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此刻卻是怎樣的實力?”松風愣了半晌,還是一旁一位好心的路人提醒了他一聲,他這才反應了過來。
有些厭惡又有些複雜地看了這躺在地上的胡人一眼,看他的樣子似乎傷得不輕,又想起了他剛剛所說的乃是大唐軍官的身份,不敢多逗留於此招惹是非。立時腳下邁步,朝着隨風走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看到隨風兩人走去,圍觀之人才緩緩回過了神來。再看那躺在地上的胡人,剛剛出拳的右臂已然鼓鼓地腫脹了起來,胸口似是被打了一拳的樣子,隱隱的還能看到一個凹坑。很明顯他傷得很是不輕,只是在場的衆人卻沒一人能夠說出,隨風到底是如何出的手。
“自武后以來,朝廷高層重用胡人,用以剋制邊關大食等國。殊不知五胡亂華殷鑑不遠,如今連這麼一個區區的九品武人都敢在這長安街頭撒野。聖人所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勸導似乎早已被望到腦後去了。唉,長此以往,大唐國運堪憂。諸位還是快些散去了吧,不然這胡人鬧上去追究起來,恐怕會連累己身。”
一旁一書生模樣之人盯着躺在路正中的胡人看了兩眼,長嘆了一聲,臉上一副憂愁之色。
四周圍觀之人聽他這麼一說,也是一陣憂愁興嘆。冷眼看了兩眼這胡人,便也都散去了,一時之間竟沒有一人理會他。
那胡人見四周沒有一人同情自己,雖然惱怒可是卻也無可奈何。最終也只能罵罵咧咧很是吃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摸了摸劇痛無比的胸口,這才發現剛剛被那少年打過的之處的肋骨已然斷了三根了。
當他再想去找剛剛隨風那兩人的時候,他們早已消失在了長安街頭,哪裡還找得到?
“公子,你還在爲剛剛那武士之事而介懷嗎?”剛剛那件事之後,隨風便一直沉着臉,一言不發,看起來很是冷淡,松風在旁看得心頭也有些不安,連問話都小心翼翼的。
隨風輕嘆了一聲。搖了搖頭道:“想不到在這長安天子腳下。這外族之人都敢如此猖狂……”
隨風話說一半,見到松風眼中起了幾分疑惑之色,心頭一顫,暗道:“是了。他從未在這中原之地呆過。哪裡又知道什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與他說這些自然是不會明白的。”
想通了這麼一層。隨風也不再多說,指着前方的客棧道:“我們就在前方那個客棧歇息一晚,今日好好遊玩一番。等到明日再上路去往洛陽看一看。”
隨風此次出行和他說的一樣。就是爲了四處歷練一番,尋求一下恢復內功的法門。完全是抱着且行且安的想法,之所以會想要去洛陽,也不過是爲了打探一番,自從上次之事過後,那周家到底變成了什麼模樣。
“嗯,好!”松風聽隨風說能在長安玩上一陣,自然開心無比,哪裡還有什麼異議?
接下來,隨風便帶着他進了客棧訂了上房。然後又把長安的東西兩處市坊給盡數逛了個遍,長安街頭許多雜耍賣藝之人,雖然功夫不高,可是層出不窮的花樣着實讓松風一飽好奇之心,看了個過癮。
等他們從長安街頭回客棧的時候,天邊已然起了幾分酒紅色了,看樣子過不了多久,天便要黑了。
隨風將松風送到了客棧門口,囑咐道:“你先進去吧,我出去一趟見一個故人。”
“故人?公子在這邊有什麼故人?”松風心頭一陣好奇,可是看到隨風一臉沉靜的樣子,也不敢多問,只好爽快一聲答應了下來。
隨風一點頭,轉身離開了客棧。離這客棧不遠,便是朱雀大道。玄都觀便就在朱雀大道的邊上,隨風也是偶然想起,方先子等人便就在這長安之中。一時心血**,索性便想要去拜訪一番。
方先子乃是有道高人,說不定便有醫治他丹田之法。便是不成,哪怕能夠指點一番明路也是好的,總比他如今這麼漫無頭緒地瞎逛要好得多。他這般想着,腳下的步伐不知不覺便快上了許多。
“施主請留步。”突然身前傳來一聲,一下將他驚醒了過來。隨風擡頭一看,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已然到了這玄都觀之前了。迎面正是兩個守門的道士攔住了自己。
隨風趕忙收斂心思,對着這守門的弟子使了一禮道:“在下有事想要拜訪方先子真人,煩請通報一下。”
這兩名弟子聽隨風提起方先子似是稍稍一愣,原以爲隨風要找的不過是哪一位師兄或是師長,卻沒想到他開口就要見方先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一身錦衣玉袍,談吐之間氣概也很是不凡,很有可能是長安城中的什麼達官貴人,也不敢得罪,道:“請公子在此先行等候一番,我去通報。”
“如此便有勞小師傅了。”隨風微微躬身,又施了一禮。
“不必麻煩了,你讓他進來便是。”那守門的弟子剛剛轉過身,還沒邁出幾步,便聽這麼一聲從門後傳了過來。這麼一聲聽起來平靜之中又帶上了幾分出塵之感,不但如此,聽在隨風耳中還有些熟悉。
他還未想起來究竟之前在何處聽過這道聲音,便發現眼前已然多了一人。看到隨風的眼光看了過來,這人輕聲莞爾一笑,道:“隨公子,許久不見了。”
隨風看清他的相貌,也是一怔,一臉恭敬地道:“隨風見過無方子真人。”說到這無方子,隨風卻是之前在洛陽城中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在周家之中,無方子特意沒有出手,不然隨風不要說是救出慕容希了,便是自己全身而退都極爲困難了。
那兩名守門的弟子一看到無方子也都嚇了一跳,趕忙施禮道:“見過師叔祖。”
無方子很是隨意地擺了擺手道:“不必多禮了,隨公子你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你隨我過來吧。”
“他怎麼知道我會來此,只是剛好碰到的嗎?”隨風心頭有些疑惑,不過卻也沒有多問,跟着無方子就向着其中走了進去。
無方子帶着他繞過了一方庭院,指着一旁的偏殿道:“師叔他就在這裡,你進去就是了。”
“真人一早便知道我會來此麼?”隨風心頭更是疑惑,索性問了出來。
無方子輕輕點了點頭道:“師叔卻是算到了會有故人來此,所以特意派我去迎接。我也沒有料到會是你。”
隨風聽他這麼一說才恍然大悟,方先子如此高人,精通易學之道,能掐會算,猜到他會來此也不算什麼。當下便衝着無方子鞠了一躬道:“勞煩真人替在下引路,隨風在此謝過了。”
“好了,不必多禮了,你快些進去吧。”無方子淡淡一笑。
隨風也沒有想到這方先子會如此看重自己,竟然連引路都要派出無方子如此人物。“難道他真的有辦法能夠爲我解除丹田之中的問題?”隨風想到這裡,心頭不禁就是一陣興奮,腳下連連邁步,朝着無方子所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玄都觀他雖然不是第一次前來,可是其中路徑並不熟悉,也不敢亂走,直直走到了偏殿門前。一時之間正當他猶豫要不要敲門的時候,突然就聽其中傳來了一聲,“到了門口就進來吧。”
這道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聽在耳中,隨風心裡的忐忑之感也稍稍放了下來。
推開門,走了進去。說是偏殿,可是其中並不大,也只放了幾個屏風和桌椅茶几。而正中,是一塊蒲團。方先子就盤着雙腿穩穩地坐在了蒲團上,他身後的牆壁上,寫着一個極大的“道”字,只不過這麼稍稍看了一眼,心頭便會生出一股平靜之感,彷彿這世間的一切喧囂都已經遠離自己而去了。
見到隨風進來,方先子這才緩緩睜開了雙眼,輕聲笑道:“你來了。”
隨風一點頭,道:“看樣子,你早已經算到了。”
方先子微微一笑,也不接話,緩緩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貧道前兩日偶爾卜了一卦,發現幾日之後有貴人上門。今日終於是等到了。”
隨風聽他稱自己爲貴人,不禁自嘲地笑了一聲,道:“我算是什麼貴人,連這身功力也……”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方先子一口接了過去,道:“一身的功力沒了是麼?你剛剛到門口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了。你今日來此的意圖也是爲了這個吧?”
隨風也不隱瞞,直接點了點頭。
方先子又是一笑,隨風看着心頭更是疑惑,奇道:“你笑什麼?”
方先子搖了搖頭,臉上恢復了平靜,道:“功力種種皆是外在,你自己一顆心纔是關鍵。自古這麼千百年來,求仙訪道之人多如牛毛,其中不乏天資卓絕之輩。你可知爲何最終能夠得道的只有那麼鳳毛麟角的幾人嗎?”
隨風不知他此話用意,搖了搖頭道:“弟子愚鈍。”
方先子莞爾一笑,“這些人天資卓卓,可以很輕易便修出很高的道行。空有道術道行可是卻惟獨少了道心,如何能夠成道?可笑昔人買櫝還珠,這些有幸入得玄門中人空有無上道義精神不學,惟獨只求那道法神通,如此本末倒置,如此還能夠得道纔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