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要離開大明,什麼時候回來暫時還不清楚?”楊一清愣愣地看着江夏,他伸手摸了摸江夏的額頭,然後說道:“腦子沒什麼問題啊?那你是不是患失心瘋了?”
“沒有,我真的要立刻去一趟安南,很急!”江夏略微皺了一下眉道。
“江夏,你知不知道大明現在是什麼情況?你若是走了”
“我走了不還有你們在嗎?離開了我,大明依舊會千秋萬代,太陽依舊還是會從東邊升起,地球會轉,銀河系也不會崩塌!”
江夏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平日的他很少會出現這樣失控的現象,但是今天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似乎顯得異常煩躁。
其實這也難怪江夏。放誰突然發現自己有一個兒子,整整八年過去了才知道這件事。恐怕誰的心裡都會覺得十分異樣。
江夏看了一眼有些愣住了的楊一清,收斂了一下情緒後道了一聲:“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說完,江夏走出乾清宮,大聲吼道:“派人去問問,楊廷和、王瓊、夏淵明他們怎麼還沒有來!這會到底還開不開了!”
“這小子今天這是出門被狗給咬了?平常沒見過他這麼暴躁啊?”楊一清自言自語,回頭看向李東陽,用眼神詢問着李東陽知不知是這是發生了什麼。
李東陽搖了搖頭,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老夫也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但如此反常必定是出了大事。”
“好吧,那姑且饒他這一次。臭小子,敢對他岳父大人?大吼大叫。”楊一清碎碎唸叨着,突然他想起江夏的話,於是問李東陽:“對了,大人。那地球和銀河系是什麼東西?”
未等李東陽回答,一名公公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對江夏說道:“稟太傅大人,首輔大人、王大人以及夏大人紛紛告病,暫時不能來參加議政。”
“什麼?”江夏驚呼一聲,眼神瞬間冷漠下來。
江夏明白,這是楊廷和在跟他玩兒“拖”字訣,想要拖到他妥協,直至讓嚴嵩以主將身份帶領京營兵馬馳援西北邊關爲止。
江夏深吸了一口氣,直言不諱地罵了聲:“三個老王八蛋,卑鄙無恥。”
站在江夏面前的公公聽見江夏這句話身子趕緊彎了彎,頭也低垂下去。這話也就眼前這位敢如此大張旗鼓地說出來,但是這些話以公公混跡皇宮多年的經驗告訴他,自己這些當奴才的還是少聽爲妙。
江夏不得不承認,這一次楊廷和的“拖”字訣使的時機剛剛好。他甚至都懷疑,安南國的消息可能就是楊廷和散發出來的。目的就是爲了引他去安南,以便他能安安穩穩地推嚴嵩上位。
江夏沉默片刻,心中有火想要發泄,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發出來。
最終江夏轉身回去對楊廷和躬身行禮道:“泰山大人,小婿方纔言語莽撞,冒犯了泰山大人,還望泰山大人諒解。”
“知道錯了就好。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既然知道錯了,那這次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你還爲父會不會打斷你的腿。”
“是。”江夏恭敬應下,然後對楊一清和李東陽各自行了一禮。
“泰山大人,師父。江夏的確是有要事須離開,還望兩位能夠諒解。江夏不在的這段日子,大明和皇上就託付泰山大人和師父了。”
“嗯。”李東陽點了點頭,道:“及早辦完事,早些歸來。路途之上小心保重,大明需要你。”
“是,徒兒謹遵教誨。”
“真的要走?”楊一清面色有些不善地看着江夏,如今西北邊關正在打仗。楊一清實在很不希望看到江夏此刻離開大明,不過見江夏點頭,楊一清也不再多說什麼,跟着點了點頭道:“好吧好吧,早去早回,一路保重。”
“是。小婿謹遵教誨。”
說完,江夏轉身走出了乾清宮。
從乾清宮回到逍遙山莊,江夏立刻召集自己的十位夫人,將李如柳和自己的事簡明扼要地跟她們說了一遍。
話剛說完二人曾經共度春?宵時,蘇媚娘撇了撇嘴:“我就知道,當時那李如柳看你的眼神就知道她對你有所企圖。”
江夏看了蘇媚娘一眼,接着說完李如柳有一個八歲的兒子,可能是他的。再講到李如柳身體每況愈下危在旦夕,安南國時局動盪,李如柳把國王之位傳給她兒子,他一個八歲大的孩子恐怕獨木難支。
聽到這裡,崔如霜說道:“既然那是你的骨肉,那自然得照料好,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江夏看着崔如霜感動地點了點頭,其餘像念奴、紫月、雪意她們自然也不可能挽留江夏。畢竟崔如霜都說話了,她們連挽留的立場都沒有。
雪如沁和蘇媚娘看着江夏,幾乎是同時開口放聲:“我陪你去。”
二人說完以後對視了一眼。
江夏道:“不了,這一次我就帶蕭殺大哥一個人去。如柳的情況危急,我必須及早趕到安南國。人帶多了,恐怕會被耽擱。”
聽見江夏這樣說,雪如沁和蘇媚娘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江夏這次是去見老情人,並且可能是去見老情人最後一面,她們跟過去,的確也有些彆扭。
念奴有些擔憂,上前握着江夏的胳膊道:“就帶蕭殺大哥一人安全嗎?還是勞煩海大哥一起吧。”
江夏想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
如今黃飛躍主要在負責千門的情報系統,海大有則在訓練千門弟子。帶上他一起,的確會安全很多。
紫月一向善解人意,見所有人的事情都已經敲定了,她便說道:“那我現在去爲相公你收拾行禮。”
江夏點了點頭,不再跟自己的夫人們多說,因爲千門他還有很多事要跟千門的人交代。
在逍遙山莊的中庭,江夏讓人把千門所有在京師的核心人物都通知過來,開始將近期千門的事交待了一遍。然後他告訴耿中秋,這段時間一定要多留意西北邊關的事,所有打聽得來的消息要第一時間送到楊一清那裡。
耿中秋點頭應下了此事。
一應事務安排妥當,正午已經過去。
江夏帶着行李,和海大有、蕭殺他們各騎了一匹烏蘭馬,然後啓程離開京師。
江夏他們前腳剛走,稱病身體不適,抱病在家的楊廷和立刻坐着馬車出了門。
到了雅竹,楊廷和坐在大廳等候了一下,大約等了半個時辰,雅竹大廳那掛着竹簾的房間裡面,這才傳出了聲音。
聲音依舊顯得蒼老,但是語氣中不難聽出帶着一絲躊躇滿志的感覺。
“這麼急幹嘛?江夏剛走你就出門了,難道就不怕他殺個回馬槍?”
“是,介夫行事欠妥當。”楊廷和道。
竹簾後的鳳主似乎也沒有責怪楊廷和的意思,說道:“上上一次江夏出使韃靼,我們拿下大明多處兵權。上一次江夏去大寧,我們卻又損失不小,反倒當他在大寧成了勢。
這一次好不容易讓他離開了大明,應該怎麼做你想過沒有?”
江夏離開了,能夠做的事情有好多好多,楊廷和心中自然是有想法的。不過和上級說話的藝術就在於,你隨時隨地要擺出一副請教的姿態,以凸顯上級的智慧。
所以楊廷和還是用略帶羞愧的語氣說道:“介夫愚昧,不知道接下來究竟該怎麼做,還請鳳主示下。”
鳳主笑了笑,自然也明白楊廷和是故意如此。他道:“大體的事,相信你很清楚。我只簡單提醒你幾件事。
首爲重要的,自然是馳援西北邊關之事。此事記得提點嚴嵩,務必要好生完成。不可出任何紕漏。只有嚴嵩在西北邊關打下勝仗,我們接下來的計劃才能一步步得以開展。”
“此事介夫明白,必當提醒嚴嵩小心對待。”楊廷和應道。
“然後是六部官員,趁着這個機會,能調整的就調整一下,讓咱們的人把控住六部。不管怎麼說,大明畢竟還是以六部爲核心的。”
“是。”
“最後是大寧江夏鎮,以及江南的鹽業。這兩者一直被江夏把控在手中,針插不進,水潑不入。這一次一定要想辦法,找機會伸手進去。”
“是,介夫明白了。”楊廷和應道。
“哦,對了。上次你提過的那個叫劉良女的姑娘,讓她先掌風堂試試吧。我這裡有個人相信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說完,鳳主拍了拍手。
楊廷和朝二樓看上去,只見一名成熟豔媚,凹凸有致的女人從樓上款步走下來。
到了楊廷和的身旁,女子對着楊廷和行了一禮,說道:“小女子康輕煙,見過首輔大人。”
楊廷和略微愣神,之後明白過來。
鳳主這哪裡是要讓這女人協助劉良女,而是他覺得劉良女自己舉薦的人,不能完全信任,所以要另外找個人制衡她而已。
僅僅從外表楊廷和就能判斷,眼前這個康輕煙絕對不是個普通人。
孔子曾經在河岸旁邊看着水說過,“時間就好像那河水一般,不分白天黑夜,不斷的流逝着。”
轉眼間,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肅州。此地乃是西北的邊關要塞,西北起戰事,最緊張的恐怕就應該是肅州了。不過好在肅州前面有長城嘉峪關作爲防線,吐魯番大軍想要攻破嘉峪關也不是那麼簡單。
作爲弘治十八年的進士,嚴嵩一直覺得自己時運不濟。
當年覺得楊廷和得內閣首輔李東陽賞識,得以入閣,所以費心巴結。誰知道卻因此得罪劉瑾,後來“八虎”逼的朝中文臣節節後退,楊廷和被調入南京投閒置散,而自己更加悲慘,竟然丟了得來不易的官職。
原本想要去投靠與自己沾親的兵科給事中夏言,結果夏言卻覺得他風評不佳,所以沒有見他。連設宴邀請都沒給面子,反倒是他在一衆好友面前顏面掃地。
想來想去,嚴嵩最終還是去投靠了楊廷和。本想就在南京混個官職,以此終老算了。
但是卻不想,楊廷和竟然還很賞識他。先是給他安排了南京翰林院裡的官職,接着又讓他隨自己一起到兵部任職。
沒過多久,皇上南巡,楊廷和竟然一飛沖天,神奇入閣做了首輔,成爲大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當楊廷和去了京師的時候,嚴嵩知道自己飛黃騰達的時機也快到了。
他在南京小心翼翼地照顧着楊廷和的族親,爲楊廷和辦好在南京的一切事務。而他自己也在楊廷和的幫助下,一路坐到了南京兵部侍郎。
雖然實權不及京師兵部侍郎高,但好歹也是一個人正三品的大員不是。
隨後大明一陣風雲變化,楊廷和更是成了朝中六大顧命大臣之一。嚴嵩一直在耐心等待,等楊廷和給自己機會。
在楊廷和還沒有找到他之前,嚴嵩沒有忘記每隔一個月就寫信問候楊廷和,逢年過節輾轉託人,悄無聲息地送銀錢給他。
如今終於迎來了楊廷和交代的第一個任務,嚴嵩此刻也是躊躇滿志,滿心歡喜。
他知道自己這次的任務有多重要,手握京營十萬大軍的兵權。這恐怕放在整個京師,也是一個實權極重的人物了。
好好完成這一次的差事,嚴嵩覺得重入順天任職,再在朝堂之中呼風喚雨的日子也離自己並不遙遠了。
因爲緊張這次的差事,所以嚴嵩本着兵貴神速的原則,帶着大軍全力行軍,終於提前趕到了肅州。
原本嚴嵩還以爲邊關告急,肅州必然是一副亂象。
可是剛到肅州嚴嵩就看見,肅州大小官員早已經站在城外等候,道路兩旁的百姓絲毫看不出任何一點兒正經歷戰事的緊張感。
嚴嵩猜測,恐怕這西北戰事並沒有想象之中那麼嚴重。
嚴嵩翻身下馬,一自趕路,所以人顯得有些疲憊。不過雖然風塵僕僕,但依舊能看出嚴嵩其實是個俊美的男子。
雖然年紀已經不小,但是整個人看上去卻十分瀟灑俊逸。
若非不知道他的歷史,恐怕很難看出他會是一個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