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是豐滿的,
現實是骨感的,
社會是黑暗的,
潛規則到處都是,
能搞笑的時候,你不搞笑,
輪到你哭的時候,你又到哪裡去哭呢。
李達現在就想哭。
“快點…摸我…手用力…肩膀…腿…往上用力…對對…大腿內側……”
如果是女人,哪怕是周村的寡婦,李達咬咬牙,摸也就摸了。
但是,眼前,是個男人。
不是僞娘,
是個五大三粗,臉上有三道疤的男人。
從上到下,
從內到外,
李達摸了整整五天。
這就操蛋了。
皮卡丘,也就是那個雷劈男,在這裡養了三個月的傷,然後,傳了個拳架子,走了。
按照皮卡丘的說法,這拳架子,是對方一點一滴,幫他捏出來,校對筋肉,練出靈感,溶入腦子,架子得了拳勁,美妙滴很。
至於什麼三盤對天、虛靈頂勁、含胸拔背、尾閭中正等說法,許老三壓根沒聽懂。
皮卡丘也說了,死木頭站成活馬,怎麼吃草,怎麼騎行,這些天然就會了,無需特別在意。
許老三的水準,自然沒本事把人摸出勁來,所以,他想了個法子,他不摸人,讓人來摸他。
李達摸了整整五天,也沒摸出什麼感覺來。
手感倒是摸出來的,閉着眼睛,都能知道摸到什麼部位。
兩個大男人,
喘着粗氣,
擠一座小屋子裡,
摸來摸去,
不曖昧
賊尷尬。
許老三摸了摸頭,心虛道:“那人也說了,要想站出感覺來,得學蟲子,冬天蟲子鑽進地裡裝死,等到了春天,土裡生機一起,就又復活了起來,初學者要想站出生機,要先捅進土裡,再鑽出來,先練一個部位,只要找出來,便能激發全身。”
“這就叫拉車騎馬,第一步,尥蹶子最重要。”
李達反問:“那你就練出來了?我看你練與不練也沒啥區別,要不你抗個雷給我看看?”
許老三尷尬道:“那肯定是不能的,不過我每天站了半天,腿腳倒是養出來了,耕田都不費勁。”
每天站一個小時軍姿,你耕田也不費勁,李達心想。
深山老林裡自然沒什麼好田,許老三圈了塊地,鋤頭輕飄飄揚起,用力一翻,小腿一緊一鬆,腰部一送,大塊土疙瘩就被挖出來。
非要說的話,看的很舒服,有一種特殊的頻率,耕田幾十年的老農民,脊椎一般都不好,常年累月的消耗,會磨骨頭,但不知是不是李達的錯覺,他覺的這麼耕下去,對方腰不會有事。
“東西我放這裡了,柴米油鹽給你備了些,嗯,其它的,年後再說吧。”
做了逃民,年肯定是一個人過,李達能看出,許老三豁達、無所謂的表面下,其實是孤獨。
不然的話,也不會這麼簡單的就幫自己,與其說是好心,不如說想找個人說話。
不交稅,不納糧,沒人管,但也因此不能成家,不能立業,沒有未來。
簡直是古代版的三和大神。
許老三擺了擺手,就坐在泥地上,揹着身子,看不到表情。
住在桃花源的人,到底是悠然自樂,還是嚮往外界。
沒人知道。
李達搖頭,他也不是什麼豪門大戶,能收攏這種逃民,他那小道觀,比這裡又能好到哪裡。
天空清冷無雲,明明就要過年,卻沒個過年氣氛,聽說後天有廟會,也不知道能不能來及。
李達每天只是抽個空到這裡逛一逛,大多數時間,都要去度化衆生,賺取生活費。
也是爲了麻痹有可能對付自己的那一位。
曹老道、柱子,都有嫌疑,至於猴腮臉,也未必是好人。
都很可疑。
既是白天,他抄了小道。
小路狹長,雜草叢生,還有幾大塊爛泥地,像糞池,跳進去,至少淹沒大半個身子。
然後,爛泥地裡,黃泥水向兩側翻。
李達經過,
咕嘟
咕嘟,
浮出了一具女人屍體。
女人很美,鵝蛋臉,剪水瞳,黑髮飄飄。
就這麼靜靜的看着他的背影。
在被寡婦摧殘後的審美觀,
這,纔是真正的古代美女。
但是,就算再美,
女人也不該從泥地鑽出來!
尤其是女人看向他的那雙眼,就像是抱着他,拉着他,領着他走。
美人,
古代美妞,
李達的後腦勺,漸漸浮出一張面孔,五官越來越清晰,
兩眼呆癡,
想要鑽出去。
靜謐的湖水,不起半點水波。
蓮莖從湖底生長,
鑽出水面,
微風起伏,蓮花擺動。
水天一色,萬籟俱寂。
女人的臉色漸漸變的猙獰,開始急躁,像是鑽進真空,白皙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
猙獰、噁心,老太太的裹腳布。
‘啪’
一顆眼珠炸裂,汁水四濺。
李達驚醒,直挺挺打了個機靈,精神水潭像是砸了塊石頭,‘砰’的一下;二話不說,掌心做符,不用燒香,不用敕水,無需請神,這些都是介質。
道家文科生,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鎮鬼符狠狠的拍了下去。
女人無聲的慘叫,血水四濺,肋骨刺出,五臟亂滑,四肢飛舞。
李達不爲所動。
在元神的狀態下,沒有任何雜識,他可以保持絕對的冷靜。
分屍之後,屍體緩緩消失。
不遠處傳來一聲悶哼聲。
一張黃紙符,只燒了一半,紙上的女鬼被釘住了四肢,兩眼空洞,留着血淚。
淚沒流乾,符就燒光了。
李達陰着臉,走到對方面前,一字一句,“想破我的心中神,你找死!”
道士鬥法,一看道行,二看符篆,李達觀神大成,對方道行不如他,女鬼惑人不成,只能反噬己身了。
“嘿,咳咳,釘鬼符壓不了你,你果然還是有道行的,”那人慘白着臉,卻露出笑容。
“你這種有本事的人,留在這小道觀可惜了,我們陽司請你去朝中當官。”
又是陽司!
李達眼一縮,對方邀請自己,這不奇怪,只是在這種場合,這種方式,絕對不懷好意!
“怎麼證明你是陽司的人?”
對方顫着手,從懷中摸出一張陰陽形狀的玉佩,指了指上面的字。
陰司度鬼
陽司鎮人
中間還有一個小小的酉字。
李達突然明白陽司二字的意思。
陰司,陰曹地府。
陽司,人間天庭!
怎麼辦,
殺了對方?
這可是朝廷來使,自己弄死對方,比起逃役可嚴重多了。
總不能逃到深山老林裡,做一輩子三和大神吧。
跟着對方走?
別逗了,跟一個差點弄死自己的人走!
李達一時間陷入兩難中。
那人眼中詭光一閃,“看來,你沒想好。”
李達微驚,背後風聲一閃,‘啪’的一下脆響。
背部一疼,四肢一酸,這感覺,就像是蹲馬桶蹲久了,兩腿發麻,站不起來。
不僅兩腿,還有雙手。
這一巴掌兜下去,就像是把他釘在地上。
這是點穴功夫?
“申鬼子,你居然沒鬥過他,你這一招對人不是挺管用的。”
“你懂什麼,對方道行比我高,我鎮不了他,”那人呼了幾口氣,符篆反噬,像是胸口被搗了一下,疼的很,看誰都是黑影。
李達只有眼珠子能動,他看到,一個握着刀把子的黑大漢,從背後鑽出,目光奇異的打量着他。
像是在看一塊怎麼剔骨的肥肉。
對方的刀柄很髒,像是常年被捏,污漬擦不掉的那種。
“那上面要是看上他,豈不是沒你什麼事了。”
“你懂個屁,自古便是鬼能嚇人,符篆能驅鬼,但道術對普通人是沒有用的,他道行再高,對上面有個屁用!”
“那你這釘鬼符怎麼這麼管用?”
“因爲老子釘鬼符是先抓的鬼,再用鬼來嚇人,癸刀兒,你還不抓人,要不是你這孫子非要走水路,等着過年大江通船,老子早動手了。”
“你動手也鬥不過人家,”癸刀兒咧起大嘴,輕鬆的將李達扛起,“兄弟,對不住了,以後大家說不得都是自己人,到時請你喝酒。”
“自己人,嘿,你以爲他有這個機會麼,我們這次接的可是私活兒,”申鬼子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三角眼惡毒看着李達。
癸刀兒扛着李達走了兩步,忽然停下,自言自語:“怎麼感覺越來越重了,申鬼子,有增重的法術麼。”
他說話間,虎口上的老繭摩擦着刀柄,‘嘶嘶’作響,像是磨着兩塊生鐵。
傳統刀術中有錦纏頭、撒花蓋頂之類的刀式,就是刀片往脖子上一繞。
不管怎麼看,這一招都不像是有實戰用處。
但這其實是馬上刀術。
兩馬相沖,敵刺槍戳面,我以刀尖剃剮他槍,人左馬右,錯開時刀尖順勢一滾,刀頭一掠,人頭落地。
從無例外!
這是他在西北斬了三十九顆腦袋,賺來的自信。
對方腦袋就在順手處,他道術再快,沒自己刀快!
“哪有增重的法術,又不是灌了鉛汞不死藥,你——”申鬼子眼一縮,鄉村地爛,癸刀兒的靴子,腳跟已經踩入泥裡。
“侯爺要的是活口!”他只罵人狠,對方殺性更重。
“斷一條手!”
癸刀兒低吼一聲,把人往前一丟,眼中血絲爆出,黑臉紅眼,刀口上前,躣步跟上。
如熊瞎子餓虎
單撩刀式!
刀光有如一道白色匹煉,斬的遍空黃毛亂飛。
一股惡臭撲面。
癸刀兒百忙之中一個鐵板橋。
一道渾身是毛的怪物落地,筋骨支撐,五趾抓地,骨架子撐起,像妖怪。
哦,本就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