹尖銳如刀裁般的側影。
“原來,你根本沒有能力保護你的媽媽!”雷銘故意刺激着李彬,“你除了每天哭,每天不說話使脾氣之外,還會什麼?你知道你媽媽的苦楚嗎?你知道你媽媽生活的艱辛嗎?你什麼都不知道,哪裡來的能力保護她?更何況,現在的你,和一個膽小鬼又有什麼區別?”
“你……你……閉嘴!”稚嫩的聲音終於從李彬的嘴裡爆發了出來,他氣得渾身發顫,不甘心地站了起來瞪着雷銘,用小孩子奶聲奶氣的聲音責怪道,“我媽媽的痛苦,難道你知道嗎?就算你知道,爲什麼從來不來保護我和媽媽?到最後你還不肯原諒媽媽,爲什麼?你是不是也根本不想接受我?”
雷銘疑惑的用餘光看向李彬,李彬的話頭既然被打開了,便收不住,怒氣衝衝地嘟着小嘴吼道:“媽媽說過,你就是我的爸爸!媽媽還給我看過你們的照片,可是你現在有了別的女人,就不認我的媽媽和我了!現在,我媽媽走了……你……你還……”
“爸爸?”雷銘挑了挑眉,難道Martini一直都在欺騙李彬?
李彬哼了一聲走上來,仰着頭望着雷銘,“你不用否認!媽媽帶我做過親子鑑定,我看過那份報告,別欺負我小,但是血緣關係是99.99%的字我還是看得懂的!”
雷銘沉默,兩年前,Martini的確做過親子鑑定,但Martini僞造了親子鑑定結果就是爲了拆散自己和錢小沫。雷銘沒有想到,Martini竟然連李彬也騙了。
“明明是你拋棄了我們,我不知道爲什麼媽媽還會在短信裡想要你的原諒。”李彬說着說着,鼻頭一酸,又開始哽咽起來,“難道,不該是你乞求我們的原諒嗎?現在……現在媽媽走了,我再沒有……我再沒有機會好好保護她了……她卻還要我認那個女人當媽媽,我是絕對不允許的!我只有一個媽媽,沒人可以替代!”
雷銘沉默。
李彬又抽了抽鼻子,圓嘟嘟的小臉上時而泛白時而泛紅,倔強的用手指蹭了蹭自己的鼻頭,趾高氣揚地大喊道:“總之,我只要我的媽媽!我誰都不要!我討厭你,討厭那個女人,我討厭你們!”
哭喊着,李彬伸着小胳膊想要把沙發椅推開。
雷銘雙手叉腰,一聲長嘆,無奈地搖着頭,Martini七年前折磨他,現在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還要繼續折磨他!雷銘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大步走向李彬,也不管李彬願不願意,雷銘二話不說伸出胳膊環住了李彬的腰,將他猛地提了起來。
李彬被雷銘夾在腋下,手腳並用在空中胡亂舞着踹着,嚷嚷着,可是雷銘根本無動於衷,保持這個姿勢一把拉開了沙發椅,推開門就夾着李彬走了出來。
李彬不住地大喊大叫,客廳裡的錢小沫急忙衝了過來,嚇得臉色蒼白。
“雷銘,你……”
“這孩子需要管教管教!”
“可是……他……”
雷銘也不管錢小沫在說什麼,夾着李彬就出了公寓,錢小沫急忙追了上去。
“別忘了你明天要上班!”
李喬在錢小沫身後提醒着,錢小沫也顧不上,跟着雷銘就走了。
“雷銘,你這樣會弄疼他的!爲什麼你就不肯讓李院長來解決呢?”
雷銘眉頭越皺越深,腳下的步子越走越快,李彬的叫嚷聲也越來越大。
錢小沫着急地說個不停,吵得雷銘心裡更煩,他猛地停了下來,轉身瞪着錢小沫,“你這麼想要和我吵架嗎?是爲了這個小孩,還是爲了李喬?”
“……啊?你胡說八道什麼啊……雷銘……”
錢小沫話還沒說完,雷銘已經邁着大腿走得飛快,她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雷銘的腳步。
於是,錢小沫都來不及和錢爸錢媽說,就這樣跟着雷銘鑽進了跑車,然後一路和雷銘爭執不下地回到了月間別墅。跑車剛在別墅的大門口停下,雷銘下車就拎着李彬的後衣領,像是拎着一隻小貓似的,將他拎到了客廳。
錢小沫一驚一乍地跟在他們身後,李彬全程胡亂地揮着胳膊和腿,卻依舊掙脫不開。
“放手……雷銘,你夠了!”
在客廳,錢小沫終於找到機會,將李彬護在了身後。
李彬卻並不領情,立刻躲到遠遠的地方,指着錢小沫和雷銘,委屈的眼淚簌簌而落,嘶聲力竭地低吼道:“我討厭你們!我恨你們!你們還我媽媽!你們還我媽媽!”
“彬彬,你聽我說,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你們只會撒謊騙我!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我能夠保護媽媽,也能夠保護我自己!”李彬又是哭又是喊,將廚房的香媽和書房裡的杜建萍都驚動了過來,李彬依舊滿不在乎,手背抹了把鼻子後,大聲嚷嚷道,“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也要你們嚐嚐我的痛苦!你們都是壞人!都是壞人!”
“不是的,彬彬……”
錢小沫根本來不及解釋,李彬轉身流着淚就朝樓上跑去,跑過杜建萍的身邊。
錢小沫咬着嘴皮追了上去,杜建萍卻看好戲似的看着雷銘,冷笑道:“他可和你小時候差不多啊!”
雷銘無奈的雙手叉腰,渾身都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