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政義修養的房間裡面,安靜。十分的安靜。
呼吸聲,心跳聲,在這個房間裡似乎都清晰可聞。如此的安靜,讓氣氛變得有些凝固。凝固的就好像快要結冰了一般。
崔紫薇和崔政義相對而坐,崔紫薇左手手中捏着聖旨,右手扯着那黃緞邊緣的一些絲須,模樣認真而又執着,就好像犯了強迫症的人一般。
崔政義一直靜靜地看着崔紫薇,他年紀已經大了,不可能再生育子嗣了。唯一的兒子崔瓜瓜已經被斬首示衆,自己後繼香火的希望原本就全都落在了眼前這個唯一的女兒身上。
本想着再在朝廷當兩年官,然後藉口身體不好就辭官歸隱,接着就可以帶女兒去遠方隱姓埋名,做個富家翁,替她招一房贅婿便可。
但是現在,皇上一卷聖旨下達,自己唯一的女兒以後竟然要姓李了。李紫薇!這豈不是說,他崔政義要從此絕後?
“唉……”終於,崔政義長長的嘆了口氣。這一聲嘆息,算是打破了房間裡的安靜。
接着,崔政義說道:“紫薇,要不今天晚上爹就帶你離開京師。我們父女兩個從此隱姓埋名,安安靜靜的生活怎麼樣?”
崔紫薇擡頭看了崔政義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那一絲疑惑,好像是在搞不懂,爲什麼崔政義嘴裡會說出如此幼稚的話來。
崔紫薇道:“爹,別傻了……”
“別傻了”。這三個字從崔紫薇的嘴裡說出來,聽在崔政義的耳朵裡,頓時讓崔政義整個人都激靈了一下。
這三個字讓他心中積累了這麼多天的苦澀一下爆發出來,在這一瞬間,崔政義有了想哭的衝動。
崔紫薇沒有理會崔政義臉色的變化,自顧自地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們抗旨不遵是抄家滅族的大罪,跑又能跑到哪兒去?”
說完,崔政義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崔紫薇卻站了起來,雖然絕美,但卻仍舊有着一些稚嫩的面容上,突然浮現出一股豪氣和決絕。
崔紫薇握緊手中的聖旨,眼睛裡放着光道:“哥哥剛剛過世,如此深仇大怨,難道就這樣算了不成?
不管是李紫薇也好,馬紫薇也罷。我骨子裡始終流的都是崔家的血,崔家這血仇,我若不報,死後如何有顏面去見大哥?
那江夏以爲改我姓名,貶我爲嬪就能限制得了我嗎?我一定會讓他後悔今天的決定!”
崔紫薇說完這一番話後,突然一下扭頭看向崔政義,那銳利的目光竟然讓崔政義都生出了一絲心神被奪的感覺。
崔紫薇道:“爹,立刻教我宮中的規矩。我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學,你必須得把宮裡的生存技巧,一點一滴的全部教給我。另外煩勞爹立刻派人去給宮中的人打點一下,我希望進宮以後遇到的都是朋友,別全是想要整治女兒的人。”
崔政義看着崔紫薇,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女兒好像在這短短時間裡竟然一下長大了。
女兒尚且雄心壯志,我這個當父親的難道還要繼續沉淪下去嗎?崔政義對着崔紫薇點了點頭,道:“好女兒,你是爹的驕傲,是我們崔家的驕傲!”
逍遙山莊,江夏的書房。
千絕行突然送了一封從福建一路傳遞過來的飛鴿傳書給他,這封飛鴿傳書是福建水師提督俞大猷傳出來的。根據飛鴿傳書裡的消息,江夏得知原來福州最近和東瀛的一支流寇海盜發生過海戰。
由於是飛鴿傳說,所以上面的信息說的不算太多。只知道這一戰福建水師大獲全勝,殲敵八千,繳獲戰船一百餘,擊毀戰船兩百餘。俞大猷之所以傳飛鴿傳書來,並非是爲了報捷,而是覺得這次的這些東瀛流寇好像是東瀛的正規軍隊。
所使用的戰船,裝備也很精良,這基本已經可以算是東瀛對咱們大明的挑釁了。所以俞大猷有想法,看是不是派出一支水師去警告一下東瀛。
江夏一看就明白俞大猷的意思,什麼叫警告東瀛?分明就是想借着這個藉口對東瀛開戰纔對。
江夏還記得兩年前自己親自去冊封俞大猷爲福建水師提督時,俞大猷就曾經興致勃勃的對他說,他覺得東瀛那個地方,對於大明來說真是再好不過。
只要控制住東瀛,大明就能大力募集一支精銳水師,然後以東瀛作爲依靠,沿着東瀛的海域線一路佈防。這樣一來,大明的海域控制面積將極大的增加,同時大明的海上實力也將實現一個質的飛躍。
不得不說,對於俞大猷的這個想法。當時江夏是心動了的。不過最後他還是選擇了暫時擱置這個計劃。
雖然這樣說起來有些俗氣,但江夏當時的確就是這樣想的。洋洋華夏禮儀之邦,如果沒有站住大義,那就不能主動去侵略別人。否則,大明跟後世華夏人民最討厭的國度又有什麼區別?
如今情況有了變化,東瀛竟然主動對自己動手了。這就又另當別論了。你既然敢來惹我,那我不教訓教訓你,你豈不是還覺得我好欺負?
江夏在書房裡面沉思良久,最後決定自己還是親自去福州看看。瞭解一下具體的情況以後,再決定是不是發兵攻打東瀛。
畢竟這是開戰,事關一國的國力和國運問題,必須慎重。
次日早,江夏召集了韓齊、閻洛、崔政義、楊一清、樑儲、王守仁六人在乾清宮議事。主要就是告訴六人,他將要離開京師,去福州一趟,很快就回來。
在這段時間裡,他希望六人能夠打理好朝政,同時儘量培養皇上獨立執政的能力。
六人自然滿口答應下來。
接着,江夏又去見過了朱載江,告訴他自己即將離開京師去福州的事。同時他也告訴朱載江,千萬不要忘記趁着他沒在的這段時間,自己多訓練訓練自己獨立執政的能力。
朱載江自然也是滿口答應下來。
下午的時候,江夏帶了蕭殺、千絕行、海大有以及兩百多名講武堂學員從京師碼頭乘船,往福州趕去。
船在河面上行駛着,江夏坐在船頭看着夕陽落下。心中想着這次對東瀛是否用兵的問題。
如果真的能夠拿下東瀛,那大明真的可以高枕無憂了。有如此強大的水軍,亞洲諸國還有誰敢招惹?
等到夕陽最後一絲光亮快要消沒時,江夏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大叫一聲:“糟了,我忘記了要交代載江一見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