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祥瑞,又是祥瑞,這祥瑞究竟又是什麼?竟然有這麼多人在追尋?”隨風感嘆了一聲。
樑偷兒黯然道:“慕容家野心之大,可見一斑。連一朝宰相都如此熱衷,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和登大寶的天命有關。”
“登大寶,當皇上,古往今來多人英雄好漢爲了這江山折腰?可最終又有幾人能夠君臨天下,即便能夠成功又能怎麼樣?不過多享受幾年榮華,可是這又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有多少百姓會因此妻離子散,又有多少人會埋骨沙場?本來盛世太平最爲可貴,可如今太平了,盛世了,怎麼又會有這麼多人想去打破它!”隨風自幼漂泊,深知太平的可貴,若不是因爲太平,他早已餓死街頭,他越說越是激動,神色滿是激昂。
樑偷兒呵呵笑道:“你看那慕容彧,還有幾分像是一個江湖中人?不過說起來,此番慕容彧願意幫忙我們的處境便要好上許多。他與李林甫兩人都想得到祥瑞,最爲戲劇性的是,竟然這祥瑞竟然處在之江。一個是強龍,一個是地頭蛇,強弱本就難說。”
看他笑得如此開心,隨風也隱隱猜到了他的想法,小心道:“你的意思是,最後他們兩個誰也得不到?”
樑偷兒故作神秘道:“在我看來很有可能便是這樣,慕容彧之所以這麼大的轉變,很有可能便是因爲碧涵姑娘。恐怕他已然猜到了其實祥瑞的關鍵並不是李林甫得去的那些東西,而是趙奉璋死前所留給碧涵之物。碧涵雖身處慕容世家,可那關鍵之物究竟是什麼,現在又在何處,這些問題的答案只有碧涵知曉。此番他故作氣度,送我們直接前往蓬萊,不過是向碧涵示好罷了。所以,我們是暫時是沒有什麼擔憂了。”
樑偷兒說沒什麼擔憂,可是隨風卻聽出了一些別樣的意味,試探道:“你的意思是說,碧涵會有擔憂,甚至是危險?”
樑偷兒無法隱瞞,只得點頭,應聲道:“既然慕容彧能猜到趙奉璋臨終前給了碧涵什麼,那麼你覺得若是李林甫沒能順利得到他想要的,他會猜不到嗎?不過你也別擔心,相信慕容彧肯定會保護碧涵周全的。”
隨風心裡一痛,反而更加爲碧涵難過。沒有生命危險固然是好事,可是卻當做了別人利用的工具。慕容彧哪裡真正關心過碧涵呢,無非是擔心碧涵出了事自己榮登大寶的夢想破滅而已。
這種虛僞的關心,比之赤裸裸的冷漠還要冰寒。
對於祥瑞的種種,隨風實在是覺得累了,不願再與樑偷兒討論此中事情,匆匆告別了他,便回到了房內,繼續着之前的修煉。督脈既通,任脈的難度也就少了很多。兩脈本就自然相通,只是人爲地劃分成了兩脈。是以督脈剛通後不就,隨風便覺得任脈諸穴似乎也有些隱隱的鬆動。
“我要繼續努力,我要變得更強!”隨風雖然那天贏了慕容清風,但還是心裡還是時時涌上一股無力感。這個世界太大,一個人太渺小,他想改變別人的命運,他想掌控自己的未來,可是這一切距離他實在是太遠。也許當世之道,唯有變強,才能主宰一切,也因爲變強,昔日還稚氣未脫的少年,如今已有了幾分少俠模樣。
一直到黃昏時分,隨風都一直悶在自己的屋子裡打坐練氣。有時覺得百無聊賴了,就背一背小時候看過的道經,想一想未來。似乎忘記了如水般流逝的時間,直到最後還是樑偷兒敲響了他的房門。
一開門,見是樑偷兒和慕容清風。“應該都收拾好了吧,到了出發的時候了。”隨風只嗯了一聲,轉身關上了門。
慕容清風微微一笑,對着隨風道:“隨少俠千萬別誤會,那一次只是切磋而已。敗在少俠劍下,我輸得心服口服。此處由我和家兄玄風一道送兩位前往蓬萊宮,正好多了許多機會向少俠討教。玄風兄和水龍吟已在富春江等候,若是少俠已經準備妥當,我們這就啓程吧。”
慕容清風外表清秀可愛,隨風本就對他沒有惡感,加上兩個人又是同歲,一路上都說說笑笑,聊得好不開心。
三人剛走到山莊門前,隨風一愣,停下了腳步。另外兩人看到隨風停下,有些疑惑地順着隨風的眼光看了過去。山莊高高的牌匾右側的小徑上,一位身着水碧色素衣的女孩臉色慌忙地向着這裡跑了過來,不是別人,正是碧涵。
樑偷兒拉了一把慕容清風,緩緩地從隨風的背後退到了遠處,留給了他們獨處的空間。樑偷兒好整以暇地看着,可是慕容清風確實神色一暗,眼裡像是添上了一絲陰霾。
“你怎麼來了?”隨風抿了抿嘴脣,小聲地道。他這幾天一直苦苦思索,究竟該如何來面對。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也許相見還不如不見,既然已經下了決定,見面只會增添無端的煩惱。
“我……”碧涵話音一頓,臉上微微紅了紅,勉強一笑道:“我來送送你,這幾天一直都沒見到你人。”
隨風心裡一軟,柔聲道:“我沒事,倒是你,一個人留在這裡,習不習慣?”
碧涵搖頭道:“嗯,我過得蠻好的,他們都待我很好。”這一句說完,好像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只留下一陣沉默。
隨風看着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第一天見她的模樣。那是的她也是這樣一身水碧色的衣服,即便面對生死困境,可是之後還是能綻放出最陽光的笑容。那是的他不過第一天出揚州,整個江湖對於他來說就是一片完全沒有探索過的黑暗,在這黑暗裡,他再沒有遇到某樣事物比得上她的笑容來得陽光。
“我爲什麼要軟弱?我爲什麼要退縮?慕容世家又怎麼樣,我不要再委屈自己,也不要再委屈她。”隨風心裡嘆息一聲,可是如此形勢下,他還有改變結局的機會嗎?自嘲地一笑,道:“我們,還能再見面吧?”
“我……”碧涵兩眼凝望着他,剛想說話。
“隨公子,樑兄原來你們在這裡。咦,碧涵妹妹,沒想到你也在。”一個突兀的聲音突然傳來,打亂了兩人的談話。
隨風眉頭一皺,碧涵蹙着眉,轉過頭看去。山莊的牌匾前,慕容玄風身姿偉岸,正一步一步走來。
隨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知慕容公子來此所爲何事?先前我聽清風兄所說,似乎慕容公子掌管水龍吟重責,此刻應該是在富春江畔纔是,怎會親自來此?”
慕容玄風笑道:“在水龍吟前等了一會見幾位一直沒到,怕出了什麼事情,所以玄風便來看看。不曾想,竟然在門口就碰到了碧涵妹妹。”
這時,樑偷兒和慕容清風都走了上來,彼此間打了個招呼。樑偷兒道:“因爲一些瑣碎的事,有些耽擱了,竟然勞煩玄風兄親自來迎,此乃偷兒之錯。不過此刻已過黃昏,路程緊急,我們還是早些上路的好。”
慕容清風偷偷看了眼碧涵,只見她全部目光似乎都留在了隨風身上,哪裡注意到他一絲一毫?憨憨地笑道:“玄風哥,我們還是早些上路吧。”
只有隨風一言不發,似是在思索着什麼事情,臉上一會兒掛滿了陽光燦爛的笑容,一會又是陣陣的陰霾。
慕容玄風有些奇怪地看了隨風一眼,也不說話,轉身帶着衆人朝着西湖河畔而去。
慕容清風也注意到了隨風奇怪的神態,偷偷地走到了樑偷兒旁邊,低聲問道:“偷兒大哥,剛纔他還好好的,現在是怎麼了?”
樑偷兒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不置可否道:“你又何必問呢。”
慕容清風先是一愣,良久纔回過神來,看着走在前面隨風沉思的背影,心裡暗歎了一聲。
西湖本就臨近富春江,而慕容家又坐落在西湖之畔,也效仿隋煬帝花重金修了一條河渠將兩者聯通。是以,如此一來西湖等於成了慕容家天然的一個停泊各類船隻的港口。出了山莊,便可看到一隻水龍吟就停在來時的區域。
幾人走上前去,樑偷兒剛準備再問一次登這水龍吟是否還是上次一樣的規矩。就看見,隨風彷彿不聞不問,身子一陣虛晃,幻步踏出,整個身子輕輕躍起,一步踏在了船身正中。接着,就像在踩在了一塊無形的墊子上一樣,猛地一下彈起了一個弧線,輕飄飄地落在了水龍吟的船頭,頭也不回,就這麼走入了船艙內。
“這……”一干人,都傻眼。連樑偷兒心裡也不禁有些嘀咕:隨風今天是怎麼了?怎麼變得如此反常。同時也驚訝,沒想到才短短几天,他的幻步竟然已經小有所成。
在場的,只有慕容玄風臉色如常,彷彿沒有看到剛纔隨風那飄逸的身影。轉而對碧涵道:“碧涵妹妹,我送你回去吧。”
碧涵怔住了,臉上也多了一絲爲難之色。情不自禁地踮起了腳看了看水龍吟內,可是她想的並沒有發生。碧涵心裡嘆了一聲,有些落寞地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說着,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向回走去。走着走着,眼淚就掉了下來,“隨哥哥,我們一定會再見的,一定會……”
而此刻隨風正靠在船艙內某一間的窗戶上,目送着碧涵走遠。猛烈地喘息着,胸口一陣一陣地起伏。也不知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年少的感覺又有誰能說得清楚是什麼樣的呢?還不都是如風一般難以捉摸?
沒過多久,樑偷兒幾人都上了船來,隨風心裡滿是煩躁,誰也不想見,把自己悶在了房間內,又是一夜無眠用來練功。
除了出去與他們一道吃飯之外,隨風幾乎沒有了其他活動,窗外種種的景色也絲毫不關心,就像是一切與他無關一般。
慕容清風看着都有些擔心,悄悄問樑偷兒:“他這究竟是怎麼了,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樑偷兒望了望隨風緊閉的房門,笑道:“沒什麼,他只是一時還有些想不開而已。過一陣子就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