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隨風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劍法他還會些,可是這掌法他一點也未學過。看到慕容清風伸到眼前的手掌,不禁有些發懵。
看到隨風愣神,慕容清風心裡一陣惻隱。隨天就此一個獨子,實在是不願傷了他。可是他掌出一半,就聽到慕容彧一道傳音“此掌擊實之後,以錢塘三迭之法調動內力。爭取此掌下去廢了他的根基。”慕容清風一驚,這才明白爲什麼在午宴前突然讓自己在門前待命,本來還有些興奮能與仰慕已久的隨天之子切磋一番,沒想到竟然是借自己之手做斷人根基這種極不人道之事,腦海裡一邊閃着從小慕容家族給自己灌輸的種種思想,一邊又是隨風那稚氣的臉龐,心裡暗歎一聲,把內力升到了八成,暗道:“這一掌下去,你可能會重傷,但總比從此廢了根基好。日後你武功大成之後若是想尋回樑子,大不了把我殺了便是。只是傷了你,恐怕要讓碧涵姑娘傷心了……”
隨風不知道他的想法,也不知此掌該如何接,可是接了總比任它擊在身上好。當即也不猶豫,運氣於左手義無反顧地迎了上去。一聲輕響,兩掌相接,隨風匆忙間只來得及調動了五成功力。掌間傳來了慕容清風的內力雖然遠比他浩瀚,可是卻衝不破隨風體內那股精純的先天精氣。
“看來慕容家的弟子也不過如此嘛。”隨風暗自得意,猛地又提了一口內息,猛地從左掌涌了過去。
“砰”的一聲,像是巨石相碰的沉重感。隨風絲毫無恙,反而是慕容清風退了半步。“這怎麼可能!”慕容清風與慕容彧心底都是如此大喊。“清風的實力我是知道的,水龍吟已邁入了第四層,怎麼會內力不及他?”慕容彧臉色陰沉,不知不覺手間用力,把手中的茶盞捏了個粉碎。
“這……竟然是先天之氣?這怎麼可能!”隨風的內力雖然不強,卻摧枯拉朽一般直直沒入了慕容清風的體內。慕容清風整個經脈都是一震,險些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滿眼的不可思議怔怔地看着隨風。
隨風哪管他們是不是驚訝,信心大漲,一聲清嘯,提劍又攻了上去。此番他運氣於劍,還是催動木系劍訣,速度再增三分。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驚,沒想到隨風剛纔那幾招對敵並沒有動用全力。慕容清風也是暗暗叫苦,隨風的劍速實在是快得有些詭異,不似尋常的套路,而且力道更是不小,每次劍扇相交一次,手便震得生疼一次。
正當隨風想要趁勢追擊之時,慕容清風突然扇面一張擋在了自己身前,腳下步伐變動,如同一條游魚一般向後滑退了幾步。長吸一口氣,衝着奔過來的隨風,微微有些長成的喉結一陣抖動。
面前的慕容清風的氣勢突然一變,剛纔還是如水般溫和,現在竟然氣勢節節大漲,就像是一條神龍將要躍海而出,翱翔於九天之上。
隨風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在橫塘湖畔的經歷,“不好,他在用水龍吟!”回想起慕容玄風使用水龍吟時的威力,可謂威震山海,極致的剛猛。隨風雖然心裡有些擔心水龍吟的威力,可並不懼怕,橫劍胸前,冷冷地看着慕容清風。
“啊——”一道彷彿可以溝通天地的聲浪,像是一條翱翔九天的神龍駕馭者與天齊高的海浪向着隨風壓了下來。
之前隨風並不是正面面對水龍吟便已覺得那股威勢如同山嶽般厚重,如今親身面對感受更是深了一分。雖然慕容清風內功、實力均比不上慕容玄風,可是似乎他對水龍吟的領悟要勝過慕容玄風三分,聲浪滾滾連綿不斷,最後甚至都化成了淡淡的水波虛影,整個地包裹住了隨風,就像是陷入於泥潭一般。
隨風的身形一陣晃動,全身不住地顫抖,承受了莫大的壓力。嘴角一道細細的血流緩緩流下,連雙腿都有些軟了。“不行,我不能倒下,我不要再做一個弱者!”似乎周圍的人都對他投來了同情的目光,他又想到了當初在揚州城裡被劉今提在手上像是雞仔一般任人宰割的時光,又想起了在盤古山想要救碧涵,卻險些連毫無內功的殺手都敵不過,似乎每個人所認可的只是他的父親,而他註定只能成爲被忽略的部分。
已經太久太久,隨風雙眼微眯,心中的不幹與怒氣就如同眼前水龍吟的氣勢一樣增長。好像與他對敵的也變成了在一旁休息的慕容玄風。
好像做出了什麼重大決定一般,隨風閉上了眼睛,再不去看四周和眼前的一切。析天訣催動,丹田內的陰陽圖全速轉動。他再不留手,所有的內息盡數被他調動了起來。“我、不、要、再、做、弱、者!”一字一句,伴隨着的是他的氣勢一瞬間消失殆盡,下一瞬間,就像是壓縮了千百倍一般地爆發了出來。
整個水龍堂伴隨着隨風的氣勢而一陣一陣地震動,一道黑白色的氣血沖天而起,隨風剛纔的話語似乎也隱沒在了其中。此刻的衆人,都已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像是沉睡許久的蠶蛹,終於破開了四周繭一般的虛妄,終於在空中扇出了它璀璨的翅膀。
全身的氣血就好似在燃燒一般,這般沸騰的感覺實在是過癮到了極致。隨風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嗡——”,劍吟,跨越時間的劍吟聲。明明始於一瞬,卻久久迴響。整個堂內瞬間炸亮,像是天雷降落一般,炫目地令人刺眼。
許久許久,強光逐漸散去,衆人這才明白,剛纔那一道神異至極的眩光,竟然是隨風的長劍而生。劍光!絕世的劍光!
隨風的長劍架在了慕容清風的扇骨上,剛纔還神光隱隱的寶劍,不但劍身上多了個缺口和鬆散的裂痕,連原本如水波般的色澤也消失了。隨風一言不發,默然地將長劍隨手扔在了地上,也不看慕容清風,轉身又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而慕容清風就像是傻了一般,剛纔隨風電光火石的那一劍,那如日月齊輝的氣勢,那如九霄雲天一般浩渺的劍意,像是一把刺刀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裡,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叮叮噹噹”的一陣亂想,慕容清風這才發覺手中的精鐵烏骨扇早已裂紋密佈,散成了許多塊,落到了地上。
隨風那一劍,是無名劍訣中最爲艱澀的陰陽兩系相合而成,瞬間的爆發,足有誅鬼滅神之力。剛纔隨風十成的功力匯到了劍中,竟然在劍身上散出片片陰陽氣息相演化的異象,只是這一幕隱沒在他蒸騰而上的氣血裡,沒有被外人所見。他已隱隱摸到了劍氣的輪廓,剛纔的那一劍,在他感覺起來,就像是劍氣什麼附着在了他的劍上,只要他稍一甩動便能發了出去。
可是劍到了慕容清風面前,看着他和自己一樣尚顯稚嫩的面龐,隨風卻突然有些後悔。也許是因爲他不該此時暴露了實力,平白刺激慕容彧;也許是有些同情慕容清風,自己這一劍以先天之氣作劍鋒,他如何能擋下了?他其實並沒有錯,和自己切磋也不是他的主意。
隨風就和之前的慕容清風一樣暗歎一聲,自行散了幾分氣勢與劍意,收回了幾成內力。
“噗”慕容清風一大口鮮血吐了出來,腳下一晃,險些摔倒在地。強自穩住身形,對着隨風道:“隨公子果然深得令尊真傳,清風不敵,多謝少俠手下留情。”
“他是看出來我收了手,還是隻是場面話呢?”隨風疑惑歸疑惑,還是站起來還了一禮道:“清風兄嚴重了,是清風兄承讓了纔是。”他本就不是咄咄逼人之人,向來都是人敬他一尺,他還人一丈。
此刻慕容彧卻暗皺着眉,暗道:“爲什麼剛纔我會在那股亂戰的氣流中察覺到了一絲先天之氣,還是我感覺錯了?不,我沒有感覺錯,一定是先天之氣。因爲我分明感受到了水龍吟的一陣輕微的顫動,只有先天之氣出現時它纔會有如此反應。他應該還不是先天高手,又怎會施展出先天之氣的呢?“慕容彧哪裡知道析天訣的神奇,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也得到了一個令他心驚的結論:隨風的潛質恐怕不在慕容玄風之下。
深深地看了隨風一眼,慕容彧淡笑道:“金麟豈是池中物,隨少俠果然是人中之龍,深藏而不露。日後成就當不可限量。”
隨風似是聽膩了這種套話,輕笑了一聲,道:“隨風這點微末伎倆恐怕入不了家主的法眼,不過班門弄斧而已。慕容家的玄風兄纔是真正的英姿不凡,器宇軒昂,令我等深深佩服。”話說一半,臉色一正,道:“敢問家主,從錢塘直到東海蓬萊宮需要多久呢?”
慕容彧也樂得他扯開話題,答道:“原來少俠還在擔憂行程之事,此番倒是少俠多慮了。以水龍吟的速度,三天可謂綽綽有餘。屆時由玄風和清風一道駛船,護送兩位前往。少俠可儘管放心,絕不會耽擱了時日。”
慕容玄風一直盯着隨風,突然接過了話道:“隨少俠最後一劍實有驚天地泣鬼神之力,恕玄風眼拙,好像與江湖上諸般劍法都不相同,敢問,少俠剛纔此劍可有名諱?”
隨風一怔,沒想到他會有如此一問,當即有些發懵,他自己也是不知道名稱的。總不能就說是無名劍訣吧?好在他反應驚人,隨口就道:“此劍法名爲脫凡,乃是隨家家族內傳劍術,是以並不在江湖上流傳。玄風兄沒有見過再正常也不過了。”這樣幾句謅下來,有模有樣,連慕容彧都不能辨別真假。
慕容玄風笑道:“此刻雖是無名,不出十年,定是江湖上聲名顯赫的劍法。”
似乎看出了隨風胸懷大志,慕容玄風如此道。隨風心裡一陣訝異,對慕容玄風又高看了一分,卻也只能打個哈哈,笑道:“玄風兄實是過譽了,隨風資質比起玄風兄還差得遠,恐怕完不成將家族劍法發揚光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