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他們一行六人到了江西,按照原本的計劃和估計,江夏和王守仁都認爲此次是爲了剿匪而來的。
王守仁原本是南贛巡撫,所以到了江西以後就得先找到原本的江西巡撫孫燧辦理交接,如此纔算是上了任。
孫燧已經到了耳順之年,算着日子也該告老還鄉了。
對於孫燧此人,王守仁提及也是讚歎不絕。
江西是是非之地,這個人人都知道。朝中官員大多不願意來江西趟這裡的渾水,而孫燧作爲朝中老臣,也有不少舊時老友。
有人就曾經問過孫燧,看是不是把他調離江西,以便離開這是非之地。否則有一天真的寧王起兵造反,他這個一直都和朱宸濠作對之人恐怕將會被朱宸濠第一個拿去祭他的帥旗。
可是孫燧最終卻拒絕了他友人的好意,只是讓人把妻兒子女送離了江西,自己仍舊留在江西時時刻刻關注着寧王的動向。
在饒州府見到了孫燧,王守仁先對孫燧行了一禮,叫了一聲:“孫老大人。”
孫燧看見王守仁激動不已,他抓着王守仁的手道:“好啊,陽明你來了就好啊。江西如今亂象已生,恐怕非得你來才能制止即將發生的一場大動亂啊。”
說完,孫燧這纔看見站在王守仁身後的江夏,於是問道:“陽明,這位是......”
王守仁立刻側身將孫燧引到江夏面前,笑着說道:“孫老大人,待我爲你介紹一下。這一位就是當今的護龍侯江夏。”
“江夏?”孫燧打量了江夏兩眼,似乎對他並不是十分感興趣。他說道:“老夫聽過你的名字,京師文武百官論及朝中奸臣,恐怕還會討論一下八虎之中誰禍害最深。但若提到佞臣,那恐怕江侯爺必是獨佔鰲頭吧。”
這老不死的東西......江夏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這老傢伙說話也未免太直白了一些,一點婉轉迂迴的餘地都沒有留。
若是放在以往恐怕江夏早就發怒了,就算不用控制不住的麒麟臂煽他幾個大耳刮子恐怕也得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反諷他幾句。
不過在來之前王守仁簡單跟江夏說了一下孫燧的事蹟,對於這種不畏權貴,不顧自身安危也要保護江山社稷穩定的人,江夏心中還是很佩服的。畢竟這樣的情操他自己沒有。
所以江夏此刻也只是面露尷尬之色,並沒有和孫燧爭辯什麼。
不過江夏不爭辯王守仁也不能就這樣任由江夏被孫燧數落,畢竟江夏是看在他的面子纔來江西幫忙的。
王守仁按着孫燧的雙肩道:“孫老大人,恕陽明無禮爲江侯爺辯解一句。縱觀江侯爺在朝爲官時的所作所爲,無一不是在爲江山社稷的繁榮昌盛而努力。若說他是奸佞之臣,陽明死在想不到他究竟做了什麼奸佞之事。孫老大人也是個明辨是非之人,還望您老不要人云亦云的爲好。”
孫燧看了王守仁一眼,又看了看沒有說話的江夏。
他突然笑了笑,哈哈說道:“好了,老夫也只是試探一下咱們江侯爺而已。我孫燧何人?豈會跟那些背後中傷他人的小人同般見識?”
江夏頓時腦門三條黑線,心中暗道一聲:“您老還真是風趣啊,呵呵......”
接着孫燧好像是爲了安慰江夏一般,和江夏客套了一番。然後王守仁主動問了孫燧一句:“江西現在局勢如何。”
孫燧的臉色立刻嚴肅起來,轉身帶着江夏和王守仁往他的書房走去。
到了書房裡面,孫燧先取出了七封奏摺遞給江夏和王守仁。江夏翻開看了看,發現內容都是一樣的,說的全都是寧王暗中蓄養土匪禍害江西百姓,偷鑄兵器鎧甲企圖謀反。
孫燧道:“近些時日我所派人送去京師的奏疏都被寧王派人給攔截下來了,並且前些時日還派人把這些奏疏給我送了回來。此外他送回這些奏疏的時候,還送了一筐棗,一筐梨,一筐姜和一筐芥菜給我。”
“棗、梨、姜、芥?”王守仁立刻明白寧王的意思,他道:“寧王這是在勸你早點離開江西,讓你‘早離疆界’啊。”
孫燧點了下頭,道:“正是如此,可是老夫若是要走早就已經走了,又豈會留在江西直至現在。”
江夏看着孫燧,突然覺得這小老頭也挺可愛的。
孫燧繼續說道:“如今我託言防禦他寇,加固了南昌周圍城池。同時我也寫了信給江西的衛所,請求他們派重兵把守九江要害,又請設通判駐弋陽,兼督旁五縣之兵,加強防範。爲防寧王劫兵器,我又假託防賊,將輜重轉移了其他衛所。目前就差京師派遣大軍前來,一舉擒獲叛逆了。”
江夏聽後搖了搖頭,說道:“沒用的。以皇上的脾性,寧王只要沒有真正起兵造反,他不會提前對寧王動手的。”
孫燧看了江夏一眼,沉默了一會兒後嘆息一聲。這一聲嘆息證明他也覺得江夏說的是對的。
孫燧道:“後日就是寧王在府內設宴慶生,請柬也送了一份給老夫。老夫先去查探一下消息,摸一摸寧王的底。就麻煩陽明趁着這兩天的時間查一查凌十一、吳十三、閔廿四這三人的行蹤。此三人便是寧王蓄養的土匪頭目,抓了他們三個以後嚴刑拷打逼問,必能得到寧王意圖造反的證據。”
王守仁點了點頭,將此事應了下來。
直到現在,孫燧、江夏、王守仁三人都還認爲朱宸濠只是有謀反的意圖,而並未到真正起兵的時候。殊不知朱宸濠已經開始集結兵馬,暗中在準備各項起兵事宜了。
次日,孫燧和王守仁做了一個簡單的移交,然後便帶着副使許奎一起去了南昌的寧王府。臨上馬車的時候,江夏還問了孫燧一句要不要派人保護他。
孫燧冷哼了一聲,說道:“不用,料想那寧王暫時也不敢對我怎樣。”
再說孫燧到了寧王府。
此時的寧王府內外到處都是甲士,看上去不像是過生,倒向是要行軍打仗之前召集衆將領開誓師大會一般。
看到這樣的情況,孫燧眉頭緊鎖起來,心中隱有不安。
不過最後他還是跟着許奎一起走進了寧王府。
過了寧王府的前院,是一片巨大的花園。花園裡樓臺水榭,軒亭閣樓隨處可見,早就聽說過寧王府侵佔私地嚴重,沒想到竟然囂張至此,孫燧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不過好在這花園處處張燈結綵,中間的壩子上也放滿了圓桌,一些涼菜糕點都擺在桌上了,總算是有一點兒慶賀生辰的意思。
此刻花園裡面已經來了不少人,多數是江西大大小小的官員,孫燧仔細掃了一眼,發覺整個江西南昌附近幾個府衙七品以上的官員幾乎來了八成。
也不知道這些官員裡面有哪些人只是磨不開情面所以前來,又有哪些人是過來溜鬚拍馬,已經和寧王串通一氣的?
孫燧如此想着,背後突然傳來哈哈的大笑聲。
扭頭看過去,只見寧王穿着一身蟒袍走來,對着孫燧說道:“孫大人,想不到你也來了,真是給足了本王面子啊。”
孫燧皺着眉頭打量着寧王身上的衣服。
說這是一件蟒袍,但又有些不對。知道的人都清楚,這蟒和龍極爲相似。唯一的區別就是蟒的爪子是四爪,而龍的爪子是五爪。
孫燧仔細數了數寧王蟒袍身上的蟒爪,是五爪!
五爪,那就不是蟒袍了,是龍袍!
孫燧臉色大變,看着寧王目露驚恐之色。
朱宸濠微微一笑,伸手指着擺放桌宴的地方道:“孫大人,馬上就要開宴了,請入座吧。”
孫燧咬着牙,他原本想要指出朱宸濠身穿龍袍乃是死罪之事,但想來這裡是寧王府,說出此事也無用,所以就忍下來沒說。
孫燧由許奎扶着到花園中一張圓桌旁邊坐下。
此刻朱宸濠在兩名謀士的陪同下走到花園前方,一處涼亭旁邊。
踩着涼亭的石階走上去,朱宸濠轉身對看向坐在宴席旁的一衆官員,他大聲說道:“諸位,首先感謝各位賞臉來參見本王的壽宴,此處本王先行謝過了。”
說完,朱宸濠對着衆人抱拳行了一禮。底下的賓客不少人抱拳還禮道:“王爺客氣,王爺客氣了......”
然後朱宸濠接着說道:“在壽宴開始之前,本王首先要說一件事,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這一下所有人都感覺到今天恐怕這頓酒宴不是什麼慶賀生辰那麼簡單,大家都看向了朱宸濠。
朱宸濠大聲說道:“當今太后曾經傳了密旨給本王,告訴本王當今皇上並非他親生,而是抱自民間。如今朱厚照小兒已經知道這個秘密,他爲保自己的皇位竟然讓江夏逼死了太后。太后在密旨之中告訴本王,若她遭逢不測定是朱厚照小兒所爲,讓本王務必起兵討伐亂賊。”
朱宸濠的話無疑就像是一顆原子彈在人羣中引爆了一般,在場衆人被驚訝的話都說不出來。
“胡說八道!”孫燧再也忍不住了,起身指着朱宸濠大聲質問道:“汝安得此言,請出詔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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