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木屋,葉昊天一眼看見三位大儒在湖邊散步,於是忙上前招呼道:“老先生早啊!”
三人笑呵呵的走過來。
朱璨大聲道:“你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事情忙得怎麼樣了?”
葉昊天搖頭嘆息:“妖人大勢已成,要想清除妖氛,絕非朝夕之功。只好慢慢機會了。”說到這裡,他有點替三位老人着急,若是老呆在一處,再好也會厭煩的。
他腦中飛速轉動,忽然想起一件事,不得不開口問道:“晚生有個問題,要向老先生請教:儒家的浩然正氣很是不凡,可是爲何儒生卻手無縛雞之力?”
三人聽了你看我、我看你,過了半天,才由孔修文解釋道:“儒家氣功主要有五個層次,分別是:‘誠意’、‘正心’、‘修德’、‘仁愛’和‘至善’。我們儒家也追求強身健體,只不過把修心放在了第一位,不像佛家和道家那樣,十分強調個人身體的修煉。我們通過道德的修養,使自己處於義正剛直,氣貫天地的精神狀態,從而使自身的精氣神保持強壯旺盛。”
葉昊天點點頭道:“這些道理我也明白,不明白的是儒家修煉的功力究竟到哪裡去了?難道不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在身體之外嗎?”
程守禮聞言鄭重點頭,道:“這個問題問到關鍵了!儒家的修養歸根結底是要凝結在身外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功力低者只能修身、齊家,功力高者可以治國、平天下,國富民安是我們終生追求的目標,也是我們辛苦修煉的結果。雖然有很多官員貪贓枉法,但大多數官員還是爲黎民做出貢獻的,正是由於衆多儒士的艱苦努力,纔有了天朝今天的盛況。”
葉昊天聽了但覺眼前豁然開朗,禁不住道:“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修真比如種花,道家開出的花兒是‘神丹’,佛家開出的花兒是‘佛心’,我們儒家開的花兒應該是‘儒功’了!如此看來,目前的神仙結構是不公平的,至少應該加上‘儒功’的標準!”
朱璨嘆息道:“是啊。問題的關鍵在於,我們儒家的功力都獻給黎民百姓了,個人身上的功力很低,所以在天界沒有說話的份量。天界崇尚的是神力和佛心,衆神孜孜不倦追求的是個人的能力,如果沒有實力,就不會被人尊重。”
葉昊天聽了暗暗點頭,雖然口中沒說什麼,心裡卻下了決心:“將來若有可能,一定爭取在神仙結構中加入‘儒功’的因素。”
這時候,他想起了珠丘,上面還有些泥土,需要細緻修整,於是將珠丘從乾坤錦囊中請了出來。
三位老人好奇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葉昊天簡單介紹了兩句,然後一邊削一邊道:“我想入宮一趟,看看皇上到底怎樣了,爲何朝政荒廢到這種地步。不知先生們有何良策,能讓我順利入宮?”
程守禮和朱璨連連搖搖:“我們雖說有很多弟子和知交好友,但是卻無能爲力。若在別處都好說,但是皇宮之內卻不行,非蒙詔見,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孔修文不住嘆息道:“我們孔家被尊爲聖人之家,每朝每代都是皇恩浩蕩,禮遇有加。當今聖上曾經送來一隻金牌,說是‘穿行無阻,死罪可免’。無奈金牌卻被九陰教搜去了!”
蘭兒在旁安慰他道:“老先生莫愁,日後讓皇上再給你補一個。”
幾個人又聊了一陣。
珠丘已經被整理的差不多了,還剩下兩尺多高,方圓七、八尺的樣子,全是金光燦燦的海金沙了。
葉昊天沒有經驗,不知道這些海金沙能煉多少神器。他收好海金沙,然後跟三位老人告別,牽着蘭兒的手騰空而起,腳踏祥雲向京城飛去。
不久來到京城金陵,蘭兒很高興又回到家裡。
雖說這次離家只有十來天,六王爺和王妃見了他們也是一樣的高興。
過了一會兒,葉昊天問起京裡的變化和朝廷的舉動。
六王爺很是生氣的道:“皇上久不臨朝,太子又有病在身,大臣都希望能有一位王爺出來監理朝政。月前皇上終於降下聖旨,命八王爺暫攝大位。八王爺聲譽不錯,誰知當了攝政王之後,卻跟奸宦王希和太師劉衡沆瀣一氣,爲所欲爲。單是這個月,就有三個大臣被抄家斬首!”說到這裡他禁不住痛心疾首,捶胸頓足:“八弟,唉!八弟啊!我是看着你長大的,以前的你還能明辨是非,慈悲爲懷,現在怎麼像變了一個人?變得不分黑白,冷酷無情!你到底中了什麼邪?”
葉昊天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位八王爺,問道:“爹,你跟八王爺關係很好嗎?”
六王爺嘆道:“八弟爲張才人所生,諸位皇子之中他母親地位最低,大家都看不起他,只有我從小跟他玩在一起。我比他大五歲,從小看他爬樹捉鳥,掐花拔草,稍微大些依舊關心入微,照顧有加。所以他對我推心置腹,凡事都要來問我。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跟我越來越遠。到現在竟然像陌生人一樣!多年的感情消失的無影無蹤。”
葉昊天心中詫異,問道:“爹,你是從什麼時候感覺他有變化的?”
六王爺閉目想了半天才開口道:“大概有十來年了。一次我有事找他,像往日一樣沒有讓下人稟報就進入了他的府第,發現他正在跟一羣女子擊鼓奏樂,不覺有些奇怪。因爲他以前從來不喜歡音樂,不知爲何忽然之間鼓打得那麼好?我隨口問了他兩句。他三言兩語就岔開了,神色之間甚是不快,後來竟然對我道:‘以後來時請着下人通報一聲。’我聽了心中很是不爽,自那以後就越來越疏遠了。”
葉昊天聽了心中充滿寒氣,緊接着問道:“爹,你覺得八王爺還有什麼變化?”
六王爺想了想道:“他好像比以前陰沉了很多,雙目盯着我的時候,我可以感覺到一股陰冷的壓力,對了,那就像練了幾十年的功夫一樣。”
葉昊天大驚失色,叫道:“爹!只怕他已經不是真正的八王爺了!他可能是妖人假扮了!”
六王爺聽了渾身一顫,掙扎着道:“不,不可能,人長得一模一樣,怎麼可能是假扮的?到哪裡去找那麼像的人?”
葉昊天將陸詹的遭遇講了出來,仔細描述了陸詹所見的那人形貌,然後道:“爹,你看着我。”說着緩緩移動骨胳肌肉,不一會兒變作了六王爺的模樣。
王妃驚奇的看來看去,沒想到世上還有這等功夫!慢慢的,她心裡害怕起來。
王爺卻撲通一聲坐在地上,老淚縱橫的哭道:“八弟啊,我那可憐的好兄弟!是爲兄瞎了眼,竟然被妖人騙了十幾年!”
蘭兒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攙扶父親。
葉昊天迅速變回原來的模樣,安慰王爺道:“爹,八王爺說不定還活着,他叫什麼名字?讓我查查看。”
六王爺抹了一把眼淚道:“他叫朱茂,字天符。”
葉昊天將龜鏡取了出來,一手推動龜鏡運轉,一手用寒冰真氣在龜鏡上寫了八王爺的名字。龜鏡轉了一會兒,顯現出來一堆枯骨。顯然八王爺已經死了好久了。
六王爺見了眼淚“嘩嘩”地流下來,呼天搶地的道:“我去找那王八蛋拼命!”
蘭兒知道不可,死死的將父親拉住。
王妃也上前拽住六王爺的胳膊。
葉昊天繼續察看八王爺的靈魂,看來看去卻不知道靈魂在哪裡,既不在陰曹地府,也沒有轉世投胎,就像朱璨居住的小山村中死去的那些人一樣。
他心裡無比沉重,面上依然如常,不動聲色地安慰六王爺道:“爹,一切還要從長計議,妖人勢力極大,整個天下都被他們控制了,您老人家拼命也沒有用。”
蘭兒很是後怕的道:“好險啊,那人竟然沒對爹動手。”
過了好大一會兒,六王爺才逐漸平靜下來,嗚咽着道:“我素來不關心朝政,不會阻礙他們的好事,他們殺了我沒有好處,還不如留着做擋箭牌。”
葉昊天想了想道:“爹,我有意入宮一探,看看皇上的情況如何,不知道有什麼辦法?”
王爺收住哭泣道:“很難的,只要是朝廷大臣,沒有人能見到皇上。就算是我,也有半年沒見他了。聽說他每天縱情歌舞,飲酒作賦,彈琴下棋,自封爲‘快樂無邊悠閒自在逍遙大帝’,官員一個兒也不詔見,戲子、棋手和無良文人倒是詔見得不少。”
葉昊天聞言心中一動:“不知道我‘棋待召’的身份怎麼樣了?”
當日午後,他離開王府,化作中年文士的模樣,施施然來到太傅府前。
看門人見到是他,急忙入內稟報。
時候不大,宋九齡急匆匆出來迎接,一邊走一邊道:“正念着先生,先生就來了,快請入內奉茶!”
葉昊天跟着他進入正廳,分賓主落座之後,開口問道:“太傅別來無恙乎?”
宋九齡答道:“感謝先生出手相救,兒媳和小孫子均好!現在府中早晚一炷香,保佑先生一帆風順。”
葉昊天連忙擺手:“不必如此!我也是剛好碰到,總不能見死不救。”接着話鋒一轉,問道:“不知太子殿下情形如何?”
宋九齡低聲道:“太子向外宣稱‘服了丹道大師抱朴生留在宮中的靈丹,雖然治不好病,再活一、兩年沒有問題’。他按照您說的方法,每天躺在牀上,裝出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果然瞞過了不少人。”說到這裡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接着又道:“昨日太師傳過話來,說先生的‘棋待召’一職有些難處。原因是宮裡有條規矩,只有位居前三位的圍棋國手,才能授予‘棋待召’之職,不然難以服衆。”
“有這等事?這麼說太師信口開河,許我的‘棋待召’要泡湯了?”
“也不盡然,先生要到‘圍棋草堂’跟四位國手切磋,只要能贏下兩盤,便可授予‘棋待召’。太師還說,皇上已經知道你背誦天下第一圍棋長詩的事,對你很感興趣,只要你能從容走出圍棋草堂,隨時可能詔見於你。”
葉昊天好奇地問道:“不知是哪四位圍棋國手?”
宋九齡如數家珍的道:“排名第一的當數縱橫棋壇四十載的黃師龍,出道至今未嘗敗績,被尊爲‘棋神’;排第二的當數年輕國手徐友星,只有他每次棋局僅輸給黃師龍半子,被人尊爲‘棋仙’;排第三的是正當壯年的周錫嘉,曾經連續五次在聖上御覽的棋神大賽中奪得第二名,只是由於徐友星的迅速崛起才落到了第三位,不過仍然被人尊稱爲‘棋聖’;排第四的就是老朽了,老朽功力一般,自號‘棋癡’。先生如有興趣,三日之後有一場‘草堂棋會’,我可以將你的名字報上去。你只要連過兩關,打下守擂者,就可以請出幾位國手。再勝了兩位國手,就可以得蒙聖上詔見了!”
葉昊天若非家族不幸,本也是喜歡熱鬧的年輕人,此時禁不住躍躍欲試,說道:“請太傅報上名去,三日之後我一定到場。這兩天要好好準備一下。聽說國子監的藏書室有不少的棋書,太傅能不能幫個小忙,讓我進書庫一覽?”
宋九齡笑道:“臨陣磨槍啊!此乃小事一樁,我給你寫張便條,你拿去就可以了。”說着揮筆寫了兩行字,遞給葉昊天。
葉昊天接過紙條便待告辭。
宋九齡挽留不住,只得任他離去。
盞茶功夫不到,葉昊天就到了國子監的藏書室。
守護之人瞧見他手裡的字條,連忙讓他進去。
入庫之後,葉昊天才知道這裡的藏書比嶽麓書院還多一倍,總數不下兩百萬冊。面對汗牛充棟的藏書,任何人都會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葉昊天習慣性地將功力貫注於胸前的通靈寶玉,仔細感知寶玉的變化。
果不其然,寶玉很快熱了起來。
葉昊天心中高興:“看來這裡的藏書不單數量多,還有很多的珍品!”
他在高高的書架間走來走去,胸前寶玉的溫度不斷變化着。
首先找到的是一本《天神悲喜錄》,裡面講了些知名神仙的故事,比如牛郎織女是怎麼一見鍾情的?後來又爲何天各一方?牛郎的牛爲什麼會飛?原來那不是普通的老牛,而是太上老君出函谷關時騎的青牛!
葉昊天看得有趣,迅速將書的內容裝入腦海裡。他真正的目的是想通過這些故事研判天神的性格,以後見了面才能投其所好,順便找幾個幫手共抗神教。
隨後他又找到一本書,書名叫作《制器》。初看題目他以爲是一本講述民間製造工具的方法,然而仔細一讀,才發現講的製造仙器的基本方法。書的作者是公輸瀚,不知道跟公輸班有什麼關係?
忽然有了這樣的好書,怎不讓他欣喜萬分?
他迫不及待地讀着書中的描述,有一種霍然開朗的感覺!可惜的是書的內容太簡單,稍微深入點的東西都沒有,而且已經殘缺不全了,需要自己琢磨猜測。
讀完兩本書之後,葉昊天才記起自己的來意,開始尋找棋類書籍。
他輕而易舉地找到了《敦煌棋經》、《棋經十三篇》、《圍棋勢》和《圍棋十訣》等二十餘本棋諺棋決,還有《兼山堂弈譜》等數百局棋譜,不到兩個時辰就將衆多書籍和棋譜全部記在腦中。
晚飯六王爺和王妃只吃了一點素食,說是要齋戒十天,稟燭祭奠八王爺。
葉昊天心中嘆息:“若是他們知道八王爺的靈魂不見了,不知道會怎麼想?”
“然而八王爺的靈魂到底被藏在哪裡?難道真的是陰陽法輪在作怪?”
他想了一會兒不得其解,只好暫時放下,等以後時機成熟再說。
回到臥室,他想起剛剛看到的煉器方法,越想越覺得好玩。
蘭兒看他笑得開心,不由得問道:“公子只出去半天,又遇見什麼好事?能不能說來聽聽?”
葉昊天笑道:“我得了一本煉器的書,裡面講得很好笑!說是對應於‘地蘇木、海金沙、寒水石、烏鉈金’四種神材,分別有四種不同的煉器手法,依次是‘折梅手、紅酥手、開碑手、金剛手’,你說是不是很有趣?”
蘭兒睜大了眼睛:“怎會有紅酥手?這名字真好聽!”
葉昊天道:“紅酥手專門用於海金沙。海金沙五行屬土,加水以後可以捏成各種器具。紅酥手呈淡淡的紅色,‘酥’指柔柔的神力。那感覺就像燒磚一樣,火候不能太過,也不能不夠。書上說,女媧造人用的就是紅酥手!來,我們也試試看!”說着找了個鐵碗,抓了幾把海金沙,又倒入些清水,調成不硬不軟的泥土。
蘭兒伸出纖纖細手,抓起一小塊隨便捏了兩下,發現海金沙加水之後非常細膩,可塑性極強,很容易捏成各種形狀。
葉昊天將紅酥手的運功方法講給她聽。
蘭兒凝神定氣,感覺一股細細的真氣從丹田出發,上胸膈,過肩胛,到手肘部停了下來,再三催動也無法前行。看來她的功力還是差了些。
葉昊天走近前去擁住了她,掌心貼在她的背心大穴,緩緩輸入春風煦暖的少陽真氣。
蘭兒真氣大盛,一股暖流直過手肘,五指變得靈動異常,心裡有種按捺不住的衝動,想要捏點東西,可是捏什麼好呢?
她倚靠在葉昊天的懷裡,擡頭望着葉昊天丰神如玉的面龐,腦中一陣迷惘,手指不由自主動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她低頭看時,不禁“哎呀”一聲,手裡捏出來的竟然是一個栩栩如生不足兩寸的泥人!
葉昊天將泥人託在手心裡,左看右看覺得跟自己很像,只是太小了。他忽然想起龜鏡所言“四神材所制神器可大可小”的話,於是口中默唸:“長,長,長!”
沒想到泥人真的長高了!逐漸長得跟他本人一樣大!而且海金沙本來就有紅黃兩種顏色,經過紅酥手的煉製之後,跟人的膚色更加接近!泥人除了不會動、不會說話以外,簡直跟真人一模一樣。
蘭兒看得呆住了!
葉昊天卻沒有就此罷休。他分出一點元神貫注在泥人裡,試着操縱泥人的手足,並讓它開口說話。當泥人脫口說出“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的時候,他才滿意地笑個不止。
蘭兒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臉驚愕之色!
至此,葉昊天終於明白了女媧造人的秘密,同時也明白了廟裡供奉的佛祖、觀音的秘。廟裡的佛像並不是呆呆蹲着的泥塑木雕,而是有感覺、有神識的佛門法身,是佛祖、觀音的萬千化身之一!
※※※
葉昊天的功力在飛速進步着,可是九陰教的勢力也在迅速擴張之中。每過一天,都會有更壞的消息傳過來,眼見九陰教幾乎將整個天下掌握在手中了!
時不我待,葉昊天不得不爭分奪秒。草堂棋會還在三日之後,這兩天他還能做點別的事。
仔細盤算了一下,他覺得天青石還不夠多。若是有了足夠的天青石,就可以不惜代價動用龜鏡探查寶物。
第二天一早,他和蘭兒又出了京城,駕起雲頭向龍虎山飄去。
遠在數百里之外,他就通過龜鏡察看龍虎山的妖氣情形。如今的龍虎山清清白白,沒有一絲黑沉沉的妖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來到天師府前,放眼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廢墟!天師府所在的小鎮沒留下一間完整的房子,原來的數千間宮殿已經化爲烏有!周圍一片死寂,不知道原來喧鬧的人們都到哪裡去了。
腳踏滿地狼藉,葉昊天隱隱看到埋在斷牆殘瓦下的森森白骨,不禁心中一痛,對九陰教的恨意又增加了幾分。
看着目不忍睹的荒涼景象,蘭兒的眼睛裡閃爍着淚花。
葉昊天默默無語,轉身飛向仙水巖。
仙水巖的石壁仍然那麼高大,先前採集天青石的洞穴已經沒有一個人,四處丟着前人用過的開山斧。深深的洞穴很是幽暗,越往裡走越陰森。
蘭兒不喜歡這種黑暗的感覺,乾脆躲進乾坤錦囊中修煉去了。
葉昊天從地上撿起一隻開山斧,運功貫注於胸前的通靈寶玉,緩緩向洞裡走去。通靈寶玉時不時的熱起來。每當寶玉發熱的時候,他都會停下身來仔細尋找,經常會在四周的石壁上找到三三兩兩的天青石。還沒走到洞底,居然找到了五十顆。
本以爲洞底會有成堆的天青石,誰知道竟然空空如也!通靈寶玉也變得冷了下來。看來前面的人開山太過,已經進入沒有天青石的區域,所以宣告天青石採光了。
葉昊天倒回頭來向外走,同時加強了貫注於通靈寶玉的功力,走了幾十丈之後,果然通靈寶玉又熱了起來。其中一個方向熱力較強,他選好位置揮動開山斧砍過去,一斧下去就是七、八尺。不久來到通靈寶玉指引的地方,結果發現有數十顆天青石堆積在一起。
就這樣,他根據寶玉的指引賣力地開山,收集的天青石越來越多,一個時辰後已經達到六、七百顆。這時他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依舊上下左右不停地找。三個時辰之後,天青石越來越少,越來越難挖了。爲了挖到一顆,有時候需要開出十餘丈的石壁。不過他仍然鍥而不捨,寧可錯挖十丈,不肯使一個漏網。又過兩個時辰,附近的天青石終於讓他採光了!總計採了兩千多顆。
葉昊天走出洞穴,站在突起的石壁上,初冬的冷風迎面吹來,渾身上下很是爽快。有了兩千多顆天青石,他心裡踏實了很多。
蘭兒從乾坤錦囊中走出來,心疼地幫他擦拭額頭的汗珠,不明白他幹嘛這麼賣力氣。在她看來,有那麼千餘顆就夠了!不過她一向對葉昊天很佩服,既然他要這麼做,肯定是有理由的。
然而更讓她吃驚的是,葉昊天卻不肯就此罷休,而是換了個方位繼續挖掘。他小心地選擇挖掘的方向,力爭不破壞山體的結構,希望將來能給百姓留下居住的地方。
一直忙了兩天一夜,他竟然採集了八千多顆天青石,這才徹底停了下來。回頭看時,整個石壁被他挖得千瘡百孔,縱橫交錯,彷彿蜘蛛網一樣。
他滿身的汗水和灰塵凝結在一起,就像從古墓裡鑽出來的殭屍,可是心裡卻無比高興,禁不住站在洞口仰天長嘯。
蘭兒也着實替他高興,柔聲道:“公子,我們回去吧,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你還要參加草堂棋會呢。”
葉昊天點點頭,然後志得意滿地駕起雲頭向京城飛去。 wωw★TтkΛ n★℃ O
晚間,兩人舒適地坐在太師椅上,一邊喝茶一邊閒聊。
這時蘭兒纔有空詢問:“公子,你弄這麼多天青石準備怎麼用?”
葉昊天看她一眼,笑道:“天材地寶,多多益善,這些天青石哪裡夠用?將來需要用的地方多了!比如進入天界之後,星際之間的瞬移需要大量的能量,推動龜鏡需要能量,我們練功更需要能量,這些天青石並不算多。”
蘭兒聽了點頭:“嗯,這樣說來果然是多多益善了。”
葉昊天接着道:“不單是天青石,我還要拼命收集各種寶物。你知道,修煉神丹是要花時間的,我們再怎麼勤奮,也不可能一年趕上人家一百年!畢竟修仙的時間太短,要想迅速提高功力,定要採用非常手段。天條規定神丹和佛心都可以買賣,我想將收集的東西拿到仙界去賣,然後換些靈丹妙藥,以便迅速增加功力。”
蘭兒從未想過寶物交換的事,禁不住從頭到腳將他重新打量了一眼,嫣然一笑,說道:“公子不是要做儒仙嗎?怎麼成了生意人?”
葉昊天哈哈笑道:“儒家也不能墨守成規,必須審時度勢不斷進化纔好。俗語說‘馬無夜草不肥’,若是老老實實修仙,成個小仙都要修八百年,或許地老天荒才能修到玉清界。修仙不可能全靠自修,偷取捷徑的人多了!嫦娥偷服‘靈藥’飛入廣寒宮,張果老巧吃千年首烏身列仙班,即使是大羅神仙都不能免俗,每到王母娘娘的蟠桃盛會,那麼多人爭着去,你道他們純爲了湊熱鬧?好些是衝着蟠桃和靈芝仙草去的!”
蘭兒笑道:“公子又不曾去過,怎生知道那些人的心思?”
葉昊天大言不慚地道:“想當然爾!”隨即哈哈大笑:“莫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蘭兒卻道:“公子說得也未必全錯。若非服下靈丹,我可能連真人界還沒到。而現在呢,都已經接近仙界了!”
葉昊天心中十分高興,有了那麼多天青石,應該可以做很多事。
跟蘭兒一陣嬉笑之後,他再次取出龜鏡,先燃起兩顆天青石,然後道:“鏡兄,請幫我查查開天神斧的下落。”
龜鏡得了天青石變得興奮起來,左搖右晃的道:“好!我也很想知道神斧老大的下落,可惜要五百顆天青石,你準備好了嗎?”
葉昊天拍拍乾坤錦囊:“成了,不過怎麼給你呢?一顆顆燃燒太麻煩了。”
龜鏡道:“不用那麼麻煩,你把我放在乾坤錦囊裡,然後每隔兩個時辰在鏡面丟十顆天青石就行了,此後就等結果吧。估計至少要四、五天時間。”
葉昊天聞言大喜,當即將龜鏡放在乾坤錦囊裡,在鏡面上放了十顆天青石,眼見龜鏡慢慢升起,同時飛速地轉個不停,到後來,鏡面發出一道極強的弧光,透過乾坤錦囊,投放到浩瀚的蒼穹深處。
蘭兒看了自告奮勇的道:“公子,給寶鏡加天青石的事就交給我了!我會好好照管它的。”
葉昊天點頭同意,伸出手臂攬她入懷,撥開秀髮在紅紅的香脣上吻了一下。
蘭兒羞澀地閉上雙目,嬌軀一陣輕顫,白玉般的臉頰泛起層層晚霞,隨即低下了頭。
※※※
第二天早上,葉昊天化成中年文士的樣子,走向宋九齡所說的“草堂棋社”。棋社很好找,就在秦淮河畔京城第一樓“杏花樓”的旁邊。院子不大,卻有數間高大的正廳。大門敞開着,門上方是御賜的金匾,寫着“草堂棋社”四個字。門兩邊題着一副對聯,上聯是:“天作棋盤星作子”;下聯爲“雷爲戰鼓電爲旗”,橫比是“風雲際會”。
當葉昊天來到門前報出自己的名字時,立即有人將他迎了進去,一邊往裡走一邊叫道:“‘棋儒’田先生來了!”
葉昊天聞言一愣,不由得問道:“爲何稱我‘棋儒’?”
那人笑道:“先生脫口背誦圍棋第一長詩,早已傳遍了京師棋界。大家都說您是棋界儒士,專會吟詩作賦,賣弄風雅。若是圍棋也有科舉的話,您肯定是博聞強記的狀元爺,所以給您取了個雅號‘棋儒’。”
葉昊天想想自己要做的是儒仙,現在忽然冒出個“棋儒”,真是萬變不離其宗,於是笑道:“哪個敢笑我賣弄風雅,華而不實?”
進入大廳,只見廳內已經坐了許多人,不單太傅宋九齡在場,就連太師劉衡也來了。
葉昊天趕緊上前給二人見禮。
劉衡招呼他道:“田師爺,我已經向當今聖上稟明瞭你的驚人之舉,無奈聖上說朝廷只有三個棋待召的位子,所以要你勝過四位國手中的兩位,才能授予棋待召入宮面聖。現在幾位國手都在這裡,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棋神’黃師龍,‘棋仙’徐友星,‘棋聖’周錫嘉,還有一位是你的東家,就不用我介紹了。”
葉昊天舉目望去,但見黃師龍白髮飄飄,仙風道骨;徐友星年紀輕輕,穩如泰山;周錫嘉正當壯年,殺氣騰騰。他知道這些人都是棋屆泰斗,所以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禮。
黃師龍只是微微點頭,似乎見慣了沽名釣譽之輩,眼前又是一個誇誇其談的傢伙。
徐友星面無表情,一聲不吭。
周錫嘉冷“哼”一聲,彷彿在說:“自不量力,竟敢搶我棋待召的位子!”
劉衡仰天打個哈哈,又道:“按照草堂棋會的規矩,新人要連闖六關,先是兩位護擂人,然後是四位國手,一般要連下六天的棋。”
葉昊天心中不耐,說道:“學生棋藝不精,能否能跟六位高手同時交手?也好快點知道自己的不足,回去繼續溫習經書。”
劉衡看看四位國手:“諸位怎麼說?”
黃師龍擡頭望天;徐友星低頭無語;周錫嘉面現不屑,出言譏諷道:“狂傲得很呢!你把我們的面子擱哪兒?竟敢跟六位國手車輪大戰!”
宋九齡有心相助葉昊天,上前說道:“諸位莫急,且待我與兩位高手跟田先生先下一局,看看他的棋力如何。”說話間擺好三隻矮几,圍成一個圓圈,他和兩個護擂人坐在外圈,將裡面留給葉昊天。
葉昊天對三人拱拱手,然後入內坐定。
猜先之後棋局開始。
兩位護擂人一心想在衆人面前露一手,所以施展全身解數飛快落子。宋九齡成心相讓,隨手擺棋,落子也是極快。
沒想到葉昊天下得更快,往往是對方剛剛落下,他就緊跟着放下自己的棋子。但聞大廳之中“啪啪”之聲不絕於耳,就像爆炒黃豆一樣。他不理兩位護擂人兇狠的攻擊,搶先佔邊佔角,中腹一概不管,其中一局竟然在二路連爬八步!
衆人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下法,有些人覺得有趣,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黃師龍乾脆轉頭看着窗外;徐友星依舊默默地看着;又是周錫嘉“嘿嘿”笑道:“七子沿邊活也輸!”
這一刻,就連宋九齡也以爲葉昊天可能真不會下,心中忍不住替他難過。
可是不到半個時辰,葉昊天將邊角爬滿之後,開始像牽牛花一樣從四面向中腹亂爬,爬不動的就直接在中腹落子,落下的子眼看着被殺得到處跑,可是跑到後來反而將對方的棋分割得七零八落。
才下了一半,兩位護擂人推枰認輸!
周圍的人這才瞪大了眼睛。
黃師龍將視線收回到棋盤上,感覺面前此人不可小視!兩名護擂人都是圍棋好手,以二對一中盤認輸,說明葉昊天的棋力已是不俗。
周錫嘉撇撇嘴道:“護擂人棋力太弱,哪裡會下棋呢?”
氣得那兩人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宋九齡卻是另一番景象。只見他隨手落子,漏洞百出。沒想到葉昊天也是臭手連連,層出不窮,一邊下還一邊抱怨:“這什麼棋啊!哎呀,又錯了!”時候不大棋局結束,點子結果葉昊天剛好贏了半子。
這時有些人嘆息太傅運氣不好;有些人看出宋九齡讓棋,反覺得葉昊天下得太差。黃師龍卻是吃驚不已,因爲輸贏在半子之間極難控制,這兩人竟然做到了!而且看上去很自然,並非僥倖所致。
周錫嘉氣哼哼的道:“太傅!貴府師爺怎麼比主人還厲害?”
宋九齡惱他無禮,沒有理他。
葉昊天笑眯眯的道:“太傅讓我呢,希望大國手別讓啊!”
周錫嘉“哼”了一聲:“若是不勝,有何顏面留在京師?”說着命人將多餘的兩張矮几移開,一手抓了數子讓葉昊天猜。
葉昊天神識一查早就知道結果,開口道:“單。”
周錫嘉伸出手來一數果然是單。
棋局開始,葉昊天首先在中腹放了一顆白子。周錫嘉見了一呆,小心翼翼地在角上放了一顆黑子。接下來葉昊天又在中腹連放四子,五子上不着天下不挨地,像一朵白玫瑰般飄在空中。
周錫嘉看不明白,自言自語道:“金角銀邊草肚皮,我看你怎麼下!”說着佔了四角又去佔邊。
沒想到葉昊天從中腹向邊上伸頭探腳,漸漸的像張網一樣將黑子分割開來。黑棋被分成四塊,每一塊都縮在角上,不但無力擴張,而且受到白棋不斷的蠶食。下到後來,竟然有一角出了漏洞,被白棋一子點在心窩裡,鬱憤而死。
周錫嘉盯着死了的角部看了半天,忽然又羞又怒,掩面跑了出去。
圍觀的衆人無不吃驚,每個人都不住的打量葉昊天,想不到這人不但記憶驚人,而且棋力真的不俗!
黃師龍也被他新奇的着法吸引住了,既欣賞他君臨天下的氣勢,更驚訝他超乎常人的算度。
若以棋理推論,葉昊天的棋實在是不合常理,甚至可以說是亂下,可是結果偏偏贏了,關鍵在於他心算的能力超強,別人看三步,他卻能看透十步!如此一來,自然是勝券在握,怎麼下怎麼贏!
棋會進行到現在,葉昊天已經反客爲主,穩坐釣魚臺等候別人攻擂了。
徐友星一言不發走過來,緩緩坐在葉昊天的對面,也不猜先,直接在棋盤一角放了枚白子。葉昊天在另一角放了枚黑子。然後徐友星悶聲不響的圍空,葉昊天也靜悄悄地圍自己的空。雙方和睦相處,下到八十手還沒有從棋盤上拿下一個子。
衆人驚奇地發現這又是一局很有趣的棋,都覺得今天真開了眼界!
下到一百二十手,仍然沒有一子被吃。兩人就像好鄰居一樣,各自砌自己的圍牆。
旁邊的人禁不住笑了,只有黃師龍沒有笑。
一直下到一百五十手,徐友星把棋一推站起身來,說了唯一的一句話:“這棋不是人下的,我先手還輸三子,豈有此理!”說完退到一邊,面對牆角悶悶不樂。