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劍闔着雙目,一言不發,就像是一尊雕像般一動不動。而此刻,隨風所有的心神都與這方虛空之中的萬千靈氣匯在了一起。雖然他身體沒了感知,可是這空間之中的一切,都映在他的心頭。這姬劍替自己出頭的一幕自然也不是例外,只是此刻正是他行功的緊要關頭,他卻也顧不上細想姬劍做這些到底是爲了什麼。
這碧舟之上重新又恢復了寂靜,舟上的三人再沒一人開口。整條碧舟就像是穿梭在天地之間的青色神龍,無拘無束的自由翻騰。隨風之前心算過,這碧舟所行進的速度比之他御劍而行,足足快了一倍還多。
時間一點一點推移,三人頭頂上方的那輪皓月彷彿用了比這碧舟還要快上一些的遁術。堅定不移地自東流向西,很快,這涼如清水的夜色逐漸褪去。東方天際緩緩顯出了一抹亮色,這道亮色起初只有微不可見的一條細線。隨着時間的推移,迅速變得廣闊了起來。
很快,一輪紅日從東際山頭跳出了一角,萬道紅色霞光直破長天。將這大片的天幕染出了幾分淡淡的玫瑰紅色,此刻翱翔在天與雲的中間,看着這道漫天的紅霞更是美豔絕倫。
隨風也停了調息,緩緩收功。轉而打量起了眼前的這萬般美景來,過了長江之後,這下方平坦的地貌便多了幾分起伏了。這道境之中的小小山頭,若是放到了凡間中。便是連綿不斷的蒼莽大山。隨風正欣賞的時候,就聽前方的西門長離轉過頭來,輕聲道:“前方便是安建谷所在了。”
隨風一怔,順着向前方看了過去。只見前方羣山莽莽,如同平穩的水波中起了兩道碧浪,於中間處相匯。相匯處卻又無端凹下,成了一如同斧劈刀削的山谷。隨風見到如此奇景也不禁愣了愣,心道:“想必那山谷處便是這安建谷所在了,只是如此神異的地貌,之前怎麼不曾在凡間中聽說過呢?”
他心中想着。口中卻道:“這兩條山勢如同蛟龍入海般於中間相匯。上引四方靈氣,下牽動龍脈山澤。如此地勢當真是妙不可言!”
他說着話時,前方的兩人都齊齊向着自己轉了過來。饒是那一向冷漠的姬劍,都眉頭連跳。
“公子竟然懂得這堪輿之術?”西門長離眉頭皺起。嘴角大張。明顯的一副吃驚的模樣。
隨風見他們這幅吃驚之狀。心頭也是一跳。他只不過順口說了出來,卻也沒想太多。卻不想竟引得他們如此注目,穩了穩心神。隨意笑了一聲,道:“這堪輿之術經天緯地,又豈是我如此年紀能夠通達明白的?在下不過粗通幾分皮毛罷了,卻是讓兩位見笑了。”
西門長離朗笑了一聲,像是渾不在意他的推脫之言,道:“誰人不知這堪輿之術晦澀難懂,若不是天生長有慧骨,便是這皮毛也是通不了的。兄臺卻是過謙了。”他本想說此次邙山之行,有了這堪輿之術相佐便要容易上許多,想了想,卻還是吞了下去,不曾說出來。
這麼兩句話的功夫,下方的那山谷所在陡然便近了許多。甚至已經能夠看到那高聳在山谷之中的石門上剛勁有力的字跡了,隨風默默吸了口氣,平息了下心頭的悸動,“也不知這之中有着什麼等待着我。”
“這裡便是安建谷了。”西門長離手中法訣一動,憑空捏了個道印,身下的碧舟受其牽引,緩緩停了下來。
三人接連從碧舟上跳了下來,西門長離手中又捏了一道法訣,這長長的碧舟又逐漸縮小。重新變爲了髮簪大小,被西門長離順手又插回了髮髻之中。這纔對着隨風幾人道:“兩位隨我過來吧,長離說到做到,這便帶你們去見本門掌門。”
姬劍深深盯着他看了一眼,哼了一聲,低聲道:“最好不要玩什麼花樣。”
西門長離也不在意,直接向前走去。
三人面前首先出現的便是一道高聳的石門,石門上方篆刻着三個燙金大字,“安建谷”。下方還有兩位年輕弟子守在門前,見着了西門長離來此,一齊向其施了一禮。
西門長離擺了擺手,和這兩位守門弟子說了兩句,便直接領着隨風兩人進入了谷中。
這山谷從上方看起來恢弘遼闊氣概極是不凡,當真正進入其中之後卻又是另外一幅模樣。其中山清水秀,飛禽走獸應有盡有。極有奔騰闊達之處,卻也有精工細筆之景。兩道截然迥異的風格在這其中融爲了一體,看起來和諧美好已極。
他們一路走來,所見景物衆多。不過山谷中還是略顯空曠,這足足容納得下萬人之地,卻只有數百弟子。
“門主他就在那裡。”西門長離帶着隨風兩人七拐八彎,穿過了大半的山谷,指着前方的一間偏房說道。
隨風看着那偏房所在,卻不禁有些奇怪。既是門主之尊爲何放着前方山谷正中的大殿不用,非要在這偏房之中會見自己呢?莫非這其中有什麼貓膩?隨風這麼一想,更是覺得更是詭異。瞥了一眼身旁的姬劍,卻見他的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西門長離見隨風兩人都不接話,不禁轉過來看了他們一眼。將他們臉上的神情變化都看在了眼中,一下便也懂了他們心頭的疑慮。許久,似是幽幽一聲嘆息,卻也不解釋,只道:“具體如何你們進入房中一見便知。”
隨風兩人對視了一眼,又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的神情懇切倒不似有假。反正都已來到了這裡,難道還有別的選擇麼?當下便也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而行。
到了門前,西門長離停也不停,直接走上前去,輕輕一下將木門推了下來。一道亮光從這門敞開的縫隙中灑落了進去,藉着這道光芒隨風卻是一下將其中看了個真切。
這偏房中並沒什麼其他特殊之處,只簡簡單單擺放了些器具和其他物拾。最惹人注目的便是那張正對着木門的牀,此刻其上還躺着一位垂垂老者。
隨風和姬劍互相看了一眼,兩人的眼中都帶上了一分濃重的震驚之色。
只有西門長離依舊還是一副淡然之色,緩緩開口道:“這便是我安建谷的掌門,兩位請進來吧。”
隨風不知爲何,突然覺得這屋中一股寒意向着自己撲了過來。激得他身後立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可是他以萬化玄瞳仔細看去,卻又看不到什麼異常。只好硬起了頭皮,跟着這西門長離進入了其中。
兩人剛走到屋裡,不知從何處涌來一道涼風將這木門給吹拂地關了起來。隨風這才發現原來這屋中的角落裡竟然還點着蠟燭。那鮮紅鮮紅的蠟燭,此刻正源源不斷地向着下方流了下來。看上去就像是紅燭留下的血紅色的淚水,看着看着,連頭皮都有些發麻。
饒是冰冷如姬劍,緊握成拳的手指也微微顫動了起來,顯然心中也極是緊張。
西門長離卻不理會他們,直接走到了這牀前半跪了下來,喃喃道:“爹,孩兒已經找到了人手,你先將那仙人釀給我吧。”
聽到了西門長離的話聲,這老者原本緊閉的眼睛竟然陡然間睜了開來,雖然只不過只有微微一道縫隙,憑空卻陡然起了一道極濃的陰寒之氣。隨風和姬劍兩人都是被嚇了一大跳,他們從踏入這門內之時起,這老者身上便無半分生氣,完全就似死了一般,氣息心跳全無,竟然能夠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