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是剛剛纔被雷劫翻涌的氣勁洗禮過的荒土,可是這麼盤膝坐下之後,隨風心裡卻莫名地安定了下來。微闔上了雙目細細想了想,自己陷入這道瓶頸已然太久了。他之前經過那般多的挫折歷練,境界上早已跨越過了這道鴻溝,只是身軀卻因丹田之中的這處創傷而停滯在了原地。
若是此次藉着三轉金丹的藥效,真的能夠將丹田之中的隱疾徹底根除,再加上這金丹的藥力,也許真的能夠一鼓作氣衝破這麼一道屏障到達另一方新的層次也說不定。
不知道爲何,他心裡朦朧地有着一道很是奇異的感覺。似乎此次真正珍貴的並不是他手中的三轉金丹,而是這一次和亦風的碰面。這道感覺來得突然,莫名其妙沒有源頭。想到這裡,隨風又看了一眼亦風和自己手中的金丹。有些恍惚的眼神之中猛然閃過一道建議,毫不遲疑地,舉起了手中的金丹,一把填入了口中。
這金丹剛剛入口,就彷彿活了一樣,將他的口中當成了另一方丹爐,不住地跳躍,似乎想要將其給破開一樣。一想到剛剛那金丹在丹爐之中的動靜,他心頭忍不禁地稍稍一慌,脣齒間一陣用力,竟然“咕咚”一聲就將口中的這道金丹給吞了下去。
“這……”隨風當即便是微微一愣,立時深吸口氣,一道靈識從其頭頂的百匯穴上激射而出,籠罩住了自己的周身。頓時。自己的五臟六腑盡數出現在了自己眼前。而剛剛被他吞了下去的那顆金丹,此刻就盤旋在他的丹田之中。只是奇怪的是,之前還很是激烈拼命想要逃離出他身體的這金丹,此刻卻穩穩地停留在其丹田中的氣團之上,散出陣陣淡金色的光暈,將整個丹田照得通亮。
“師父,我剛剛卻是看到天上聚集的陰雲了,不會是丹劫吧?”突然一道話語聲從諸葛然的身後響起,聽得他渾身微微一顫,似是聽出了這聲音的來源。嘴角微微向上彎了彎。轉身的同時一道爽朗的笑聲也傳了過來,“偷兒師弟,你出現怎麼也不事先打聲招呼,難道不知道師兄年紀大了。萬一被你嚇出個三長兩短來。這可怎麼是好?”
樑偷兒整個人影一下閃動。便出現在了諸葛然的身前,嘻嘻笑道:“師兄玄功大成指日可待,便是再活上一兩百年也算不上老的。又哪裡這麼容易便被師弟我嚇到?”
“你啊你……”諸葛然一陣啞口無言,卻也只能苦笑兩聲,似是早就習慣了這樑偷兒的伶牙俐齒了。
“偷兒,看樣子你的輕功又有進步了。”一直沉默的亦風突然開了口,話語淡淡,可是卻一下壓下了諸葛然兩人的嬉鬧聲。聽到亦風發話,樑偷兒滿臉堆笑的臉上一下便沉靜了下來,朝着亦風轉了過來,一字一句認真地道:“比之從前確實有了些許的進步,師父,剛剛那道可是丹劫?”
亦風緩緩點了點頭,也不多說。
“不知師尊煉的又是何種丹藥?”樑偷兒向前走了兩步,到了亦風身前,微微彎下了腰,一臉鄭重。
“也不是什麼靈丹,一爐三轉金丹罷了。”亦風雙目微闔,緩緩擡起了頭望着天際,不再看他了。
到了此刻,剛剛陷入陰霾之中的天宇終於又重新放晴了。那些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陰雲悄然之間又不知散到何處去了,整片天空之中又恢復到了原先一碧如洗的狀態,看起來就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只有地上殘留的石堆碎屑還在暗示着剛剛發生的一切。
“三轉金丹!”樑偷兒吃了一驚,“這可是上品靈丹,以小風此刻的實力恐怕還不足以將其煉化吧,若是萬一出了什麼岔子,這可……”樑偷兒話說一半便再也說不下去了,雙眼瞪得老大,臉上的驚訝之色溢於言表。
“無妨爲師自有分寸,時至今日,再沒有任何人引導之下,他只憑着自己的機緣便修到了這築基期的實力,你覺得他會是一般之人麼?”亦風揹負起了雙手,依舊款款凝視着遠方的天際。
樑偷兒聽亦風這麼一說,眉頭皺得更緊了幾分,只是最終卻什麼也沒有辯解。
亦風又轉了過來,見樑偷兒一言不發,反而笑了笑,只是話語聲卻依舊平靜,“你難道忘了他乃是肩負着天命的應命之人了麼?大風大浪不過剛剛起了波瀾罷了,他若是連這三轉金丹都承受不了,日後又怎樣面對天命的洗禮?”
亦風頓了頓,又道:“更何況爲師還在此處,自然不會讓他有事。”
聽到亦風這麼一說,樑偷兒臉上的擔憂之色這才減緩了些。只是看向隨風的眼神卻還是有着幾分凝重。
“好了,偷兒你不必擔心了。師父他會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這三轉金丹的神奇你是知道的,只要他能將這藥力承受下來,對他來說,乃是曠世的機緣。師父這是在成全於他。”
樑偷兒微微點了點頭,臉色沉吟也不說話。
“他到了此刻築基期的實力,也早已不是俗世間的習武人了。理應面對更爲廣闊的世界,接受更爲兇險的挑戰,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成長起來。爲師當年派你下山歷練的目的,你還記得吧?”亦風看到樑偷兒這番神色,臉上也放緩了下來,現出了幾分慈祥之色,話語聲也平常了不少。
“自然記得。”樑偷兒重重點了點頭。“師父的意思是?”
亦風見他點頭,臉上更爲緩和,沉吟了一番,才道:“我準備讓等他從入定中醒來之後告訴他通往同一之路。”
這話一出,不單是樑偷兒,一旁的諸葛然也大吃了一驚,滿臉的震驚之色,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師父,你不會是在說笑吧?他此刻才築基期,在道境之中乃是最底層的存在。你此刻讓他去同一之路,怕是還沒有找到崑崙所在,便葬身在了道境之中。”兩人一前一後,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道。
亦風見他們兩人發問,絲毫也不覺得驚訝,似乎早已猜到了兩人會是如此反應一般。有些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你們真的還覺得當他從入定中醒來之後,還會只是築基期麼?”
“可是,這三轉金丹只有脫胎換骨之效,並不能提升實力的。”樑偷兒不想放棄,接着勸說道。
“你們拭目以待便是。”亦風將半闔的雙目徹底閉了起來,竟也緩緩盤膝坐下,調息了起來。只留下了面面相覷的樑偷兒兩人。
和樑偷兒兩人的輕鬆截然不同,隨風此刻簡直陷入了痛苦的深淵。剛剛還溫暖和煦並沒有什麼特殊變化的三轉金丹卻是陡然間變化了起來,一陣陣浩蕩廣闊的氣流從其上激射而出。
以他內視看來,就彷彿一輪初升的圓日平白無故地出現在了他的丹田之中一樣。頓時便散發出了一道難以形容的灼熱之氣,一股難以形容的熱力由內而外散發了出來。體內是一陣說不出的滾燙,可是偏偏他的額頭上卻又連一絲汗珠也無。
“這道熱力只是針對我的經脈丹田麼?我覺得我的奇經八脈都像是要化了一樣……”隨風牙關緊咬,那體內的經脈一點一點灼燒、烘烤最後燃成灰燼的滋味簡直不是凡人所能想象。
也許那十八層地獄之下最痛苦的懲罰恐怕也不過如此吧?隨風腦海一陣恍惚,不知不覺已然到了自己承受的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