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殘陽如血,關大地氣象萬千,展示了嬌媚的容顏,千山萬壑籠罩在如血的夕陽之。///
在暖風溫的吹拂,柔馬車在原野馳騁,碾過了日暮的沉重,長安城遙遙在望。
龍兒淘氣,在車廂裡爬來爬去,看着什麼都覺得新鮮,沒有一會安生的時候。翠兒怕他跌出車外摔壞了,坐在車廂的門口,堵着門不讓他出來。
封常青落寞的騎在馬,戰馬機械的奔跑着,帶動了他的思緒,一個巨大的問號在心膨脹,無法化解。
進了城,道路人流如織,車輛奔跑的速度慢下來,翠兒提起轎簾,從車廂探出身來說道“姑爺,您現在還沒有府邸,幹什麼都不方便,龍兒隨着我去牛家可好?”
儘管翠兒的話裡透着關心,然而,自己的愛妻如此悽慘,自己的際遇飽嘗苦難,都是牛家所賜。封常青不想再和牛家有任何的瓜葛,因此,毫不客氣地說道“我和牛家仇深似海,豈能把兒子放到他家,一會兒,我把兒子帶到館驛,然後帶到西域歷練。”
封常清態度決絕,翠兒深知其原因,於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黯然說道“也好!姑爺。其實,牛老爺也很疼愛大小姐的,大小姐失蹤,牛老爺派人四處打探,找不到小姐,嚎啕大哭,以致大病了一場。我偷偷的去見小姐,牛老爺也知道了風聲,因此,幾次派牛二拉車親自和夫人去接小姐,小姐拒不相見。老爺和夫人無奈,派人整修庵堂,小姐也是不允。”
封常青心一震,略微有了悔意,不過,這也是一瞬間的事,很快,他把這份悔意扔了。因爲牛福貴做得太絕,沒有留下任何後路,也怪不得封常清。怨恨如此之深,又經過了那麼長的歲月發酵,豈能輕易的化解。
到了封常青居住的館驛,翠兒放開了轎簾,回頭一看,發現龍兒已經睡了。因此,封常青不讓她打擾龍兒,伸出手臂,將龍兒輕輕抱起來,走進了館驛。
翠兒嘆了一口氣,鑽進了車廂,馬車一溜小跑,逐漸消失在逐漸沉重的黑暗之。
第二天一早,龍兒醒了,看到周圍都是陌生的軍漢,一個個都凶神惡煞的。儘管這些軍漢努力擠出笑臉,但一個一個都像哭似的,因此不管不顧,大聲哭鬧着要孃親。
封常青急得團團轉,陪着笑臉說盡了好話,甚至講了幾個自己不擅長的冷笑話,可是哄不好。
封常清在任何時候都有主見,可這一次徹底沒轍了,搓着雙手團團轉。不過,小孩子沒耐性,哭鬧了一陣,聲音小了許多。
正在此時,封常青的親兵端進來烤鵝和炊餅,瀰漫的香氣很快征服了龍兒的最後頑抗,抹了一把眼淚,抽抽嗒嗒的撕扯着烤鵝,大口的吃着,噎得眼淚都不見了蹤影。
封常青在一旁看着,這些尋常的東西,富人家的孩子都不屑一顧,而自己的兒子竟然狼吞虎嚥。這都是平時餓的!心那一份悲哀油然升騰,禁不住淚溼雙眼。
龍兒吃飽了,打着歡快的飽嗝,心情也是好的亂七八糟的。
封常青小心地問道“龍兒,以後跟着爹爹可好?爹爹有的是烤鵝,還有烤全羊,你要什麼都有。”
龍兒的小手拍了兩下停了,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說道“吃什麼都是飽了不餓,一會忘了。沒有孃親龍兒心裡難受,龍兒還是要孃親。”
封常青早年喪母,知道沒孃的孩子是什麼心情,因此心酸楚,不過,事已至此,牛鈴不會再回頭了,現在唯一是如何抓住孩子的心,讓自己的愛妻放心。
想到這裡,封常青說道“孩子,你先在這裡住一段時間,以後,我買一處大宅子,有了住的地方,我和你一起接孃親可好?”
“好棒,好棒!”龍兒拍着小手說道“可是要快,我怕忘了孃親的樣子。”
封常青覺得好笑,孩子和母親耳鬢廝磨,這是一輩子的記憶,怎麼能忘記了。因此,他摸着龍兒的腦袋,疼愛的說道“孃親的樣子怎麼能忘,傻孩子。”
龍兒搖了搖頭,說道“幾年前,我見過孃親的臉,以後,孃親大病了一場,病好了以後帶着面紗,我再也內見過孃親的臉。現在,我都快忘了孃親長什麼樣子了。”
這怎麼可能,封常青隱隱覺得不對,但哪裡不對,自己一時說不清楚。
龍兒喃喃的說道“我也想看娘一眼,於是晚不睡,等着娘睡了,我再偷偷的揭開面紗,看娘一眼,可是我不睡,娘也不睡,總是我先睡着了。”
封常青吃了一驚,哪有母親刻意躲避自己兒子的,看來,牛鈴是故意等孩子先睡,然後自己才休息。一個女人,對兒子隱瞞真面目,這裡絕對有着重大的變故。然而,這個重大的變故是什麼呢?封常清想不明白。
封常青沉默不語,現在,能解開這個謎團的只有翠兒了。他立刻吩咐親兵,領着龍兒到西市去玩,他要到牛府見翠兒。
龍兒歡天喜地的隨着親兵到西市去了,封常青換了一身清爽的衣服,穿皁靴,推開了門。
這時,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前,穿着水綠色長衣的翠兒跳下了馬車。
看到封常青要出門,翠兒滿面春風的說道“姑爺,我家老爺要給姑爺賠罪,本打算親自來,擔心姑爺不給面子,特命翠兒前來迎接姑爺和表少爺。”
封常青冷淡的說道“翠兒,牛家的酒我是不會喝的。不過,我正好有事要問你。”
翠兒“嗯”了一聲,等待着封常青的下。
封常青問道“龍兒說,我妻數年前戴面紗,不以真面目示人,這是什麼原因?”
翠兒面色大變,本待不說,可是碰到了封常青急切的目光,心頓時軟了,嘆了一口氣,怨艾的說道“四年前,翠兒得到了小姐的消息,瞞着老爺夫人去看望,時間久了,惹起了老爺的疑心,於是派牛二跟蹤,發現了小姐還活着,老爺親自接小姐回家,小姐堅決不回去。老爺無奈,經常讓牛二趕車拉着翠兒來看望。這些您都知道了。記得是三年前的入冬時節,牛二和我到了尼姑庵,恰巧兩位強人要****小姐,牛二奮不顧身,殺了兩個強盜,可是自己也負傷了。幾個月以後,牛二傷好了,我再一次看小姐,看到小姐的臉佈滿了刀傷,異常的恐怖。翠兒一問才知道,小姐害怕強盜侮辱了身子,自己拿刀割傷了臉面。”
封常青恍然大悟,愛妻不見自己,是因爲有了這樣的傷心事。這個剛烈的女人,擔心自己難過,纔不讓自己看到容貌。
這是封常清心的問號,知道了答案,心情更加難過。
封常清喟然長嘆,說道“這個傻女人,她是和漢武帝時期的李夫人一個想法。”
翠兒很怪,於是問道“姑爺,李夫人是誰,她很漂亮嗎?”
李夫人是漢武帝的小老婆,那首“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詩是描寫她的,可見她漂亮到了何等的程度。
所謂紅顏薄命,李夫人入宮短短几年,不幸染病在身,不久病入膏肓,直至臥牀不起。漢武帝難過不已,親自去看她。李夫人一見漢武帝到來,急忙以被覆面,口說道“妾長久臥病,容貌已毀,不可復見陛下,願以昌邑王及兄弟相托。”
漢武帝鐵漢柔情,心難過,沉重的說道“夫人病勢已危,非藥可以醫治,何不讓朕再見一面?”
李夫人推辭說道“婦人貌不修飾,不見君父,妾實不敢與陛下相見。”
武帝思念至深,央求道“夫人不妨見我,我將加賜千金,封拜你兄弟爲官。”
李夫人斷然回絕道“封不封在皇帝,不在一見。”
漢武帝急了,堅持一定要看,並用手揭被子,李夫人轉面向內,欷掩泣,任憑漢武帝再三呼喚,李夫人只是獨自啜泣。
帝國下,無人敢不給漢武帝面子,今天自己說盡了好話,還是難得美人一顧,因此心不悅,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這時,李夫人的姐妹也入宮問病,見此情形,都很詫異。待漢武帝走後,她們責備李夫人“你想託付兄弟,見一見陛下是很輕易的事,何苦違忤如斯?”
李夫人嘆氣說“你們太傻了,我不見皇帝的原因,正是爲了深託兄弟。我本出身微賤,皇帝之所以眷戀我,只因平時容貌而已。大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今天我病已將死,皇帝若見我顏色與以前大不相同,必然心生嫌惡,惟恐棄之不及,怎麼會在我死後照顧我的兄弟!”
封常青想明白這個故事,幾乎要流淚了,也顧不得和翠兒細說,一把拉下車伕,坐到了駕駛位。翠兒不知道他爲什麼激動,趕快跳馬車。
封常青揚手一鞭,馬車順着大道向宣化門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