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是遊戲,意外總是猝然降臨,然後不停用巴掌抽你的小臉,在你耳邊怒罵。
叫你丫平時不努力!
叫你丫TMD的裝逼!
叫你丫打腫臉充二爺!
可是李達自認爲已經很努力了啊,努力的逃命,努力的練拳,努力的開發道術升級,甚至努力的幫大嫂懟大哥,心裡未嘗沒有趁機上位、掌握一方勢力的想法。
問題是,人生永遠不是一帆風順的,尤其是混江湖,爲什麼江湖分開是江和湖,因爲浪着浪着就有可能把自己淹死。
李達可以感受到,良白羊的手正在緊緊捂着自己的傷口處,他也能感受到,自己骨骼在發出‘嘎吱’‘嘎吱’的呻吟聲,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才休息不到十天呢。
他也模模糊糊看到,有個人從人羣中走出來,那標誌性的假笑,小刀在手上轉的飛快,那不是笑面狼嘛,四大金剛都出馬了,郭哥你這未卜先知的能力有點吊啊。
然後他餘光又掃到對面,能打的獄吏已經被亂刀斬成蝦段了,惡面陳手上鐵鏈子不知被掃到哪裡去,然後棍影兇惡的一個虎掃尾,直接砸的大腿骨‘咔嚓’一聲裂開,整個人被拎着頭皮按了下去,貫在地上。
牢頭子大小也是個官兒,這大概也是這傢伙暫時沒被弄死的原因。
棍老三一臉囂張的提着根金屬棍子,大搖大擺走了過來,這傢伙他見過幾面,是幫郭通在城裡收保護費的,也就是俗稱的大青皮頭頭,據說專門請閩北一帶的老師傅教過五梅花棍,這棍術又叫雙挑天燈,據說練到高深處能到挑天燈的境界。
“良嫂,郭哥找你可是找很久了。”
棍老三又看向李達,將金屬棍頭架在他肩上的傷口處轉着,用金屬滾着皮肉,獰笑道:“去衙門告老子的刁狀是不是,等老子砸了你的兩條腿,從城門口放下來,看你能不能爬到到衙門口!”
李達強忍着劇痛,強行裂開嘴,露出森森白牙,“老子胯下一條腿都能盪出十里路你信不信?”
混吃等死的皮肉層裡,骨子中暴出的兇狠讓李達自己都有些吃驚。
他什麼時候這麼硬氣了。
“大嫂,快到揚州城了沒。”
良白羊面色平靜,溫柔的摸着李達的臉,“快了,沒幾里路了。”
“那就好!”
李達切換了大小號,他還有一個大招,雖然以他現在的狀態發大招估計要耗光血,他也不知道這大招一放,到底能弄死幾個人,但他最起碼要給大嫂掙條生路。
死一個是死,死兩個還是算了吧,父母雙亡,還是被幫派份子殺害,這是逼着鬼兒砸去做蝙蝠俠的節奏啊。
棍老三眼中獰色一閃,鐵棍一提,就要讓對方試試一條腿跑路的滋味。
笑面狼笑容一收,‘嗖’的一下衝了上去,惡光一閃,手中小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紮在了棍老三的腰上。
幾乎就在同時,拿着硬弩的漕幫打家們滿臉兇光,箭尖忽然一揚,往自己人射去,同樣的刀口也劈向了自己人,人影交織閃爍,一時間‘噗哧’‘噗哧’聲不絕於耳,地面上血水一灘灘的灑出,地上的影子糾纏在一起,還有刀影、水刺、指虎、短槍。
李達看傻眼了,惡面陳也滿臉呆滯。
這是搞什麼東西啊,分贓不均導致的黑幫內訌?
歸屬於笑面狼的二十幾號人不僅人多,而且有一半都拿着硬弩,猝然爆發,不到十息時間就將棍老三一夥殺了個乾淨,屍體倒在地上,大多死不瞑目。
棍老三身上至少插了四根箭矢,腰上還有幾個血洞,跌坐在地,嘴角血沫直冒,半跪在地,眼裡滿是驚愕與憤怒。
“抱歉了,老三,郭老大的意思,是讓我把你帶回去,不是讓你去城外捉人。”
笑面狼假笑着,手上小刀靈活的一轉,狠狠的插入了對方的眼珠子裡。
然後,臉上假笑就沒有斷過的笑面狼,嘴角緩緩收去,露出了李達從沒見過的恭敬表情,微微彎腰,低頭。
“良姐。”
“良姐!!”
二十多條漕幫打家同時低頭,這氣場,至少李達身上是從沒有過。
“你們來的有點晚了啊,”良白羊一邊給李達擦着臉,一邊面無表情的道。
“我的錯,良姐,避開郭通的眼目,花了一點時間,”笑面狼萬分歉意道。
此刻李達心裡的何等的臥槽,都快要崩潰了!
這感覺,就像是關二爺過五關、斬六將,殺的是披荊斬棘、血肉橫飛、精疲力竭,結果好不容易斬出了一條生路,突然蹦出了五子良將來,說二爺不好意思,我們曹丞相後悔了,還是弄死你比較好。
就在絕望關頭,甘、糜二夫人突然化身女版呂布,人手一口方天畫戟,嬌喝道:‘二爺您也累了,剩下的這夥小毛賊,看我們姐妹兩分分鐘掃平’,然後三下五除二,砍死了眼前這五位。
關二爺當時是什麼想法,他李達如今就是什麼想法。
我擦咧,您老人家這麼牛逼,一開始裝的那麼嬌嫩搞毛飛機呢,您這是折騰我呢還是勾引我呢,雲長我天天晚上讀《春秋》很辛苦的好嗎!
眼睛都多少度了!
沒看我差點都要玩命放大招了嘛!
良白羊緩緩起身,看着不遠處的揚州城,美眸狠辣,“郭通一直以爲揚州城是他的東西,我就想讓他知道,這揚州城,其實奴家的。”
……
良白羊進城了,是光明正大的從東泗門走進來的,幾十個馬仔圍着,脖頸像天鵝一般高高昂起,不像是被人追殺的,反而像是主人回家,大大方方,毫不掩飾。
而她的請帖也在同一時間,傳到了揚州漕口的七大碼頭話事人,三教九流、丐行、打行、梨行、妓行、腳行、船行、武行、水面賊、武館館主、各大豪商,甚至是衙門口都送出了十幾份,幾乎半個揚州城的奢遮人物都被請動了。
這比李達他們這些天報假案、傳謠言,不知霸道了多少倍。
郭府內——
郭通表情陰晴不定,哪怕是他的親信,都人手一張請帖,洪門內八堂、外八堂,簡直一個不落。
就連羅法,都拿着一張燙金帖子若有所思,因爲上面不僅有他的名號,前綴是漕幫少幫主,而落款的良白羊,前綴則只有兩個字。
洪門!
郭通笑了,哈哈大笑,不是故作豪爽,是真的想笑,做了揚州的江湖第一人,他以爲在這座城內,已經沒有他掌控之外的變數,但沒想到,連跟他十幾年的枕邊人他都沒看清楚。
他不知道笑面狼爲什麼背叛自己,
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給了良白羊勇氣,
但他知道,從最底層的混混做起,那種江湖上街頭喋血的感覺又回來了,生和死,搏命和富貴,要麼大富大貴,要麼妻離子散。
他以前有過很多高不可攀的對手,後來這些對手死的死,逃的逃。
現在他又碰上了一位,最瞭解他,也是最讓他意外的對手,不,是強敵!
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走,自家人開的宴,不能壞了禮數,給別人看笑話!”
所有漕口乾部,牛鬼蛇神,同時站起身來,毫不猶豫的跟着郭通出了門。
羅法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只要郭通不死,他永遠也掌握不了揚州漕幫。
……
醉人館中,兩個裹的跟糉子似的好漢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講真的,是不是沒咱們啥事啊,”李達問。
“好像是沒咱們啥事了,你說咱們這麼心驚肉跳,忙東忙西的是爲了啥呢?”
兩人很快找到了共同語言。
“搞了半天,揚州雙龍鬥,原來不是咱們和郭通,是他們家裡的一公一母兩條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