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位。
李達回去的路上還在想,這是不是說明,水部諸神中,自己前面還有十六位神位比祂高的存在,如果照這麼算,地、人、水、瘟、鬥、龍六部中,揚州龍王是不是已經能排到前一百位了?
這毫無疑問是個好消息,畢竟神位越高,對於陽司的重要性就越強,倘若揚州龍王的神格能到前三,就算自己一身道行暴露,應該也能保住小命,江都玉妃就是最好的例子。
殺人放火受招安,建廟修行同樣也可以受招安嘛。
花了半天功夫,李達在各個碼頭巡視過後,李達重新回到總碼頭三水碼頭坐鎮,說是坐鎮其實也沒啥事可幹。
當初郭通能夠掌握這些碼頭,靠的是他那些從底層打上來的生死弟兄,而李達能夠掌握揚州三教九流的人物,讓他們不至於跟自己陰奉陽違,靠的則是大嫂留下的人脈,良白羊經營多年,像惡面陳這種心腹絕對不少。
他現在接見的也就是這麼一位。
鋥亮的光頭,彎如弓的腰背,還有瞎的一隻老眼,左腿上從大腿到小腿的一道狹長刀疤,老許給人的感覺就是一隻老狗,老了的鬥犬。
醉人館是最大的消金窟,而老許則是醉人館中,負責訓練所有龜公的老青皮,這老青皮的來歷諱莫如深,只知道是曾是混武行失敗的拳師,雖然半廢,但是對付三四個混混不成問題,當初良嫂被刺殺時,他若不是在外面辦事,也輪不到李達英雄救美,更不會有之後的好吃不過餃子事件——
“有粵地的江湖人過來,而且還是武行門徒?”李達敲了敲桌子,皺眉想了想,“確定是粵人?”
“骨節磨平,關節如磨,眼裡有凶氣,口音都是淮南口音,自稱也是西邊來的,”老許咧了咧嘴皮,陰沉沉的道:“可是玩到興起時,露了點風聲,沿海做皮肉生意的,清倌人叫琵琶仔,妓寨叫老舉寨,打怉叫打水圍,就這一兩句暴露了臉面,淮人來逛窯子,哪來這麼多渾話。”
“江湖人來來往往,也不算大事,這揚州城也不是我家開的。”
“的確不是大事,不過這些人這些天到處亂逛,似乎打算租個宅子常住,這就有點踩場子的架勢了。”
李達表情稍稍有些嚴肅,“老許你是老江湖了,你覺的他們要幹什麼?”
“武行脫不開江湖,一般武行人來立場子,地方三教九流要提前打好招呼,不然武場子打出來了,回頭就被人暗地裡斬死,這方方面面的打點,也算是武行不成文的規矩了。”
“這麼說,有人要來揚州開武館,這不是打我們臉面麼!”朱矮子急不可耐道。
不是說武行人不能來開武館,只是凡事得有個主次關係,外地人來開武館,拳腳不長眼,一旦出現江湖紛爭,那聽誰的?你跟人好好說話,人覺的你好欺負,回頭就吞了你的地盤怎麼辦。
還有,有些拳師背後有金主撐腰,本就是來做過江強龍的,你如果不趁他立足未穩打出去,回頭人成了氣候,你的垛子可就罩不住了,江湖人都會看不起你的。
武行人來揚州,不給李達拜帖,這本身就是個大問題。
老許直勾勾的看着朱矮子,看的這假和尚渾身不自在後,這才搖頭不屑道:“五爺,您這撐門面的,可遠比不上以前郭爺的手下。”
朱矮子一聽臉漲的通紅,剛要拌嘴,卻被李達眼神止住,若有所思道:“關鍵在於粵人裝淮人,老許你的意思是這其中有門道?”
“當然有門道,最簡單的騙法,學粵拳的假扮另一個拳門弟子出來砸場子,回頭挑撥拳門之間,甚至拳系之間的關係,到時候雙方打生打死,背後自然有人摘桃子。”
朱矮子聽了一驚,連忙表態:“五爺你放心,我馬上帶人把這兩個外地人抓起來,不把他們剝一層皮我就不姓朱!”
“要是這麼簡單就好了,”老許嗤笑一聲,毫不留情的道;“如果這粵人真的是拜入淮地的哪一拳門,你把人抓了,他們師父來要人,你說人家是聽你的,還是聽他徒弟的?又或者人家真就是異地拜拳門的弟子,這難道不可以嗎?”
李達摸了摸鼻子,聽對方這麼一說,這事還真有些難辦,而且他想到了更深的一層,御姐口中江南武行亂世,真的就要開啓了嗎?
“……武行師傅爲什麼收徒要謹慎再謹慎,就是怕這好徒弟是敵人派來的心腹,學了你的拳,再壞了你的門楣,挑撥離間,徹底敗了你家的招牌,這是武行中最陰毒的手段,福州的安海拳、廣西的小策打,這兩拳門就是這麼敗落的,小策打的周家,可是連女兒都嫁出去了,”老許冷笑連連。
朱矮子被對方唬的不出聲了,要是對方真就是另一拳門派來的奸細,就是來挑撥關係的,這時候動手,反而中了對方算計。
地頭蛇和過江龍,各有顧忌,各有優勢,以李達在揚州三教九流中的聲望勢力,來十個拳師都能把他們活埋了,但是武行不是這麼玩的。
“對方來路都不清楚,現在說什麼都太早了,”李達敲了敲桌子,突然笑道:“地頭蛇收拾過江龍還不簡單,急什麼,先找幾個人摸摸他們的底子。”
“我去!”朱矮子鼓起了胸膛。
“不是我不相信你,這事你還真不行,幫我把何三通叫來。”
李達無視了朱矮子哀怨的眼神,實在這玩意得看江湖經驗,讓朱矮子上,回頭把南佛拳看成金剛拳,那樂子可就大了,雖然都是佛門拳系,但是南佛拳出自大福寺,而金剛拳出自北禪院,一南一北差的可老遠了。
沒一會兒功夫,何三通來了,李達將這事告知對方,何三通默默接過了任務。
“等等,”李達叫住了對方,上下打量了他,疑惑道:“你突破拳師了?”
何三通這懶洋洋的大漢較之以往,顯的更懶洋洋了,兩眼精光內斂,感覺站着就要睡着了一樣。
這說明對方身體協調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境地,站如坐,靜如睡,日夜養其神,這是一種很高深的身體境界,相當於龍虎氣高階的水準。
“一不留神就成了,”何三通撓着腦袋道。
“你這傢伙,”李達又驚又喜,用力的錘了對方一拳,細細想來也對,這一位的拳齡可是遠在自己之上,二十七八的年齡正是拳術暴漲的時期,又是前三水碼頭大佬的心腹,雖然沒有‘赤子之心’加成,卻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有你在,我放心多了。”
當初郭通坐揚州龍王時,手下七八個拳師層次的兄弟,結果輪到自己,卻是大貓小貓兩三隻,如今總算有一個能撐場面的了。
又忙活了一天,李達這纔在天黑前趕回了自家府邸,再一次感嘆沒有女僕的壞處,連個煮飯洗衣的都沒有,跟別提暖牀了,勉強將桌上半熱的飯菜填進了肚皮,練了一通拳大汗淋漓,洗了個冷水澡。
太祖長拳、項家霸王六式,配合龍虎氣、五字發聲術,那都是極剛極陽的拳術和呼吸法,一通打後渾身氣血像是岩漿一樣沸騰,連洗了三通澡後才降溫下來,結果坐在牀上,看着雞兒硬梆梆發呆,貌似越陽剛的拳術越容易刺激荷爾蒙,蛋疼,大嫂怎麼還不回來。
想到大嫂,李達就又想到了龜兒子,忽然一愣,這從昨天夜裡開始,這鬼兒子就不知到哪裡浪了,怎麼到現在也沒回來?
“兒子,兒子?”李達掏出雙黃黑皮鴨蛋,呼喚道,這算是龜兒子的罩門,通過這個能在一定範圍內取得聯繫。
片刻過後,陰風一卷,一個頭頂無常高帽、吊着長舌的鬼跳了出來,手中哭喪棒還轉來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