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老廚子曾經說過,廚藝就是無數小技巧的結合,點透了就是透了,點不透,就是山珍海味也做不成佳餚。
這層道理在武行中同樣通用,有的時候拳術進步就是隔着一張紙,一戳就破,但你看不到就是戳不破。
心意拳有一個樁法叫渾圓樁,就是馬步環手的姿勢,有些徒弟一下子就能‘站’進去,而有些弟子怎麼也學不會,而老師傅這時候就會提點一句,‘想想你們第一次抱女人的感覺,’這一下子就通透了。
李達一夜沒睡,拳理是剎那間的靈感,不抓到它它會跑的,天星小篆二十八星宿打法、四大星宮拳路,太祖長拳的坐金鑾、做金鑾、六合打法、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霸王拳,不斷的交錯、糅雜,原本清晰的拳術變的模模糊糊,但這模模糊糊中卻帶點意思。
體內像是在大夏天中洗冷水澡,熱氣、冷氣交織,上縮下鼓,這是兩種拳架子交織產生的生理現象。
漸漸的,李達有些喘不過氣來,牙齒緊咬,上壓下頂,舌頭拔也拔不開,舌頂上顎在道家中叫做通任督二脈,當然這種通任督脈只是一種生理現象,並不是功力大進的標誌,但李達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同時響起了細碎的裂響聲,這有點像是鼓足龍虎氣發出的動靜,但要更奇妙。
恰好在這時,寒月西沉,大日東起,而就在這一瞬間,李達就一下子陷入一種奇妙的感動中,這種感動在象形拳中叫做‘入象’,琴棋書畫、山河美景、禽獸動態都可以入象,這一入象,拳架子裡頭的東西就不一樣了。
分爲日月,合而爲明,這就是李達融合天星小篆和太祖長拳的道理。
此時此刻,李達兩眼近乎恍惚,就連有人走到他面前都感受不到,但是通體上下又給人一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李府上沒有御姐家中的那口霸王鼎,但也有上百來斤,半人大小,用來打熬力氣的石球,‘轟’的一下,大號石球猛的被人提了起來,然後氣勢兇猛的砸向李達的背後。
“五爺!”
李達依舊沒清醒過來,但身子下意識的就有了反應,手一搭,石球就從手臂內側撞向胸口,但在這過程中,石磨一樣衝撞力滾過皮肉,卻猶如雷音滾滾,甚至讓人感覺到刺耳。
坐金鑾,白虎壓掌,與其說是石球撞在胸口,不如說是胸口主動貼了過去,這百來斤的石球被一貼一按,直接震碎了地板,同時石球表面也是密密麻麻的裂紋,像是被刀子反覆摹刻一樣。
這痕跡都是皮肉打勁打出來的。
這一記大勁發出,李達猛的睜開眼,這纔看到項獄就站在身前。
“明白了?”
“明白了,拳架子是功夫上身,但功夫不是錘鍊皮肉筋骨,而是要往皮肉筋骨中補東西,這些東西纔是拳種的根基。”
項羽拍掌,欣賞道:“你用龍虎氣融合兩門拳術,煉皮大成,這新的拳架子有名號了沒有?”
李慕俠的天星小篆是獨門拳種,但是與太祖長拳融合,等於李達已經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已然有資格給新的拳術命名了。
李達想了想:“就叫龍虎明拳吧。”
站了一晚上,李達感覺自己精神不僅沒有萎靡,反而上升了一大截,他知道自己現在的體力比起‘廟’級妖魔都不遜色,已經是‘僞大拳師’的層次了。
也不跟御姐客套,直接回房洗了個澡,換了身乾衣,等來到大廳,熱騰騰的早餐已然準備好了。
除了項獄慢條斯理的在吃羹湯外,鄭康這個破落皇孫同樣迷迷糊糊的坐在桌前。
李達頓時感到腹如雷鳴,飢餓感大增,二話不說,拿起一個熱騰騰的包子就塞入嘴裡,也不嫌燙,三下五除二的就嚥了下去,然後又抓了幾個燒賣,丟入嘴裡,風捲雲殘一般掃蕩着桌上的美食。
看着跟十天沒吃飯似的李達,鄭康都忍不住張大了嘴巴,“五爺,你這是才逃荒回來?”
等李達桌前的屜籠足足齊人高時,李達才摸了一把嘴巴,絲毫沒有形象的打了個飽嗝。
“你拳術根基已成,未來晉升大拳師已有七成把握,但你畢竟不是大拳師,要用精神壓制身欲,暴飲暴食不是養身之道。”
李達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鄭康更加驚訝,道:“五爺你不是吧,難道你四大身煉有一項大成了?要知道就算是大拳師也未必能四大煉,你纔多大?”
“我運氣不錯,”李達實話實說道,也的確是運氣不錯,龍虎氣、霸王拳、天星小篆都是極講究外煉的拳術,加上歷史級別的拳意做底,厚積薄發,這才能在感動中尋得那一絲絲機緣。
拳術不到家,就算有機緣你也抓不住,這就是底子好的好處。
不過鄭康卻是兩眼放光,“等五爺你成爲大拳師,我是不是就可以在武行中打你的招牌,漕幫有兩個大拳師,誰還敢得瑟!”
李達憐憫的看了這爾康一眼,這皇孫逼格掉的,也就只能在江湖上裝逼了。
“我見了黃總督,他跟我說了一個人,當今太子殿下,”項獄用餐巾擦了擦嘴,忽然道。
“太子?”
李達腦袋一下子轉了好幾個彎,下意識的看了鄭康一眼,這傢伙的表情閃過一絲僵硬。
“你的意思是,漕運總督之所以出面,是受到太子的指使?”
“是。”
李達感到十分荒謬,忍不住脫口道:“太子,他不是死了嗎?”
按照李達惡補的政治常識來說,太子的確是死了,當然不是被害死,而是正常老死,十年前去世,享年六十七,這在古代來說已經算是活的挺長了。
誰知鄭康緩緩開了口,“宮中一直有傳聞,我那個父王死後變成厲鬼,在宮中不斷遊蕩,他所住的宮殿曾經三次燒起大火,數日而不絕。”
李達見對方面色平常,好似二人說的並不是他親爹一樣,不過想想也是,這位爺估計也沒見過太子幾面,自然也不會有什麼親情。
項獄搖頭:“朝廷上一直有一種說法,那就是鬼太子並不是鬼,而是假借鬼太子名頭的一股強大政治勢力,他們做事很隱蔽,但手段狠辣,只要他們想要得到的,就沒有得不到的。”
李達想到了兵部,兵部尚書插手江南武行,是不是也是他們其中一員。
“就沒人知道他們的身份?”
“有很多種傳聞,有人說他們是當年東宮的一干舊黨,也有人說他們是鄭家的皇親國戚,還有人說他們是跟陽司有關的一夥官員,”項獄頓了頓,“但傳的最多的一種說法,他們是皇太孫暗地裡培植的一干黨羽。”
鄭康眼中閃過一絲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