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東際已然現出了清晨第一抹曙光的時候,天山腳下卻還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黑幕之中。
突然,虛空被整個撕開。三個踉踉蹌蹌的人影,從其中跌落了出來。
“隨風哥哥,你怎麼樣了?”李阡陌看着隨風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眉宇之間不禁也滿是憂色。
此刻的隨風臉色如雪般蒼白,看不到半點血色。每每喘息之時,鼻息也細若遊絲,就像是到了彌留之際一樣。隨風伸出右手,手心卻還有些打顫。搖了搖頭道:“阡陌姑娘……我手上無力,抓握不住東西,你幫我一把。”
李阡陌趕忙應聲,“你直接說便是,我該如何作爲?”
隨風的聲音越發纖弱,道:“你把手攤開。”
李阡陌雖有些狐疑,但也不敢怠慢。忙伸出了右手,平攤了開來。她的右手剛剛攤開,便被隨風一把緊緊地抓了過去。
“不要動。”隨風低聲道,接着,抿了抿乾癟的嘴脣,有些吃力地吸了口氣。
不知爲什麼,李阡陌看着自己的手被隨風緊緊地抓着,臉上忽地起了一抹紅暈。胸口一顆心也在其中砰砰狂跳。
接着,她就看到隨風抓着自己的右手中指上,閃過一道碧色的亮光。她還未反應過來這亮光究竟是何物,便突然感覺,自己的手心之中多了一顆碧色浸染的丹丸。
這丹丸不過龍眼大小,表面呈現一抹清脆的綠意,就像是置身進了無邊無際的竹海之中。她不過盯着看了兩眼,整個心神都像是沉醉了進去。鼻尖飄來一抹藥香,忍不住吸了一口,就像是自己全身上下都變得輕盈了許多一般。
正當她有些陶醉的時候,耳旁卻傳來了隨風有些焦急的話語。“快,餵我服下去。”
“好!”李阡陌渾身一顫,輕輕捏起了手中的藥丸。向着隨風的口中送了過去。
這碧綠丹丸果然神奇無雙,入口即化。化作了一道碧綠色的津液,順着隨風的喉口流了下去。
隨風眉頭一擰,忽然全身一抖,臉色卻是一下恢復了許多。他究竟不曾步入離塵境界,強自跨越境界施展出了自己所不能駕馭的力量,極是傷身。而後他爲了脫身,更是強自聚集數十道“騰”字印的力量。真正撕裂了虛空,穿梭而行。這一下,他身子所受負荷更是劇烈,幾乎將他整個身軀撕裂開來。
若不是他肉身久經錘鍊。數次脫胎換骨,早已血灑虛空,化作了肉泥了。
不過饒是如此,他還是被震得氣血沸騰,體內金丹一片黯淡。幾乎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了。幸好他的乾坤戒之中還留存了幾顆凝氣丹。原本是他留下獎勵弟子所用的,卻不想今日用在了自己身上。
他原本丹田之中乾裂無比,像是大火熊熊灼燒。這一顆凝氣丹入腹,雖然不能起到如同甘霖一般的作用,但也讓他舒爽了許多。
隨風微閉雙目。默運玄功催動着凝氣丹的藥力化開,又汲取天地靈氣彌補體內自身真力的損耗。運行了幾個周天,氣色已然恢復了大半。
“刷”地一下站起身來,雙目炯炯有神,聲音也恢復了往日的清朗和朝氣。
“走,我們是上山去吧。”說罷,又拉起了李阡陌兩人,用出了“騰”字印,一下消失在了山腳之下。
“離塵境的高手你也敢鬥,真是嫌命長了。”藍光在隨風腦海之中連連怒吼,他藏身在隨風手中的乾坤戒之中。而乾坤戒又和隨風心意相通,若是隨風有了什麼閃失,第一個陪葬的便是他。
“這也沒什麼,最起碼我已經知道他並沒有想象之中那麼可怕。若是動起手來,還是能夠逃掉的。”隨風笑了笑,對於之前的危險並沒有放在心上。
藍光怒哼一聲,“他這一次未必就施展出了全力,若不是大意輕敵哪裡能讓你這麼容易跑掉?”
隨風這才收斂了笑意,臉上越發沉重,“沒想到慕容世家那邊竟然真的多了一個離塵境界的高手,而且他便是天狼星下界。看他的樣子,他的氣象已然大成,頗有幾分星宿之氣。如今天下暗流涌動,看樣子這災禍已然避無可避了。”
“你這樣下去卻有些危險了。”藍光的聲音有些嚴肅。
“什麼危險?”隨風並不在意,只是藍光畢竟見識要遠勝於自己,還是順着問道。
“人有情,修道無情。說白了,這天下是誰的江山,百姓疾苦與否,和你並無半點干係。你如今便這般捨棄不下,過不了幾日你便要成婚。如此一來,兒女私情牽絆之下,你的道心真能清澈無憂?他日你情劫來到,你又該如何斬斷情絲,悟通天道?”
隨風還是第一次聽到藍光如此鄭重的話語,不禁怔了怔。
喃喃唸叨:“他日情劫來到,當真需得要斬斷情絲才能悟通天道麼?”
“無情之道便是這般,你想要踏出這一步,必須得邁出這麼一步,避無可避。”說完了這一句,藍光的聲音一下沉寂了下去。只留下了隨風有些愣神地坐在靜室之中,腦海之中還反反覆覆地回味着藍光剛剛的話語。
也不知怎麼,他竟然恍惚之間打起了盹來。
迷迷糊糊中,無數被他壓在心底深處的破碎記憶又涌上了心頭。自己在揚州城內,快要餓死街邊的時候,那一個個好心之人,給自己送出的援助之手。盛世之時那一種人情飽暖,又浮現上了心頭。
隨風身子猛然一顫,再次睜開雙目的時候,眼中已滿是堅定。
人有情,修道無情?修道之人,修道之人,難道修道之人就不是人了麼?連任都做不了,還得什麼道,成什麼仙?
我不管前路如何,披荊斬棘也要闖上去,只是摒棄情思卻是不行!
“咚咚咚。”
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隨風一愣,他剛剛太過凝神投入,竟然都不曾發覺門外來了人。
隨風起身,打開門。門外站着的卻是一個一身棗紅色衣裙的少女,她看着隨風,眼神有些閃躲,臉上還帶着幾分羞意。只是隨風卻一眼看了出來,她眼神深處藏着的堅定和冰冷。
“阡陌,這麼晚了,怎麼還不歇息?”
隨風側過身子,讓她進來。
李阡陌卻搖了搖頭,“我不進去了,隨風哥哥,我是來向你辭行的。”
“辭行?”隨風眉頭一跳,有些意外,可心底卻覺得猜到了幾分。
李阡陌應聲,“是的,這幾日裡我仔細想過了。爹爹和哥哥他們都不在了,只剩下了我,所以我一定要替他們報仇。只是我一個女子,只有我一個人卻是不夠的,我準備重新建立起泰山派。”
隨風一驚,“建立門派困難重重,哪有這般簡單,怕是數十年都未必能有成效。而且你只有一人……”
隨風還未說完,李阡陌便打斷道:“隨風哥哥,這其中的艱辛我又怎會不知?只是我已經決定了。你不必多說,這兩個多月裡,你對我多方照顧,阡陌感激在心,如此大恩無以爲報。而且,隨風哥哥你即將和慕容姐姐完婚,我卻是實在不好意思再打擾了。”
隨風看着她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心中百轉千回,卻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良久的沉默,卻聽她有些遲疑又有些期待地開口,“隨風哥哥,你還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麼?”
隨風看着她的臉龐,腦中轟然一顫,心底輕嘆了一聲,道:“你想要開山立派,困難重重,我決不能袖手旁觀。這是幾本秘籍心法,你應該能夠用得到。”
說着,手掌攤開,將幾本書冊塞進了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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