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就勞煩先生操辦此事了。”司馬倫貌似推讓的開口,這事不能自己操辦,因爲會讓別人覺得吃相難看。
孫秀當然是心領神會,篡位的準備一直都在進行,早在司馬柬和司馬季沒有舉兵之前,各地就開始不斷的上疏說有祥瑞,京中也有宗室和朝臣上表勸進。難道都是表明國泰民安的?當然不是,這是給司馬倫登基做輿論準備。
現在司馬柬兵敗困守潼關,所轄大軍折損過半,彈指間敵酋灰飛煙滅。正好可以挾此戰大勝之餘威,把正事先做了,正式登基掌控天下。
反正洛陽的皇宮內外早已經被司馬倫一黨控制,什麼時候登基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嗎?
將把司馬柬大軍徹底擊敗的消息散播出去,京師自然是一片歡騰,歌功頌德之聲不斷,整個天下都在醞釀一場風暴,但在司州之內的中樞,就好像處在暴風之眼當中平安無事,我大晉朝臣發揮一貫的特質,不支持、不反對、不表態、有人封賞就接着,沒人封賞就看着,既然趙王想要有人勸進,他們就勸進。
至於孫秀,則開始草擬天子的禪位詔書,並且迅速就下發。尚書令滿奮使持節宣詔,身後站着尚書僕射崔隨、太子詹事裴劭、散騎常侍義陽王司馬威等一大羣人。趙王一開始很謙虛,“僞讓不受”,大夥死命哀求,最後趙王逼不得已只能聽之任之。
與此同時,趙王府的大軍迅速就接管了皇宮內外的一切防務,到了晚上,完成一切佈置的司馬倫靜等着水到渠成,黃門郎駱休與散騎常侍義陽王司馬威進宮去奪皇帝璽綬。
在皇宮的司馬衷還沒有休息,呆坐在寶座之上,就見到司馬威推門而入,愣愣的道,“現在天色已晚,阿皮前來何事?”阿皮是司馬威的乳名,司馬衷還記得這個從弟的名字。
“陛下,臣此來是取玉璽,你忘了麼?你準備禪位給趙王。”司馬威耐着性子開口,想要把玉璽從司馬衷的手中騙過來,這應該不是難事。
“禪位,玉璽?”司馬衷愣了愣忽然站起來把玉璽抱入懷中,一直呆滯的臉色少見出現認真之色,口氣也變了,“這是父皇交給朕的,誰都不能拿走。”
“陛下,趙王只是借用一下,到時候就會拿回來。”司馬威的臉色一變,怎麼天子連兒子和妻子死了都無動於衷,竟然把一塊玉璽看的如此之重?但還是陪着笑臉繼續誆騙,反正天子是什麼狀態大家都不知道,他也不想欺負怎麼一個人。
可司馬衷從小就被司馬炎灌輸了玉璽的重要性,幾乎已經是本能了,賈南風死不死他沒有感覺,太子身亡他也可以不當一回事,但就是這塊玉璽,根本沒得談。不管司馬威如何哄騙,司馬衷就是不給,死死地抱在懷中,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司馬威,張嘴威脅道,“篡位者死。”
被司馬衷這麼一威脅,司馬威直接急眼了直接上來硬搶,使勁從司馬衷的懷中把玉璽往外拽,兩人幾乎是扭打在一起,周圍的內宦宮娥就在一邊看着,低着頭不敢出聲。這哪是他們能管的事情,一年來賈后身死,淮南王被殺,流血太多了,何況他們這些下人。
“啊……”司馬衷發出慘叫,右手捂着左手的手指,用仇恨的目光看着玉璽在手的司馬威,像是要死死地記住對方的樣貌。
“義陽王要做什麼?”聞訊趕來的羊獻容走進來,正好見到這一幕尖叫道,“你要造反?”
“原來是皇后啊,本王只是奉命行事,是趙王和中書令的意思。”拿着玉璽的司馬威不鹹不淡的開口,看着美豔的羊獻容滋滋讚歎,似乎對羊獻容的處境很是可惜,“哎,都是中宮,賈后權傾朝野,羊後你只是一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被自己家人利用都不知道,可惜了,中書令也保不住你。”
“你!”羊獻容氣急,心中的委屈也爆發出來,喊道,“今日你這麼對待陛下,難道就能坐穩江山?天下藩王多的是,就不怕秦王和燕王打過來。”
“皇后還不知道啊,秦王已經兵敗,殘兵敗將困守潼關,相信用不了幾天就會灰飛煙滅了,至於燕王,光是山東的軍鎮他能過去幾個?”司馬威不願意和羊獻容一個女人一般見識,隨便應付了兩句就轉身離開,帶着一衆殿中禁軍揚長而去。
羊獻容緊咬着嘴脣看着司馬威得意洋洋的背影,在看向司馬衷的神色,嘆了一口氣,畢竟是自己名義上的丈夫,正要上前扶起,又不知不覺的停下腳步,低着對着身後跟隨自己入宮的婢女道,“去把陛下扶起來,局勢變幻,尚未可知。”
羊獻容還以爲自己連同司馬衷被廢了,然而第二天一早,來人的排場卻好像又不是,前來的內宦宮娥數百人,似乎是跟隨司馬衷一起出發的,至於目的地是金墉城,這裡在迎接了太后楊芷、太子司馬遹、皇后賈南風之後,終於迎來了最爲尊貴的住戶,皇帝司馬衷。
司馬衷乘坐雲母車,隨行鹵簿數百人,從華林園西門出宮,入居金墉城。雲母車就是以雲母裝飾的牛車,這種車也屬於皇帝乘輿,除了皇帝本人或皇帝賞賜的王公貴臣,其餘人等不得乘坐,否則就是逾制。司馬衷坐雲母車,還有鹵簿數百人,這還是天子的排場,說明司馬衷並沒有被廢爲庶人,他還是皇帝。
“太后,趙王已經尊陛下爲太上皇了,暫時不用擔心他對我們不利了。”羊獻容身邊的婢女探聽消息回來道,“現在趙王正在封賞百官呢。”
“太后?太上皇。”羊獻容心中冷嘲,司馬倫是司馬懿的兒子,司馬師、司馬昭的弟弟,足足比司馬衷大了兩個輩分,竟然演出了這麼一幕,這是讓天下笑話麼?
“走吧,事情還沒完。”羊獻容平靜的開口,登上雲母車坐在了司馬衷的身邊,看着司馬衷又波瀾不驚的面容,嘆了一口氣。那個人說的對,京師纔是最危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