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成雨,落雨成刀。
受到危險刺激,李達體內的魔神血脈一下子沸騰起來,兩眼黑光吞吐,手中‘魔虐’拔出,竟在半空中凝練成槍,手握槍尾三寸,虎口一擡一抹,恰似暴雨梨花。
槍尖與雨中刀光及激鬥不休,李達身形和魔虐的槍影寸寸高漲,陰影衝入肌肉,鼓脹氣力,槍力更盛一籌,最後一把震開所有刀光,插入半空中的一道黑影。
黑影在半空中滯留片刻,然後緩緩消散開。
李達敏銳感受到了一股神性在消散。
“李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鄭宏吉皺眉道。
“不知怎麼回事,神性居然出現在陰影世界中,這很奇怪。”
李達手上的‘魔虐’槍再度散開,不過倒是沒有變成浮塵狀,而是尾端化作一條長蛇,蛇眼猩紅,在四人周圍遊走,尋找消失了的敵人。
“殿下,陰影世界在人道的邊緣,是妖魔鬼怪都難以踏足的世界,神性一旦涉足其中就會被吞噬,所以神祗降臨不了,奇怪,奇怪。”顧元成道。
“你們剛剛有沒有聽到一句話,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鄭康縮着腦袋,嚥了口吐沫道。
“難道是他?”皇長孫忽然想起了一人,表情立刻沉重了下來。
“如果說是刺客的話,我倒是想到了一個組織,”李達頓了頓,道:“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將殿下安全帶回禁軍之中。”
說到這裡,李達眼中忽然眨了眨,腳下影子分成三道,鑽入兩個鄭家子孫和他的體內。
十幾里路對於任何成年人都不算遠,但在四人眼中,卻是一片荊棘險惡。
陰影之中的世界是現實的影子,尤其是在京城富貴雲集之地,自然有衆多的商鋪、酒肆、客棧,街道上的‘人影’越來越多,廚子在顛勺、釀酒師在釀酒、茶攤鋪子的老闆在給人端茶、補鞋匠蹲着給人看鞋,表情栩栩如生。
本來尋常熱鬧的畫面,在這詭秘深沉的世界中,卻顯的讓人格外悚然。
無它,太真實了!
“什麼鬼魅魍魎,北帝敕召,羅喉土宿。煞氣飛空,天地沉暗。日月失光,邪逢裂碎。無路迷濛,急急鎖定!”
顧元成感覺不妙,爆喝數聲,陰部手段齊開,先是大量的黑霧涌現,化作層層煞氣,然後煞氣凝結,化作一尊尊獨腳巨人,巨人大腳落下,一座座酒鋪茶樓被踩踏,那些栩栩如生的身影一個個重新化作黑霧。
狀元郎的實力雖然比不上鎮魔使和捉妖使,但放在陽司之中也是一流的高手,最多沒什麼經驗,焦躁之下,便準備憑藉着一身陰部手段強行突圍。
眼見場面被他弄的這般大,所過之處,牛鬼蛇神避路,顧元成頓時志得意滿,心道殿下看了我這般表現,便知道我纔是下一位陰司鎮魔使的唯一人選,那個新入門的李某人根本不值一提。
李達眉頭越發皺起,因爲他感受到,半空中的神性越發的密集。
“顧大人,住手,情況有些不對。”
“李大人不用擔心,這裡是陰司,有本官施展本司手段,外賊不足慮也。”
“顧大人,神性在匯聚,情況有些不妙,先看看情況——”
“呵,李大人也太小心了吧。”
“我說,住手!!”
顧元成忽然面色一僵,只見一口黑刀刺破了他的脖子外皮,他可以清晰看到,李達那認真的、兇狠的眼神。
寒意像是水蛇一樣從脊椎骨上爬上去。
對方不是在開玩笑的!
“李卿,你在做什麼?”皇長孫連忙道。
“殿下,我感到了熟悉的氣息,這些人危險程度不比鎮魔使要差。”
李達深吸一口氣,穩住了情緒,如果真的是匠行,那麼獄姐是不是也在這裡?
狀元郎面色蒼白,不管再怎麼說,他都是讀書人出身,跟李達這種市井江湖中廝混,動輒拔刀沉江的狠人不是一個路數。
所以他止住了凝練第五尊陰影巨人的節奏。
不過其它四尊陰影巨人卻像是木偶一般,齊齊轉過身子,混雜着恐怖級別的囈語幻影的大腳高舉,猛的落下!!
“艹!”
李達念頭一動,魔虐所化的蛇影猛的長出三個巨大腦袋,然後蛇嘴大張,一下子三人吞沒。
至於顧元成,李達管他的死活!
陰影巨人是陰影之力的高級階段,能夠有意識的、深層次的挖掘人心底的惡念,一個陰影巨人便是一千個人的惡念,而四個則是四千個,重疊的幻影將四周掃蕩的亂七八糟。
好在李達之前積蓄了大量的陰影之力,怪蛇忽然從地面中鑽出,拔地而起,腹部裂開,三人滾出。
“不是我做的,殿下我沒有——”
比起只是面色蒼白的三人,顧元成就慘多了,不僅五官流血,精神都有些恍惚起來。
“自己拉的屎自己擦乾淨,”李達抓着皇長孫就跑,頭也不回的道:“來者是匠行的人,匠行的規矩,只針對目標,從不殺外人,分頭跑,人多容易出事!”
皇長孫危機關頭,依舊神色冷靜,突然大喝道:“顧先生先解決這裡的問題,隨後與我們會合。”
鄭康看了明顯不靠譜的顧元成一眼,咬咬牙,直接跟在李達後面跑了,而李達正跟皇長孫解釋目前狀況。
“殿下,剛剛刺殺我等的是匠行的刺客,這些人手段詭秘,耍刀的是剃頭匠,驅使陰影巨人的是針線人;那針線人之前被我殺了一次,這次卻再度出現,想必他們另有傳承手段,殿下千萬要小心!”
“本王知道了,一切聽從李卿的。”
李達不是鬥不過這些刺客,而是這些刺客就不可能跟他正面交鋒,只要一個拖延他,皇長孫必然死翹翹。
他可沒忘了,上一代的針線人可是差點把何鳳羽這個洪門四天王給弄死!
眼前這情況,說不定是匠行刺客大舉出動!
空中又響起了‘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的吟唱聲。
還有破舊銅刀摩擦地面的聲音。
跟在李達二人後面的鄭康二話不說,抄起腰刀就往頭上抹去。
“你幹什麼?”
李達險些以爲這傢伙被剃頭匠給控制住了。
“留頭不留髮,那就是說,不留髮就能留頭了是不,只要沒有頭髮,對方那詭異的手段應該就施展不出來了!”鄭康十分光棍的道。
你他孃的真是個人才,說的還真有道理!
不僅是李達這麼想,就連皇長孫也躍躍欲試,只不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皇長孫還是要點臉的。
果然,隨着髮絲像是割韭菜一樣的落下,鄭康忽然感覺到背後那股陰森兇惡的氣息漸漸消失。
‘我真是天才,果然是這個意思,我老早都聽說了,匠行的人只用自己行當的手段殺人,我頭髮都沒了,他再想動手也也不行了!’
鄭康喜滋滋的剛要報告整個好消息,然而落下的頭髮忽然繫住了他的手臂,讓他手臂不由自主的舉起,腰刀重重往皇長孫後腦勺劈去!
‘完了,這傢伙不按常理出牌!’
這一刻,爾康萬念俱灰,只感到前途一片昏暗!
‘鐺!!’
誰知李達腦後長眼般的反手一刀,魔虐所化的長刀擋住了這一記劈砍,同時嘴角一咧,低聲道:“抓住你了!”
鄭康的腦後同時飄過一道影子。
幾近大拳師的爆發力全力保發,腳腕一踏,人刀合一,風聲捲過之後,刀光撞入一間酒肆,刀尖斬碎櫃檯上的關二爺像。
雕像碎裂後,一具腦袋被斬開花的屍體緩緩浮現。
民間傳說中,剃頭匠的祖師爺正是關二爺。
匠行,剃頭匠,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