砌牆匠的話讓李達一時沒反應過來,加入你們,跟你學打棺材?
“官有衙門、道有道院、武有武行,咱們這手藝人也有手藝人的行當,對內叫匠行,對外嘛,卻是什麼稱呼都有,這都不重要,百行百匠,入我行中便是兄弟姐妹,老匠自然就可以透露點內幕消息給你。”
“加入你們可沒有那麼簡單吧,”項獄反問。
“那自然如此,”砌牆匠咂嘴道:“我們這行需要最上等的手藝人,什麼是最上等,這手藝自然是能得到祖師爺承認的,就像我打的棺材,除了不能復活外,人死前是什麼樣,棺材打開後還是這個樣,扎紙匠的手藝能把紙人做的比活人都真,你這手藝差了一絲半點,都不夠。”
“我進入,”李達毫不猶豫道,如果加入這個畫風不正的刺客組織就能得到大嫂的消息,他願意接受這個代價。
“你不行,你身上有官氣,咱們的規矩,不招衙門人。”砌牆匠轉頭盯着項獄嘖嘖叫道:“我看你就很合適。”
“我除了殺人可不會什麼手藝。”
“您這就謙虛了,三十六行者,種種職業也,就其工而計之,曰三十六行,倍之曰七十二行,十之則爲三百六十行,但是這最初的行當卻是三十六種,我棺木行是一門,您是另一門,巫行!”
項獄眉頭一挑,項家由於血脈詛咒,歷代都以拳術示人,知曉她家通巫術的寥寥無幾,對方居然知道!
砌牆匠‘砸吧’‘砸吧’菸嘴,道:“您當然也可以不答應,不過這姓良的娘們可就危險了,畢竟負責追殺她的可是針線人,這一位在我們這些匠工中是殺性最重的,最喜歡的就是縫人皮做人偶,她管這叫藝術,尤其是對漂亮的女人皮囊感興趣。”
“您也別指望着靠拳頭就讓老頭子我屈服,咱們這匠行若是抓幾個人審一下就把老底給丟了,這朝廷可不早早就把我們給端了,成與不成給句話,畢竟這時間可就要到了。”
“不行。”
“可以。”
李達說了不行,但是項獄卻說了可以,而且頭也不回的道:“我自己做的決定給你無關,別自作多情,你若非這麼想的話就當我還你人情便是。”
李達的心情一下子變的惡劣起來,本來大嫂已經讓他夠煩的了,但現在御姐也要加入這勞什子匠行,就衝這砌牆匠的表現就能猜出,這裡面的人絕對都不大正常,就像是這老匠所說的,朝廷查了這麼多次都沒有查出對方根底,他們把控人心的手段絕對恐怖!
只是項獄本就不是受人掌控的性子,眼見李達眼中帶有一絲兇光殺氣,立馬按住了他,認真道:“你想毀了我們的漕幫?還是說你不想去救那個女人了?”
“法子多的是,不差這一種。”
“但是這是最近的一種,”項獄貼着李達的耳朵,玫瑰花氣撲面:“我跟你說過的,在整個世界上,煩心事一個接一個,你現在就是我的煩心事。”
“別忙着拒絕,我最近越發感覺到刑獄霸王不對勁,似乎有什麼巨大威脅即將到來,你和我都要爲此做好準備,至少下次再見面時,我希望你能擁有抵抗這股黑暗浪潮的力量。”
“拿着這枚匠令,你可以在每個清晨出現的沽酒人得到你想要的消息。”砌牆匠丟了個令牌,起身開始卸磚。
項獄還是走了,在這座集市化作粉末坍塌之後。
李達本以爲自己可以逃避,卻發現無論他逃避到哪個地方,來自外界的勢力總會將他牽扯其中,甚至破壞他的生活。
還是不夠強大啊,若是自己足夠強的話,大嫂也不會去當那什麼王姓當家,獄姐更不會被帶入這勞什子匠會,如果自己現在就有大拳師和大法師的力量,一切肯定就會不一樣,肯定不一樣!
隨着李達心頭越發痛苦,心湖中的蓮花似乎也有了變化,原本一顆顆嬌嫩幹嫩的白蓮開始泛出一絲黑氣,有的蓮瓣開始變的漆黑,光線投入其中彷彿投入黑洞中一樣。
璇璣山主看到這一幕,不怒反喜,自言自語:“你擁有得天獨厚的條件,若只是貪圖安逸,便達不到你有可能達到的高度,很好,很好,這樣一來本座也放心了。”
張百鶴膽戰心驚的看着李達,這位平時和藹可親的李幫主似乎多了一些她看不明白的變化,頭一次,她感覺這個人有些陌生。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呼,我們走,”李達再度睜開眼,眼神中多了一種堅定。
“走,你們這就走了嗎?”叫阿賓的少女突然道。
磚頭成粉末,集市坍塌成廢墟後,這兩位苗族女人也重新露出頭來。
“阿賓!”另一位儺戲面具人低聲道。
“他們肯定聽到了啊!”阿賓理所當然道:“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是一旦他們暴露出去,我們會很麻煩的,說,你們想怎麼解決!”
李達靜靜的站了一會兒,忽然道:“兔子精你不允許出手。”
然後下一瞬間,張百鶴聽到了一聲劇烈的心臟鼓起聲,阿賓尾椎骨上忽然竄出一股涼氣,然後一口蒲扇手掌攜帶着腥風捲下,扣向她的腦頂。
阿賓被這股淒厲聲勢震撼的腦海一陣空白,不過身上的野性本能在一瞬間做出了決定,腰間彎刀一抹,刀尖戳向李達的腕部,打的是以傷換傷的主意。
不過李達手臂一抖,刀尖擦皮肉而過,同一時間,李達手掌抓住了對方腦門,毫不留情的抓下去。
“啊!!!!”阿賓上了緊箍咒,五官扭曲的尖叫起來。
“放手!”
攤戲面具人手腕一抖,手中刀鞭向毒蛇一樣鑽向李達腰際。
誰知李達張口一吐,白氣人影跨越距離一般鑽入對方的體內,然後就是一陣劇烈的胃絞痛,受此影響,刀鞭一僵,被李達一手抽住,再然後,李達如同舉鼎一樣掄起阿賓,兩人猛的撞在一起,腦袋互撞,頭盔猛的炸裂,露出兩張帶有異域面孔的女人長相,兩兩相撞,‘砰’的一聲,五官都要濫掉,同時暈了過去。
李達深吸了口氣,心中的戾氣這才減了幾分,緩緩道:“帶回去,應該有用。”
……
而在同一時間,一座孤寂的古寺中,古木擎天,怪林陰鬱,良白羊一身白衣站在菩薩面前,雙手合十,似乎正在祭拜,她的右手還用素紗裹住,看上去有些可憐。
“菩薩庇佑,願妾身此行平安,闔家平安,自此之後,能與愛郎長相廝守,躲過這場大劫。”
就在這時,‘噗噗’兩聲,油燈的油芯滅去,菩薩忽然露出一絲詭異笑容,“良當家,你爲鬼太子做了這麼多惡事,綁了那麼多無辜人,現在還想着尋求救贖嗎?”
菩薩玉指輕彈,一道針影忽然射出,射穿了良白羊肩膀,線上有白線,微微一扯,一團白影被扯了出來。
“良當家,你身上的魂魄可沒幾份了。”
“是嘛,我還以爲針師傅只喜歡人皮,對於魂魄不感興趣。”
“只有擁有靈魂的布偶纔算是……”
話音一落,菩薩面色一變,在祂的眼中,好似有一隻鳳凰從天而降,整個空間中氣勁散溢,好似融合成了一團鳳影,流光溢彩,薄發出來。
過了許久,風靜、浪消,菩薩碎成無數撕裂布帛,何鳳羽現出身形,自言自語,“依舊沒抓住她。”
她的拳頭上還還沾着零星血跡。
良白羊扯開肩頭衣服,咬牙將穿過肩膀的線咬斷,雪白粉嫩的肩頭上溢出一連串血珠。
“她也離不開這裡。”
寺外,昏雨哭晝、怪聲咿呀、黑煙蒸騰,一片地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