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怎麼回事?”李如柳冷冷說道。
她身旁的內侍官應了一聲“是”,然後趕緊跑出宮門外看了看。沒過多久那內侍官就跑了回來,向李如柳回稟道:“國王陛下,宮外跪了很多大臣。”
李如柳聽後眉睫微蹙,還沒開口吩咐如何應對,坐在她身旁的李念君扭過頭去問李如柳:“母后,我們還要去祭祖嗎?”
李如柳看着李念君,說道:“念君記住,你以後當了國王會遇到很多人爲難你,很多事困擾你。但是你不能退縮,必須要勇敢面對,明白嗎?”
“是,孩兒明白。”李念君點了點頭後對內侍官道:“不用理會他們,命人繼續前行。若有人敢阻攔王駕,立刻把他們抓起來!”
“是。”內侍官應了一聲,然後偷偷看了李如柳一眼,意思是在詢問李如柳,李念君的命令要不要執行。
李如柳微微點了點頭。內侍高喊一聲:“起駕......”
“母后,爲什麼朝中大臣全都反對孩兒繼承您的王位?他們都說孩兒來歷不明,身世可疑。母后,孩兒爲什麼是來歷不明,身世可疑?”李念君看着李如柳問道。
李如柳伸手將李念君抱在自己懷中,用虛弱的聲音說道:“傻孩子,你怎麼可能來歷不明呢?你是母后的兒子啊?”
“那母后,孩兒的父親是誰呢?他在哪兒?”李念君彷彿很急於問出這個問題,一等李如柳說完就趕緊問道。
這小子雖然聰明,但畢竟還是愣了一些。從他的語氣之中李如柳可以判斷出,這小傢伙其實最想問的便是最後這個問題。
不過他怕直接問這個問題自己會生氣,所以就先用其它話題引出了這個問題。
李如柳心中默默一笑,自言自語道:“果然不愧是他的孩子,脾性簡直根本他一模一樣,特別是這股子狡猾的勁兒。”
李如柳伸手摸了摸李念君的小腦袋,有些費力地說道:“你的父親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個受人敬仰的大英雄。現在時機還不成熟,等你再長大一點,時機成熟一點了,母后會讓你去找他的。”
“母后......”李念君用濃濃的撒嬌語氣叫了她一聲,其實是在催她早點兒跟他說如何去找他爹。
出了王宮,果然如同內侍官所說,一衆大臣全都跪在宮外寬闊的道路上。一見李如柳的王駕出來,衆大臣齊齊高呼道:“求陛下收回成命。”
儀仗隊整體停頓了一下,李如柳深吸一口氣,強行用畢竟有中氣的聲音說道:“繼續前行,不準停。任何人膽敢阻攔,立刻押入水牢!”
“是!”宮廷侍衛齊齊應了一聲,然後長長的儀仗隊繼續前行。
衆大臣也的確不敢強行阻攔,只是跪在地上不斷地高呼着,“求陛下收回成命......”
等到儀仗隊全都經過,一衆大臣立刻站起身來,跟在儀仗隊後面。一邊走,衆大臣一邊高喊着“求陛下收回成命。”
走出了王宮外的這道御道,儀仗隊轉入大街。街道兩旁此刻已經站滿了圍觀的百姓,一看到儀仗隊出來就竊竊私語着。
那些百姓所說的話含沙射影,有些甚至是不堪入耳。
要說李如柳聽後一點兒感覺也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不過李如柳輕啓檀口,用貝齒搖了搖自己的下嘴脣,強行忍住了。
跟着儀仗隊後面的大臣仍然在高聲呼叫着:“求陛下收回成命!”
一開始還沒什麼,但是很快街道兩旁的百姓竟然也跟着加入到了呼叫之中。
百姓們紛紛跟着大叫道:“求陛下收回成命。”
“決不能讓來歷不明之人竊據王位!”
呼叫聲一波接着一波,李如柳一雙美目已經紅了眼眶,但是她堅持着沒讓眼淚掉下來。
倒是李念君,淚水猶如雨線一般,不停從眼眶裡落下。
李如柳沉喝一聲:“不準哭!擦掉眼淚!”
李念君默默地擡手拭去眼角的淚水,儘管眼淚還在流,但是他已經表現出了一個完全不屬於八歲孩子的堅強。
李如柳在一旁看着不停擦眼淚,但是卻沒有哭出一聲的李念君。她禁不住懷疑,自己這樣對他,是不是太殘忍了一些。
堅持着一路前行,聽着一路上都在響起的反對聲音,李如柳的儀仗隊終於到了太廟的入口處。
入口外面,一身甲冑的李制霸,以及一身官服的裴先林正站在那裡。
見到他們二人,李如柳感覺自己像吃了兩顆定心丸一般。
整個安南國,能夠堅定不移地支持她,理解她的也就只有這麼兩個人了。
見到儀仗隊過來,李制霸和裴先林共同跪倒在地上,高聲呼道:“恭迎國王陛下!”
李如柳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抹笑意。
可是這一抹笑意很快就凝固了,因爲她看見文武大臣們竟然飛快地跑到了入口處那裡,直接用身體將整個入口處給阻擋了起來。
禮部尚書崔先,一個年紀快滿六十的老臣。
他獨自一人跪在最前面,高聲呼道:“求陛下收回成命。國王之位,決不能傳給來歷不明之人。安南國,不能淪爲笑柄!如果國王陛下今日執意如此了,請立刻殺了老臣,然後從老臣的屍體上踏過去!”
“請國王陛下殺了我等,然後從我等屍體上踏過去。”羣臣齊聲呼道。
李制霸和裴先林對視了一眼,他往外面四處看了看,忍不住嘟囔道:“江夏那小子不是答應了本王想辦法嗎?怎麼還不出現。”
裴先林遞了一個眼神給李制霸,然後眼觀鼻鼻觀心,瞬間開啓了老僧入定狀態。
李制霸一看裴先林,險些沒有罵娘。這老狐狸,擺明了是要把眼前這難題丟給我啊。
李制霸沒好氣地跺了跺腳,然後走到崔先前面說道:“崔老,你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這地上又冷又硬的,跪着多辛苦啊。還是趕緊起來,等國王陛下先完成祭祖大典,然後我們再慢慢商議你們所說的事好不好?”
崔先擡頭看了李制霸一眼,毫不客氣地說道:“王爺,你就別說話了,我是不會上你當的。整個安南國誰不知道你是安南第一滾刀肉,今日我們要是讓開了,安南國國王之位就得落入到來歷不明的外人手中。”
“什麼來歷不明,老子說過幾百遍了,那就是國王陛下的兒子,是國王陛下的兒子,你們他孃的是聽不懂還是咋地?”
“父親呢?孩子的父親是誰?”面對着李制霸的大吼大叫,崔先一點兒退縮的意思都沒有,梗着脖子與他對吼,從氣勢上看,崔先不僅沒有輸給李制霸,反而還略勝李制霸一籌。
“孩子若是沒有父親,就是來歷不明。未曾婚嫁便產下孩兒,這等子嗣該怎麼稱呼王爺你知不知道?叫野種!”
“你個老不死的,你胡說八道什麼?”李制霸大吼一聲,右手立刻按在自己的刀把上,大有要一刀殺了崔先的衝動,崔先這句話也的確是太過分了,竟然敢說國王的兒子是野種。
“你說什麼?”李如柳也坐不住了,一掀轎子的簾布,怒視着崔先道:“你找死......”
“噗!”李如柳一口氣不順,急火攻心頓時吐出了鮮血。
“母后!”李念君驚慌地叫了一聲。
但是崔先依舊不依不饒,說道:“殺吧殺吧,反正今天我崔先也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孩子沒有父親,就是......”
“誰說孩子沒有父親?”一聲怒喝,猶如舌綻春雷,幾乎所有人都被這句話問話震的耳膜生痛。
所有人扭頭看過來,李制霸頓時鬆了口氣,喃喃叫道:“謝天謝地,你終於來了。”
江夏在海大有和蕭殺的陪同下,站在離儀仗隊不遠的位置。
當年三王一公奪位時,作爲老臣的崔先是經歷過的,所以看見江夏,他有一種眼熟的感覺,卻記不起來江夏的身份了。
華蓋大轎之中的李如柳扭頭看向江夏這邊,一直強忍着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出來,她嘴中不停地重複着一句話:“你來了......你來了......”
江夏沉喝道:“孩子的父親,就是我!”
“啊?他是王子殿下的父親?”“他是誰?”“怎麼?隨便來個人認是王子殿下的父親,王子殿下就不是身份不明瞭?依舊是名不正言不順嘛。”
崔先衝着江夏問道:“你是何人?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話?”
江夏冷笑了一聲,一步一步走過來,便走便說道:“怎麼?我離開幾年,你就不認識我了?崔老大人!”
江夏走到崔先面前,他把手伸向身旁的海大有,海大有立刻把一個卷軸給他。
江夏展開卷軸說道:“前國王陛下親自下旨封我做的駙馬,並且還將王位傳給了我。而我因爲是漢人,自覺不便繼承王位,所以才把國王之位轉傳給了公主殿下。
此事,關南王李制霸可以作證!安南公裴先林可以作證!我手中的傳位詔書可以作證!崔老大人,你若是沒有老糊塗的話,恐怕你也可以作證吧?
還有你們!”
江夏一指跪在地上的朝臣,大聲喝道:“但凡是當年經歷過三王一公爭奪王位的人,你們難道全都不記得我了嗎?”
“駙馬爺,江夏!”
“對對對,是江夏!我記得,當初要不是他,恐怕國王之位就被仁賢王給騙去了。”
“對,是他,是他。”
李制霸往前踏出一步,高聲道:“我可以作證,這位就是當年的駙馬爺,也是國王陛下的丈夫,王子殿下的父親!”
“我也可以作證。”一直處於“入定”狀態的裴先林也張口說道。
經過這麼多的提醒,崔先自然也記憶起來,他有些激動地說道:“我記得,我記得......你是駙馬,是駙馬......”
江夏冷冷地看着他,問道:“那好,現在你還懷疑我的孩子沒有父親嗎?現在你還說他是來歷不明嗎?現在你們還有誰敢說他是野種!誰?”
“我江夏在此發誓,誰再膽敢如此辱我妻兒,我必取他首級,殺他全家!”
江夏一番話說的殺意凜然,羣臣還有誰敢發聲?
恍然間,江夏當年談笑滅三王一公的場面,似乎又一次在衆臣子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李制霸一看羣臣都有了退縮的趨勢,心中頓時忍不住感嘆:“果然這小子還是像當年那麼厲害。不對,是比當年還要厲害。”
李制霸也總算明白了爲什麼江夏現在纔出現,他記得很清楚,那傳位詔書是放在皇宮中的。
江夏掃了羣臣一眼,喝道:“現在國王陛下要傳位給念君,誰人要攔?念君如今要去完成祭祖大典,你們還跪在這裡幹什麼?”
崔先重重地對着李如柳的方向磕了一個響頭,高呼道:“老臣糊塗,罪該萬死。陛下降罪之前,請允許老臣爲新王寫祭祖詞。”
羣臣也立刻對着李如柳叩頭行禮道:“臣等糊塗,臣等罪該萬死,臣等恭迎陛下。”
說完,羣臣立刻讓開了一條路,分成了兩排。
江夏扭頭看向李如柳,李如柳拉着李念君的手道:“快,念君,這就是你爹,快叫父王!”
“父......”李念君激動地吐出了一個字,後面的就再也叫不出來,只剩下眼淚不停地流着。
江夏看到李如柳和李念君也頓時紅了眼眶。
他有想過自己見到李念君會不會有陌生感,會不會緊張。但是此刻他才明白,爲人父者,真正見到了自己的孩子,哪怕是素未謀面也會有一種親近的感覺。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血脈相連。
江夏走到李如柳面前,伸手替李如柳擦拭掉嘴角的血跡。
江夏看着李如柳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李如柳搖搖頭,虛弱地說道:“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一直瞞着你......”
江夏搖了搖頭,然後看向李念君道:“不,他是你對我的恩賜。”
此刻李念君終於理順了氣息,嚎啕大哭着叫道:“父王!”
說完,李念君一下跳到江夏懷中,江夏也緊緊地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