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仙芝率領安西唐軍浴血奮戰的緊要關頭,不遠處的青海湖安享靜謐。
冰封雪蓋的青海湖,是一片沉睡的冰原,蒼涼異常。
遼遠清淨的天宇下,一輪陰冷的太陽冷冷的照射着冰封雪裹的大地,大地橫無際涯,冷風呼嘯,雪花飛舞。
在蒼茫大地的盡頭,頂着漫天的風雪,一大隊唐軍行走在青海湖堅硬的冰面上。
段秀實頭戴西域百姓防寒用的厚氈垂耳軟帽,內套牛皮和鐵環鉸接而成的軟甲,身穿呼羅珊總督贈送的阿拉伯羚羊大氅,腳踏犛牛皮軟棉靴,騎乘在一匹雄峻的阿拉伯戰馬上。
戰馬也是呼羅珊總督賽雅爾所贈,對於遠方的客人,阿拉伯人是很大方的。
段秀實的身後是穿着棉袍鐵甲的唐軍將士,大隊呈雙排縱列,迤邐在冰雪荒原之上。
在將士們的護衛下,段秀實的戰馬在沒膝深的雪地裡艱難跋涉。
這一支軍隊跋涉很久了,離開了人煙稠密的呼羅珊,渡過阿姆河,進入了大唐朝廷的管轄地域。
這裡是大唐朝廷的神經末梢,這一段荒蠻地帶地廣人稀,牧民們遷移到了相對溫暖的冬季牧場,因此,段秀實和他的將士們行走了半個多月,一個人影都沒見到。相反,成羣結隊的野狼倒是屢見不鮮。好在,唐軍人數衆多,而且刀光耀眼,野狼不敢招惹,遠遠地繞開了。
段秀實想家了,出來已經半年多了,在油菜花開遍原野的那一天離開了長安,熬過了漫漫長夜,頂着冬天的風雪返回。這一趟旅途異常的漫長,實在是充滿了艱辛和無奈。
終於要回家了,段秀實的內心充滿了思鄉之苦,恨不得肋生雙翅,一眨眼兒就回到溫暖的家裡。
對於家鄉的思念越來越強烈,以至於無法遏制。段秀實下令,使團大隊改變方向,不從西域繞道玉門關返回關中,。而是抄近道,直接踏過冰封雪裹的青海湖,經過隴西節度使管轄的地面,從青海進入甘肅,從嘉峪關返回關中。
儘管段秀實行走的路線縮短了旅程,可以早一個多月回到家裡,但他的決定獲得了廣泛的反對。因爲段秀實的路線要經過吐蕃人的地域,將士們懼怕遇到吐蕃軍隊。在思鄉和生命中,選擇了生命,因此請求段秀實能夠改變主意。
段秀實沒有同意,早在離開長安之時,他就知道了朝廷的軍事部署,大國的軍事行動是不會輕易改變的,特別是事關全局的重大軍事行動。因此,他已經認定,石堡城戰役聲勢浩大,吐蕃的主力完全被吸引到了石堡城和大非川附近,只要行動謹慎一些,速度再快一些,他們很快就會越過吐蕃人的後方,進入唐軍的勢力範圍。
至於可能遇到的吐蕃遊騎,段秀實可不在乎,畢竟,自己手下的唐軍不是吃素的,碰上零星的吐蕃遊騎,就當兔子了。
段秀實是使團的最高長官,具有絕對的權威,他做出了決定,將士們無人敢於反對,這一支唐軍小部隊,冒着嚴寒出發了。
儘管已經確定吐蕃軍隊處於守勢,但戰場的形勢瞬息萬變,一切意外都可能發生,而自己這支小部隊經受不起任何的意外,因此,段秀實的唐軍偃旗息鼓,謹慎的前進,在北風的肆虐中橫渡了茫無際涯的青海湖。
冬天的青海湖,失去了野性,濁浪排空的景色悄然逝去,整個湖水凍成了一塊晶瑩的冰面,安寧而祥和,就是風有些冷。
段秀實勒住了戰馬,放眼望去,湖面被厚厚的積雪覆蓋,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一片白茫茫的淒涼景色。
一陣強勁的北風吹過,冰冷的湖面捲起了巨大的雪霧,世界更顯得淒涼。
青海湖的對面就是大唐和吐蕃的交界處,到了那裡,回家的道路暢通,家鄉就不遠了。段秀實興奮的高呼一聲,隨即揚起了手中的馬鞭,戰馬嘶鳴一聲,踏起了陣陣雪霧,向着迷離的青海湖奔去。
受到了段秀實的影響,整個軍隊的氣氛活躍起來,將士們躍馬揚鞭,紛紛縱馬而去。
越過了雪霧,段秀實冰冷的面頰滿是寒霜,睫毛上結成的冰晶掩蓋了遠處的光芒。
段秀實擦了擦臉,遠處的世界變得明朗。這時,一個士兵指着前方,興奮地大叫:“特使大人,看見那座深入到湖面的深山了吧,前面就是青海湖岸,過了岸邊,西面是吐蕃的土地,東面就是大唐的地界。”
在段秀實模模糊糊的視野中,遠處有高低不平山巒灰色的影子,灰色的影子異常雄峻,蔓延的很遠、很遠。
段秀實的心情在一瞬間變得暢快,興奮的說道:“那就是傳說中的凌山吧?”
嚮導家住隴右,出門這麼久,現在要回家了,心情無比暢快,笑着說道:“正是,大人。”
段秀實證實了自己的判斷,心情是“逸興遄飛,立刻揚起了馬鞭,大喝一聲:“兄弟們,快走啊,到了山腳下,我們開飯。”
段秀實的聲音傳得很遠,又累又餓的隊伍彷彿有了生氣,大家紛紛嚷嚷的歡笑着,馬向湖岸邊奔去。
馬羣在雪地上奔涌,揚起了漫天的雪霧。
在草原上居住過的人都知道,“望山跑死馬”,看着很近的地方,實際上還有好遠,那個距離能把一匹好馬累死。
唐軍戰馬奔騰,行進的速度極快,到了湖岸,已經是下午的時候了,戰馬喘着粗氣,累得幾乎都要癱了。
段秀實看了看周圍的景色,下令將士們紮營,好看的:。
唐軍將士一片歡呼,紛紛跳下戰馬,動手搭設帳篷,點燃了爐竈。
很快,大火熊熊燃燒,行軍鍋的熱氣衝開了寒冷,煮肉的香味讓人饞涎欲滴。
在凌山腳下休整了一夜,吃了一頓熱乎飯菜,唐軍將士們的身體有所恢復,人馬繼續順着山脈往東走,行動有所加快。
唐軍將士們的馬蹄縮小了和故鄉的距離,4天以後,青海湖很遠了。
這一天的早晨,在一個不知名山峰的山腳下,段秀實的部隊起牀了。
天氣很好,太陽出來的早,在早晨的陽光下,唐軍將士們收拾好了帳篷、行禮等物資,正聚在一起在吃飯。
正在此時,一隊大約人的唐軍將士出現在他們面前。這一隊唐軍的將領是一個年輕的旅帥。
旅帥很驚訝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遇見了另一支唐軍,於是問明瞭情況,馬上參見了段秀實。
旅帥好心的告訴段秀實,他們是大將軍董延光的軍隊,石堡城戰役響,他們的軍隊奉命在青海湖畔警戒,防止吐蕃軍隊越過冬季的青海湖偷襲唐軍的後路。這裡的吐蕃遊騎不少,讓他們趕快離開。
段秀實依稀記得,在他們離開隴右節度使的防地之前,哥舒翰命令董延光率大軍在大非川牽制吐蕃援軍,戰鬥既然還在進行,怎麼董延光的軍隊撤的這麼遠?
旅帥苦笑着說道:“我軍阻擊了吐蕃軍隊4天,吐蕃軍隊實力強悍,我軍力不能支,只好撤出戰場,奉命到這裡警戒!”
段秀實覺得莫名其妙,既然董延光的軍隊撤離了戰場,那麼,誰來擔任阻擊任務?在他的記憶之中,哥舒翰手中沒有更多的部隊了。
“哥舒大帥命令安西節度副使高仙芝率領3將士開拔,在西南四十里外的日月山隘口阻擊吐蕃軍隊,現在,已經了十幾天了。”旅帥似乎難於啓齒,吞吞吐吐的說道“聽說,安西軍損失慘重,就要不行了。”
段秀實着實吃了一驚,肯定是董延光這廝又跑路了,哥舒翰無奈之下命令高仙芝頂缸,於是脫口罵道:“三千安西唐軍,阻擊數萬吐蕃軍隊,那是必死之戰!既然安西軍損失慘重,而你們數萬大軍竟然在此處休整,不去救援,坐視安西軍覆滅,這是何意?”
唐軍向來以敢戰出名,不是所有的唐軍將士都是董延光,旅帥就是一個熱血戰士,非常渴望戰鬥。不過,沒有軍令,他不能去戰鬥,只能奉命在附近巡邏。面對段秀實的責備,他羞赧至極,啞口無言。
段秀實明白了,董延光這廝自己吃了敗仗,見不得別人取勝,因此恨不得哥舒翰也敗得一塌糊塗,因此在這裡坐山觀虎鬥。可惜的是,高仙芝的安西唐軍成了勾心鬥角的犧牲品!
高仙芝馳騁沙場多年,每戰必勝,從來就沒有過敗仗,深得段秀實的敬佩,今天聽說他被人出賣,內心立刻憤憤不平。
段秀實不再問了,命令旅帥趕快回營,轉告董延光:“大唐特使段秀實率使團馳援日月山隘口。”
段秀實如此說是有目的的,外交使團是李隆基派出去的。如果這支使團在董延光的弓箭射程內覆滅,他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董延光再糊塗也不可能坐視不救。
旅帥答應了一聲,率領軍隊離開了。
段秀實下達了命令,丟棄帳篷等輜重,全軍立即啓程,支援日月山隘口的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