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外面,皮島盯梢的人可沒有什麼輪班,熬到這個時候,每個人都是眼皮打架,瞌睡的很,尤其是在這天亮之前最是難熬,可這個時候飯菜香氣飄來,裡面歡聲笑語的嘈雜變大,他們立刻就是被驚醒,一邊流着口水一邊毫不遮掩的亂罵,這幫福地長出來的敗家子,等韃子上島,有你們好看的。
天漸漸亮了,被趙鬆怒罵了一圈的趙家軍士兵們又被連正隊正盯緊,誰也不敢懈怠,都是檢查裝具兵器,可心中的興奮和激動依舊按捺不住,這可是和韃子打,都說韃子兇悍無比,不知道比起咱們徐州怎麼樣,咱們營是趙家軍和韃子接戰的第一個部隊,一定要打出志氣和臉面來。
“快看山頂!”突然間有站崗的士兵狂吼,每個人都擡頭看過去,能看到站在樹冠上的那個哨衛拼命的搖動旗幟。
“敵襲,敵人在北邊,敵人在東邊來了,在南邊來了!”大家看清了那信號的意思,北邊有敵人,但東邊也有敵人,南邊也有,東邊和南邊就是港口這邊的方向,韃子瘋了嗎?他們靠着木筏就敢兜這麼大的圈子,他們有多少人就敢這麼分兵,這到底是要來攻打皮島還是要∟送死?
“船隊,船隊!”要塞外傳來了已經驚恐變調的嘶喊,有碼頭上的皮島百姓,也有海船上的水手,要塞上的趙家軍士兵看得清楚,在即將消散的淡淡晨霧中,有許多船隻滿帆駛來,幾十艘,恐怕要過百艘!
儘管船上沒有旗號,只能看到船上站滿了人,可大家立刻反應過來,這是建州女真的船,這是韃子的船,北岸最近處的木筏接戰根本就不是主力,真正的主力一直在蓄勢待發,到這個時候發動!
“韃子來了不止五千,只怕是過萬的兵馬,高麗那邊的船隻被搶或者被勒索,也的確給他們了,他們一直在皮島邊上準備,他們就沒有想和皮島這邊打海戰,他們還是要登岸廝殺!”衣衫不整的羅晨衝出來,看着兩裡外的船隊,聲音顫抖着說道。
“他們在身彌島,他們在身彌島!”一名雲山行的夥計喊道,身彌島在皮島東側二十里處,身彌島雖然也是島嶼,卻和陸地相連,退潮後,可以順着灘塗步行上島,在那邊建州女真可以從容登島,然後蒐羅船隻準備,怪不得遮蔽戰場做的這麼完備,原來都是爲了準備這個。
這個不需要什麼神機妙算,當敵人出現在面前的時候,一切都可以推斷出來,皮島周圍適合船隊行進發動攻擊的,也就是身彌島一處。
“韃子這次算計的很好,他們居然敢夜間行船!”有人悶聲說道,但沒有人覺得如何,身彌島距離皮島二十里不到,又可以用陸地海岸線和星空作爲標示,夜間行船說不上什麼危險。
能在這裡議論的也就是雲山行的文書夥計之類,軍士營的所有人都在忙碌,兩門輕炮上蓋着的油布已經被取下,隨時可以開火,有士兵跑向不遠處的碼頭,能看到那兩艘海船開始揚帆起錨,這是趙鬆的吩咐,這兩艘大船留在港口內很容易被人繳獲破壞,還不如出海機動,算是一條後路。
盯着雲山行要塞的東江鎮人士已經向北岸那邊狂奔,昨日還在各處都有巡視值守,而經過那幾次大戰和對岸營地徹夜不眠的景象後,大部分東江鎮的力量都集中到北岸那邊,這裡已經空虛,來不及作反應了,報信的不光是東江鎮的軍兵,趙鬆也派出了自己的人,必須要保證消息能傳到那邊。
這邊的人還沒跑出去多久,就看到那邊同樣有人狂奔過來。
“營正,北岸韃子已經全部下海,木筏太多,要總攻了!”趙鬆知道給毛文龍傳信,但毛文龍卻想不到這邊,還是軍士營自己的人跑回來報信,天剛剛亮的時候,北岸的建州大營就是木筏全出,浩浩蕩蕩的向這邊衝來,聲勢極爲駭人。
在這樣的總攻下,即便沒有南邊這一路船隊,北岸也未必能應付的下來,要知道幾次接觸,建州女真都沒有投入全力,如果真正不計死活的開戰,兩千建州女真兵丁上岸,皮島東江鎮恐怕就支撐不住了,真正的戰局考量還不只是這樣。
“聽到這邊的韃子上岸,北岸那邊的東江鎮兵馬必然軍心渙散崩潰,到時候幾萬人在這島上潰逃,不要說是組織反攻,肯定會自相殘殺,甚至還要波及我們這邊,到時候就是大禍了!”趙鬆急促的說道,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嗓音已經沙啞了。
“營正,能不能把船隊擋在島外!”一名連正楊聲問道。
“擋不住,東江鎮的船加上我們的船或許能擋住,可那邊的木筏就要過來了,還是老樣子。”趙鬆腦子裡紛亂一片,他下意識的回答說道。
臨來這邊之前,進爺交待要分清你我,同爲漢人不假,可東江鎮是大明官軍,自家是徐州趙家軍,彼此等同敵國,但這超強的兵甲配備,全是精銳的士兵軍官,還有這花費巨資的要塞,以及常駐這裡的海船,進爺在這裡下了大本錢,肯定不想這麼糟蹋了,但如果真被韃子上島,幾千韃子加上漫山遍野的潰兵,自己這五百人能守住嗎?
趙鬆可是見識過徐州城下平賊,當日跟着進爺的那些家丁,現在最差的也是連正,都是一等一的精銳,自己這個營能做到嗎?來這裡的種種可能他都想到,只覺得發生這樣的大戰,韃虜登島是最小的可能,沒想到這最小的可能卻發生了,怎麼辦?趙鬆從前沒有做過這樣的主,正苦惱的時候,卻看到連正隊正們都在注視着他,等他下令。
若是進爺在此時會怎麼做?趙鬆對趙進比別人要熟悉些,除了大家都知道的事蹟功勳,還有親人們的描述,若是趙進在這樣的場合,只會有一個選擇!
“各連,列隊備戰!”
“老羅,你派人去找東江鎮能主事的,和他們說,這邊由我們先頂住,讓他們在那邊不要分心,若是可以,派些後備的青壯過來。”
趙鬆已經有了決斷,到這個時候,沒什麼可說的,出去和他們打!
東江鎮在皮島東邊本來也有營頭駐守,用兵之道就是要防範各種可能的風險,可建州女真在北岸擺出了決戰架勢之後,東江鎮爲求萬全,將大部分主力都調到了北岸那一側,甚至連皮島上能戰的青壯也是側重於北邊。
對整個皮島的防務來說,南邊是最不需要考慮的方向,東邊也安全的很,因爲茫茫大海就是天險工事,而且敵人是很不擅長水戰的建州女真,誰也沒想到,建州女真就是從最不可能的東南邊開始登岸。
在剛剛發現建州女真大軍的時候,東江鎮的防禦考慮到了各種可能,但建州女真兵馬成功的把東江鎮主力引到北岸那邊,成功讓東江鎮兵馬認爲所有的攻擊都會從那邊發起,然後準備全力迎戰,調集了手頭所有的力量,當皮島東江鎮諸將這麼以爲的時候,真正的攻勢開始了,兩路夾擊,而東江鎮只做好迎戰一路的準備!
鄭小二原來是遼陽一處軍屯的軍戶,從曾祖那代開始已經給將主做佃戶交租,日子過得很苦,所以韃子大軍打過來的時候,他家也沒想着跑,左右都是給人做牛做馬,給大明軍將和韃子做有什麼區別,只是這個莊子被拿下之後,鄭小二家就遭遇了大禍,鄭小二和父親以及兄長下地做活,忙碌一天回去之後,看到自己母親、嫂子和姐姐都是光着身子死在家中,是被凌虐慘死,一打聽才知道是管着莊子的韃子老爺做的。
這樣的暴行根本不會有什麼懲罰,鄭家也沒有地方去告狀,留下來的人都忍氣吞聲,可這樣的事情,鄭家父子怎麼可能忍得住,鄭小二的哥哥衝出去和人拼命,到那韃子管事的門前直接被一刀劈死,隨即那韃子管事帶着人上門捉拿“餘孽”,鄭小二的父親揮舞着鋤頭和人拼命,鄭小二則是躲到了后街鄰居家的地窖裡。
在地窖裡出來的時候,鄭小二知道全家只剩他自己了,他唯一的出路只有逃,當建州女真的殘暴顯現之後,被佔領的遼鎮各處很多人都在逃亡,鄭小二也彙集到了這些人之中,受盡艱險辛苦,遇到了皮島蒐羅人口的小隊,來到了這大明軍鎮東江鎮。
來到這邊的時候,鄭小二已經身無分文,這樣的人是沒辦法上船去山東的,被送到船上南渡的那些遼民,都是有好處給東江鎮的,甚至有人願意讓自家的女眷陪睡,就是要去那關內大明太平世界,而鄭小二這種,只能先進入東江鎮,做事積攢,看看有沒有機緣上船南下。
如今東江鎮這裡有一套規矩運轉,皮島這邊收容的大部分人口都想要上船去關內,有些人逃出來的時候帶着金銀,有人帶着家眷,你要付出種種代價之後才能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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