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二小子暈了,
徐家兒媳婦生了個蛋,
徐婆子當場嚇暈過去,
徐家公還在菜場上賣魚,
整個徐家院子裡,還能說話的,就只有徐家那個讀書讀傻的那位徐老大。
“先去找個郎中,再請兩個老婆子給孕婦換洗衣服,燒火的燒火,煮水的煮水,別呆楞着了……”
忙活了半天,李達這個江湖大佬反而成了主心骨。
蕭如海正在研究那顆肉蛋,李達開始向徐老大打聽一些事。
“你和你媳婦是怎麼認識的?”
“託、託媒人介紹的,他家在鄰鎮,是做綢緞生意的。”徐老大兩眼發直,目光不斷瞥向那顆蛋。
“既然不是兩情相悅,他家那麼有錢,怎麼看上你家的?”
“娘子說,有個大和尚託夢給她,說是嫁到我家,能夠多子多孫,而娘子她小時候胎位不正,郎中說她這輩子無法懷孕。”
“所以嫁給你就能懷孕了,還生出顆蛋?”
“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五爺,我家娘子她不是妖怪變的吧,”徐老大臉色一垮,帶着哭腔。
“別扯了,什麼妖怪能生一顆沒皮的肉蛋,除非你兒子你哪吒下凡,或者你娘子是什麼肉丸子精。”
“打一盆水來!”蕭如海突然發現了什麼,叫道。
很快,一隻銅盆被碰了過來,蕭如海把肉蛋放入水面後,那層肉皮漸漸變的透明起來,在日光照耀下顏色斑駁,然後‘譁’一下全部化去,只剩一堆黑色小魚傾瀉在盆中,游來游去。
所有人都傻眼了,徐老大喃喃自語,“我娘子原來是魚精,我娘子是魚精。”
“不可能!”李達和蕭如海同時道。
“沒有半點妖氣。”
“就是普通的魚苗。”
正在這時,後院徐家僕人突然尖叫一聲,道:“二少爺死了!”
李達一愣,連忙快步衝了徐二小子那座廂房中,只見徐二小子面色僵硬的躺在牀上,脖子上剖開一道血口子,入肉半寸,血水‘汩汩’直落。
“謀殺麼!”李達冷眼掃了一圈,徐家就兩個僕人,一個在照顧着徐家媳婦,還有一個就是報信的這個,院子牆有一丈高,對於武行人這不算高度,窗戶都是內部鎖死的,正門正對着大院子,除非高手高到在他眼皮子下殺人。
不過有這種身手,爲什麼要殺這麼個普通人,是度善這個大和尚特意在挑釁他們嗎?
“徐家二小剛剛好像暈過去了。”
“對啊,就在大少奶奶生孩子的時候,二少爺一下子就暈過去了,他平常身體很好的,經常幫着老爺在江上面捕魚,是打魚的一把好手,我也不知道他爲什麼就暈過了,突然一下子,就像是被抽了魂,”僕人爲了洗清嫌疑,滿頭大汗,吐豆子般,一股腦把東西傾瀉出來。
“我的兒啊!”
大門忽然被撞開,一個紅臉老漢慘叫着撲了過來,手上還提着兩尾殺好的鯽魚。
大媳婦生了顆蛋,小兒子死了,喜事一下子就變喪事了。
衙門的仵作和捕頭很快就趕來了,將現場封鎖,並把門外的一羣看客轟走。
“你說,這會不會是度化和尚還沒走,特意送我們的禮物,佛門舌識能舌燦蓮花,誘人勸佛信道,自然也能讓人自殺。”
蕭如海搖了搖頭,這個陽司老油條想了想,道:“以我對度善的瞭解,這老和尚腦子是不正常,但也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我看關鍵線索還是在這些魚身上,給我找一間屋子,我來做回魂法陣!”
陽司的法陣分兩種,一種是普通法陣,像是李達所學的卻邪、驅鬼、封印,還有一種更高端,有諱令符篆七八成的威能,便是獨門法陣,這種法陣需要用功勞兌換,這回魂法陣便是後一種,威力極大,能拷問魂魄生前記憶,是官位較高的校尉的看家本事。
李達明白了對方意思,他是想用這種法陣去拷問這些小魚,進而得出度善的影蹤。
在陽司令牌的開道下,捕頭給他清出了一間空房來。
李達找了幾個打家幫他守門,便盯着仵作的驗傷結果。
“入肉不足半寸一釐,刀鋒尖銳,刀面薄,傷口處皮肉無翻卷痕跡,用力輕而快——”
“五爺,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會有鬼吧,”趙管事面色發青道。
“鬼倒是沒鬼,但指不定是人肉吃多了的魚怪上岸報復,”李達隨口道。
……
封閉的房間內,蕭如海正繪製一座複雜的法圖,看上去就像是道門天罡正圖中插上了無數眼睛,似道似邪,看的人慎得慌
蕭如海雖然貪生怕死,好佔小便宜,但本事還是有的,不然以他八品的官職,也不可能既有麒麟臂,又通回魂陣。
隨着磷火‘嘭’的一下燒開,照的四面牆壁幽光一片,邪惡複雜的囈語,還有牆面上一道道千奇百怪的影子,把這襯托的跟邪教開壇布法似的。
事實上,單論血腥程度,一般的民間邪教怎麼可能跟‘巫’相提並論。
蕭如海右臂上的麒麟紋發出一聲似虛幻似真實的低吼聲,高級神獸的威壓鎮住了所有鬼怪邪惡。
蕭如海雙眼一閉,隨着法陣啓動,漸漸滲透入魚魂之中。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是把脫了水的肉身塞河裡,‘蕭如海’一下子就充實了。
周圍都是帶點渾濁的藍色,這就是江底麼,一塊碎小的石子砸過來,撞的蕭如海齜牙咧嘴,雖然他也不知道小魚的齜牙咧嘴是什麼表情。
不知遊了多久,漸漸的,他感受到一股特殊的吸引力,不由自主的往一個方向游去。
‘和尚的禪音佛唱,沒錯,就是那個死禿驢,當初借我三兩銀子買酒喝,這錢還沒還呢,死和尚你不講信用,你就不能錢還過來再反叛麼!’
終於,‘蕭如海’飄上了水面,一股強烈的窒息感讓他下意識的抖了抖身子,藉助小魚的記憶,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那隻一座被無數魚羣包圍的魚船,船頭一個老和尚在笑眯眯的唸經。
‘找到你了!’
蕭如海左望右看,想要找出一些沿岸的標記物確定方位,反正是在‘魚魂’的記憶中,他也不擔心會出什麼問題。
所以當全部魚羣都在專心聽講時,就一條不足小指頭長的小雜魚在水面上蹦躂來蹦躂去,看着尤爲囂張。
‘這好像是金湖縣那一段江上,這老和尚也要去參加那場大混戰?’
蕭如海不蹦躂了,因爲不知何時起,密密麻麻的魚眼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這是幻覺,這是幻覺,這是幻覺!’
蕭如海只感到一股涼氣從魚尾巴竄到魚鰭上,讓它兩片魚鰭下意識的抖了抖。
“蕭施主,許久不見了,”老和尚和藹的道。
李達猛的睜開眼。
他感到對面房間裡的天地頻率一下子消失了。
蕭如海做法成功了?
李達推開門,只見法陣陣紋像灰塵一樣吹散開來,銅盆裡的魚游來游去,彷彿沒受到半點影響。
只有蕭如海躺在地上,肚皮都露了出來,像是在睡覺,又像是陷入昏迷中,只有一隻手掌伸入盆中,掌心打開一看,是一條泛着肚皮的死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