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含光門就在眼前,拐過去就能直奔大理寺,可她的眼前忽然就被高大的陰影所籠罩。
“我說這位小娘子,這麼急匆匆是要去往何處呢?”男子的聲線刻意壓得很低,而氣息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裴南歌好奇地擡起頭想看看是誰擋在了她的去路上,頭一擡起,就看見笑眯眯的沈銘斐不羈地張開手臂攔在她跟前。
她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沈銘斐是她幼時的好友,他們也曾分享喜樂,卻在來不及分擔憂愁的時候分道揚鑣。這樣的際遇讓她不由得想起在海陵時李子墟與他小夥伴們的悲傷故事,她其實有些害怕,害怕有朝一日,自己也會經歷李子墟所經歷的生離死別。
“沈明飛?怎麼是你?”她不想掩飾自己看見舊友的喜出望外,同時她更希望借她歡歡喜喜的表情讓沈銘斐和她都淡忘掉他當初的表白和她的拒絕。
“都說過很多次了,是沈銘斐,不是沈明飛!”沈銘斐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轉而又攤着手臂在她眼前搖搖晃晃轉了半圈,朝着她眉飛色舞眨着眼,“怎麼就不能是我?我可是專程來長安看你呀!”
裴南歌撅着嘴,對他的說辭並不相信:“你就說實話罷,你是不是在驗屍的時候犯了什麼錯,被押到大理寺來聽候發落來着?”
沈銘斐伸出指頭連連搖頭:“我的確是到大理寺去了,但可不是聽候發落。我現在呢,是大理寺的醫工,死人活人一併看。”
裴南歌噗嗤一笑,閃閃發光的眼眸裡滿是欣喜:“不是誰說長安城吃人不吐骨頭嗎?走都走了,做什麼還要回來?你來長安你家裡人知道嗎?”
“還不是劉太醫舉薦來的,不然你以爲我稀罕?”沈銘斐笑着在她額頭上又輕輕彈了彈,“你個沒良心的小妮子,都說了是回來看你。”
“咳咳!算起來,我好像也算是久別重逢吧,沈兄,你怎地對我就沒這般親暱?”突兀的咳嗽聲讓沈銘斐的親暱微微收斂,裴南歌偏過頭去就看着捂着脣的李子墟正似笑非笑望着他們。
“方纔蕭兄還沒來得及告訴你罷,南歌和他的好事將近,你這趟來正好趕着把祝福送到。”作爲最清楚裴南歌和沈銘斐糾葛的李子墟,這一番話說下來,警告沈銘斐儘快死心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銘斐微微皺了皺眉,依舊掛着笑容:“南歌,你終於拿下蕭武宥了?”
裴南歌一想到自己之前拒絕沈銘斐時哭得七暈八素的窘態都被李子墟盡數瞧去,當着李子墟的面與沈銘斐說話時就多了些彆扭。對着沈銘斐的問話也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嗯,那場比試我贏了。”
話到此處她又瞥了眼李子墟,這才陡然記起自己奔來大理寺的目的。
“我方纔從堂兄那邊過來,聽說刑部近日抓了一個幽州過來的人,似乎跟趙侍郎有關,”裴南歌急切地說着,“我總覺得趙侍郎一定和盧龍那邊有牽連,你們得看緊他。還有還有,你們可以往高郵的方向追,茅溉也許會前去殺害馬玉氏。”
李子墟面露訝色,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出聲,神情黯然的沈銘斐卻抱着手臂笑起來:“裴南歌,你就不怕你蕭五哥又責備你憑感覺斷案?”
裴南歌吐了吐舌,經他這麼一說就開始有些好奇蕭武宥的行蹤,擡起頭四下望了望:“隨他唄,能抓到犯人就是成。對了,你們這是要去哪兒?五哥呢?”
沈銘斐笑着道:“你放心吧,你想說什麼我們都知道,你蕭五哥呢考慮得比你周全,我和李子墟正是要過去打探情況。”
“那五哥他人呢?”裴南歌手指在空中劃過他二人眼前,卻還是沒瞧見蕭武宥的身影。
“正如你說的,你的蕭五哥親自帶人往高郵方向追去了。”沈銘斐的目光帶着幾分看好戲的意味。
裴南歌微微一怔,眼眸中的光亮漸漸黯淡下去:“怎地都不與我道個別。”
雖然心裡隱隱有些失落,可蕭武宥對公事的嚴謹態度她不是沒見識過,她自詡是最瞭解他的人,作爲最瞭解他的人,如果這麼一點小事都不能釋懷,只怕她自己都會嫌棄自己。
裴南歌將小聲的嘟噥咽在脣角,很快恢復了歡喜的神采:“你們要去盯着趙侍郎?那可得多加小心囉,我覺得趙侍郎是故意掩藏他與馬元的關係,萬一他真的要殺人滅口,難保不會牽連到你們的。”
“你說得對,我們都得提防些,”沒怎麼說話的李子墟大步走到裴南歌身旁,“你也是一樣,走吧,我們正好順路把你送到街口,你一個人回去,我們不放心,你蕭五哥更不放心。”
“可是你們這不是要去盯着趙侍郎嗎?怎麼可以因爲送我回家而耽擱公務呢?”裴南歌彎着眉隱隱擔憂,她走到李子墟身後推着他向前走,“長安城我還還不熟麼?你們放心,我不會走丟的。”
李子墟面色猶豫,沈銘斐瞧了眼二人此番情形之後走上前拍了拍李子墟道:“你先去趙府盯着吧,我來護送南歌。驗屍驗傷的活兒我會,可是那些抓人查案的事兒我還真不大懂,我送完南歌就回大理寺等着消息吧。”
李子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裴南歌,權衡再三還是點了點:“那也好,你記着一定要把她平安送回家。”
李子墟抱了抱拳轉頭就消失在借街口。
裴南歌一路和沈銘斐分析案情,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裴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